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裘琍
又走了好一段路,才看到夏日所言的幾棟屋子,此時已是日落黃昏。
桑榆驚歎望著這幾棟屋子,她想賀祺遠看了也會有同感。
「哇塞!要拍災難片,找不到比這裡更好的地點。」賀祺遠衷心叫道。
就是這樣,殘破不堪!
這些屋子,沒有一磚一瓦完整,甚至有一棟屋子的屋頂只有一半,還有一間的樑柱嚴重傾斜,用幾根大木樁支撐。
夏日沒有理會他們,自顧自敲了一扇門。
一位山地老婦人走出來,她和夏日興高采烈寒暄一番,但是沒有一句他們聽得懂,她們乃用母詻交談。
夏日轉過頭對老婦人指向他們,老婦人笑得開心,他們也急忙回以一笑。
老婦人熱情萬分,比手劃腳的邀請他們入屋,他們也急忙彎腰表示答謝,幾個簡單的動作,讓城市與鄉間的人心連成一片……桑榆狼吞虎嚥吃了好幾碗清湯麵,這是老婦人親手揉的麵條,那湯也清得可以,只有水和幾集蔬菜,奇怪的是,味道竟好得不得了。
賀祺遠也不輸給桑榆,最後他也懶得盛面,就把鍋內的殘餘物全倒進胄裡。
吃完後,賀祺遠抹一下嘴,一副十分滿足的樣子。
不過,他沒有稱讚老婦人的手藝。
桑榆有點生氣,果然,他對夏日較特別。
「賀棋遠,人腦滿腸肥已經很可憐了,別把身子也吃成腦滿腸肥。」桑榆有醋勁不能發,只好大逞口舌之快。
賀祺遠正看著夏日收拾桌面的優雅動作,他想桑榆只要有她的一點溫柔就好了。
「賀祺遠……」桑榆又叫一聲。
「聽到了,我聽到……只要我一秒鐘不看你,你就罵人。」他氣得說道。
桑榆芳心發燒,他說得沒錯……怎麼搞得?自從夏日出現後,她一秒鐘都難得平靜?
憑良心說,夏日很美,但是桑榆也不差,對兩個同美的女人而言,年紀是決勝負的關鍵,明顯的,夏日比桑榆老,所以桑榆應請大獲全勝才是,可是桑榆仍難心悅誠服。
賀祺遠看著桑榆,經過一天的奔波,她已釵橫鬢亂,顯得十分疲憊,不免心生憐惜。
他出奇不意握住她的手,這一次桑榆抬頭看他,沒有掙開他的手。
「傻瓜,我愛你。」
像雷一樣打在她頭上,她整個人晃了一下,心跳得好急,呼吸更是不規則……這句話,她聽他說過不下數百次,可是這一次聽來,卻如此震撼而具殺傷力,把她的防衛攻得片甲不留,她傻傻的望著他,感覺他變得好溫柔。
難道夏日真會捉弄情……她被太陽曬昏了?還是被汗水淋怕了?還是許久未嘗到冰紅茶的甘味,使她神魂顛倒、意亂情迷起來……當他深情等待她的反應時,她只能低下頭,忙著平服被夏日弄亂的思緒。
而罪魁禍首的夏日卻開口了。
「裡面是你們的房間,早些休息吧!」
一句極普通的話,卻驚嚇了兩個人,還差點跳起來,他們同時叫出。
「我們?」
夏日微笑,覺得這兩個人真不可思議,不但可以一直吵個沒完,而且很容易大驚小怪,可見外面文明人的見識,也不會比他們多。
「是啊!裡面有一張小床,可能有點小,但是擠一擠還過得去。那本是XXX(山地話,老婦人之名)兒子和媳婦的,可是夏天是狩獵季,他們必須出征到八月才回來,所以可以暫借你們睡一晚。」
說半天,沒有說出桑榆的重點,她急死了。
「我們怎麼可以睡在一起?」
「你們不是夫妻嗎?或者……外面的夫妻不睡在一起?」
「不是……不對,夏日小姐你誤會了,我和她不是夫妻!」賀祺遠也急了,他可不想因一時非份之想,就被桑榆一腳踹死。
夏日驚愕地望著他們。
「沒錯,我是很想娶她,更想和她睡在一起。可是她還沒有答應嫁給我,所以今晚我們還是不能睡在一起。」
聽他們一說,夏日忽然急急望向身旁站著含笑的老婦人,又急急轉過頭,以一種非常嚴肅的口吻告訴他們。
「不行,你們一定要睡在一起。」
第七章
可怕的七月夏日……夏日的話形同青天霹靂,桑榆和賀祺遠立刻像被火燙傷般驚跳起來。
「我們族裡規定,未婚男女不能共居一室,所以你們必須是夫妻,否則我們不收留你們。」
她說話時表情認真,不像對他們請求,反而是嚴厲地下一道詛咒。
桑榆急得有點搖晃,在此地她人生地不熟,在山區地盤上,夏日如一道明光,侵入者必得順著明光而行……可是賀祺遠卻不服氣。
「這是哪一國的規定,現在太空人都已登陸月球數百回了,還玩這種男女不能獨處的遊戲!」賀祺遠聽了也不平地大叫。
夏日冷冷看他一眼,繼而走向門口,打出「請」的手勢。
「去月球吧!與我們無關。」她冷寒地說。
賀祺遠沉下臉不敢多言。
桑榆順著夏日的手勢看出去……外頭冷風颼颼,四面伸手不見五指,只有無盡的黑夜,而且隱約還可聽見,山頭那方傳來悲淒的狼嗥……沒有月光,四面冷風吹送,山頭的野狼悲鳴……這種景色,桑榆在吸血鬼的電影系列經常可見。
忽然,一陣夏日雷響,接著天頂射下青色雷光,一棵高聳入雲的大樹,霎時印人眼瞼,桑榆尖叫一聲,魂飛魄散躲進賀祺遠的懷中。
夏日的目光堅決望向他們,意思要他們立刻走……瞬間桑榆靈機一動,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哈!」桑榆乾笑一聲。
「我和他當然是夫妻,而且是道地的患難夫妻!」
賀祺遠驚奇望向懷中,那顫抖不已的說話者,他不敢相信,這句話竟然出自桑榆之口,桑榆居然這麼容易見風轉舵……「你……」
賀祺遠支吾說不出話,桑榆狠狠使個眼色。
「我?我很好,你也很好,如果我們不是夫妻,你不好,我也跟著完蛋,所以我們被天注定是患難夫妻。」桑榆語無論次說道。
夏日奇怪地看著他們倆,她不知道他們玩什麼把戲,不過對她而言,他們的關係一點也不重要,只要是夫妻,問題就解決了。
「你們早點休息吧!明天一大早如果我們趕路,可能不到晚上就能到達。」
「真的!」桑榆高興大叫。
夏日微笑點頭。
這才是桑榆最在意的事……終於可以見到老師了。
當桑榆和賀祺遠被困在小房間內時,他忍不住對桑榆大聲吼道。
「我再怎麼窩囊,也不會因為走投無路,就被迫成親!桑榆,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為了留下來,而甘心嫁給我,你不是死也不肯答應我的求婚嗎?」
桑榆慌忙用手堵住賀祺遠的大嘴巴,她深信隔牆有耳。
「小聲點,你不怕被人剝去頭皮?」
這點真令人害怕,關於異族剝頭皮、表現戰功的說法,在小說、電視、電影中經常被渲染,賀祺遠急忙壓低聲音。
「我看你犯了職業病,動不動就亂想一通。」
桑榆悄悄走到門邊,把耳朵貼近,確定無人之後才鬆口氣。氣一鬆,箭頭就指向賀祺遠。
「賀棋遠,我是不答應你的求婚,但是可沒說死也不從,現在的處境不正是如此?」桑榆振振有辭。
賀祺遠懷疑地看著她。
「以前,我一直不相信--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現在我親臨此境,才總算明白了,況且,找到老師是我最大的目的,就算犧牲一點也無所謂!」她堅忍地說。
沒想到和他冒充夫妻,她認為是犧牲……一股火藥陣立即從賀祺遠腰部以下升起。
他強忍住怒火,勉強在臉上裝出笑容,如果真是她所言的犧牲,他要試一試「老師真的對你這麼重要。」他從齒縫間吸氣。
她斜看他一眼。
「沒錯,我會到這裡來,只為這個目的。」
「原來真是夏日捉弄情。」他殘忍地告訴自己。
「什麼?」桑榆疑惑不解,看著他蒼白的面孔。
她不會明白的,如果不是夏日,如果不是她,他不會被情感捉弄得這麼淒慘。
「那我呢?」他聲若游絲般沉痛低語。
桑榆吁一口氣……原來賀祺遠自私到這般地步,他只想到自己,從來不會體諒她的感受、她的心靈創傷,以及老師對她的重要性……「你根本不在這事件裡,請你維持旁觀者的風度。」
賀祺遠用力喘氣。
她太殘忍了……難道殘忍是被愛者的特權?
對她而言,他是個渺小的旁觀者;對他而言,他卻是眼睜睜看著他的女人,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你真的願意為你的老師,而和我做一夜夫妻?」
桑榆沒有看見賀祺遠雙眼正佈滿憤怒的血絲,她一意認為,賀祺遠只是孩子氣的無理取鬧,是故她甩開頭,露出高傲不屑的表情。
「只有天知道,地知道,你我知道,以及夏日知道。」
賀棋遠握緊拳頭,他被她激怒了……如果殘忍真是被愛者的特權,那麼愛人者,也應該擁有為愛而鬥爭不懈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