第23頁 文 / 詹美玲
夜很漫長,孤燈也總把不幸的悲苦燃成無眠。
從林雲波身邊隱退後,他一直走在黑暗中,習慣黑夜的人,似乎不需用眼睛來察覺什麼,往往僅是一份夜遊的感應,他冷冷地停下身形:「出來。」
一條靈敏的身影由陰暗的角落裡射出,一盞綠幽幽的燈照亮著她那張被嫉妒和酒精扭曲的面容。
「為什麼跟著我?」
「我是你的助手!」
「助手?為什麼背著我去抓她?」
「是她自不量力,纏著你!」她怏怏的聲音劃破夜色:「很後悔,我一時大意讓她跑了……」
「最後一次警告你,別碰她。」聲音裡辨不出任何感情。
「你甘心為了她而和組織為敵……」
一陣風起,前方黑色的背影又再次無聲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那我呢!」她衝著空曠無人的街道大聲地喝斥著,聲音中是無盡的悲憤與不甘,只是沒有人回答她。燈光終於把她古怪的笑容扭曲成了陰險的復仇火焰,似乎所有的惡魔瞬間佔據了她滿身的血管:「我一定要你親眼看到她死在你面前!」
夜幕更黑了,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在這血腥的詛咒下發顫、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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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過去了,林雲波又出現在醫院中,這次她並沒有帶什麼即食麵,而是各色各樣的湯水足足帶了幾大碗,看得邵誠目瞪口呆。
「你今天是不是來給我送行?」
「送行?」
「是不是知道我得了什麼見得不人的絕症?所以特地好心給我做這最後一餐!」邵誠實在沒有第二個腦袋可以想出第二條理由了。
「算是最後的吧。現在不許說話,全喝了。」林雲波盛了幾碗放在他面前:「我決定一次給你補個夠!」
今天的她,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不錯,以前她常常變來變去,可今天有點不對勁。
「喝呀,別看著我,會影響你食慾的!」林雲波一個勁兒地笑著。
「你……你沒事吧?」
「沒有。」林雲波走到窗前,斜靠在窗架上,定定地望著遠方:「我要去流浪了!」
「啊?!」邵誠驚得吐出剛吞進的湯水,噴濺了一床:「流……流浪?!」
「對呀。」她突然像個孩子似的猛跳回床邊,看著他:「我從小就這樣想,所以有了機會自然要抓住。」
邵誠默默地放下手中的碗:「他要求你的?」
「誰?」她在裝糊塗。
「你捨得放棄這裡的一切?」
「這裡我一無所有。」
「你有!你的事業,你的朋友,你的生活!他無權要求你這樣!」天啦!她怎麼能做這樣荒謬的決定,她知不知道她將面臨什麼樣的境遇,剛剛送來的一份調查表明,看看都會讓人冷汗直流,她跟著他,無論在什麼地方,都難以生存。
長歎一口氣:「想不想知道他的過去、將來?」
「怎麼你還會算命?」林雲波輕輕推開他的雙手,站在房子中間,沉默不語。
「我不會,但事實如此。」
「他,從沒有人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十幾年前他還是一家孤兒院裡的孩子王,直到他被人領走,從此音訊全無,十年後,他再度出現時,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風。據傳聞,他們一共有十個人,都是經過了十年地獄般的訓練才成為今日身價百倍的王牌,但出道的卻只有五個人,其餘的都過不了關,不是被折磨死,便是自殺身亡。他們五人出道後的確無人能敵,但他們終究不是死神,有兩個人先後神秘失蹤、死亡,只剩下三個,其中一個接替了幫內大權,在一次意外中為了救『風』而受傷,傷好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但他仍控制著整個局勢,高深莫測,很可能就是綁架你的那個人;另一個從不露面,但卻沒有人離得了他,因為他是個醫學奇才,一手相當了得的醫術使他也成了那個圈子的核心;而風,自從受恩於他人後,顯然便成了這個組織最鋒利的一把尖刀,在他列出的黑名單中,幾乎清一色的是黑幫老大、毒梟、逃犯,可能是個很有原則的殺手,但——但這一點只能說明他不同於別人。他們這樣的組合幾乎完美,所以聲勢如日中天,直到一個美麗女孩的介入,才引起了一場風波,你明白了嗎?林雲波,有那麼個癡傻的女子,像你一樣,結果是一去不復返,我不想你做第二個!」
一個很離奇、精彩的故事,他的過去如此這般,他的生命經歷千萬種磨難,卻仍活到而今,她不相信將來,在有了她以後,命運還不可改變?她不是已經改變他了嗎?以前他冷酷,不會表達感情,而今他會對她微笑不語;以前他來去無蹤,無牽無掛,而今他對她有千絲萬縷般的掛念,她不會成為第二個犧牲品,不會,因為她是林雲波!
林雲波衝出了醫院,完全不顧身後邵誠的呼喝聲,心中只有一個地方,那個寧靜的海灘,那片黑色的清風,等著,我來了,沒有帶什麼,只有一顆心,和一對乘風的翅羽。
塞車了,這已是第三天,他在等她,林雲波沒有多少時間來等待,她跳下汽車,向海邊奔去,一路上淚水長流,解脫了的心靈自由地想要騰飛,但心中卻總有澀澀的干苦,好像失去了什麼,隨著海灘遙遙在望,這種擔心愈演愈烈。心在發顫,腳下的路也變得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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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第三天了,明明是做了決定的心卻又開始動搖,真的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輕輕地搖了搖頭,打消了這樣的猜測,與此同時感受到背後有人冷冷地接近他。
「要出去?」背後的人緩緩地開口,空氣隨之也凝重起來。
「是。」
「你在害她。」
聽到這無情的幾個字,他全身一顫。
「上次你劫她回去的事,我不再追問,只希望念在我們相處多年的份上,不要再傷害她。」
「是你在傷害她。」背後的人絲毫沒有生氣的語言直刺著他每一條敏感的神經。
「為什麼?」他猛地大喝一聲:「你也有過同樣的感情,為什麼還要這樣!」
背後的人忽地露出一縷殘酷的微笑,直盯著他的背影:「看來,這裡真的是無法再留住你了,不過我也不能為你壞了規矩。」
「你要怎麼樣?」
「你曾是我的好兄弟,這些年也為我出過不少力,最後為我執行一次任務吧。」
他的心為之一動,這是否意味著他可以獲得自由?
背後的人丟下一個紙袋,轉身離去。
黑暗中兩個人影聚到一起。
「你是他的助手,知道該怎麼辦。」
「是!」
「一個沒有了利用價值的人,只有死!」
他終於還是去拆那個紙袋,想把它當作是一種希望。
紙袋裡露出的照片赫然是——歐遠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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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林雲波撲倒在沙灘上的時候,周圍沒有一個人,靜靜的海浪吻著沙灘。他還沒有來,不過她相信,他會踏著浪聲而來,那麼從此以後,他們將永遠不再分開,永遠……
他就站在遠離她的那塊礁石上,默默地望著恍如進入夢鄉的那個女人。風撩起黑衣的下擺,不停地抽打著自己的臉龐,隱隱的疼痛,一如此時苦澀的心情。
我來了!你知道嗎?
他不敢靠近她,生怕自己的腳步打碎這面前的一片和諧、寧靜,更怕面對她一雙充滿灼熱情感的雙眼,他怕!怕自己無法離開她。沒有什麼可以叫他害怕的,只有她,叫他狂!叫他癡!他要走了,從此沒有風了,這場情緣已經到了盡頭,保重。
他仰天無聲地長歎,保重!也許有一天我們還可以……雙眼一緊,慌忙抓住自己的思緒,不能再奢望這樣,這樣會拖住自己的腳步。他回轉過身,靜靜地退了回去。
風吹過,沒有一絲痕跡,好像從來沒有人在這裡留下什麼,只有風!可他知道,他沒有騙她,他來過了,只帶走了風,卻什麼都不曾留下。
夕陽映襯著林雲波微笑的臉頰,美好的夢境總讓人不願早早離開。林雲波尋覓著,他還沒有來,是不是怕得到什麼不滿意的答案,真傻!她怎麼會離開他,怎麼會捨得放棄這如風的情緣,她會跟著他流浪天涯,直到有一天,他累了,他厭了,他們再重新回到這兒,聽風看海,愉悅的心情漲滿了幸福的淚水,林雲波緩緩站起身來,面對大海叫出自己歡快的心情,沿著海灘跑著,叫喊著……
林雲波你什麼也得不到!岩石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條邪惡的身影,她露出邪惡的笑容。這是場多麼可笑的遊戲,「風」接受的最後一項任務居然是去殺歐遠航,而她要林雲波什麼也得不到,她要林雲波永遠也忘不了這場遊戲,死亡的遊戲,「風」!你聽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