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裘琍
她笑起來,小巧的笑窩又出現。
「沒錯,現在我帶你回到事件的源頭,想必讓他們以為我急著證實研究結果,所以他們一定會跟著我們回去。」
所以,他變成恐怖分子的槍靶。
所以,他變成代替古橫的冤死鬼。
所以,他變成欺騙大眾眼睛的媒體殺手。
所以,她還是他心目中的蛇蠍美人,只不過置他於死地的方法多了幾個。
「可是,我看到了古橫,他還存在這個空間。」他強迫自己學她的語氣說話,「可見事情沒有妳想的那麼單純,他的出現,也許就是要破壞妳的計劃。」
他擊中她的要害,她捧住心口坐在床上,雙肩顫動不已。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絕不是進入次元空間,我明明看到儀杖被毀了,而且我應該被他催眠了……」
「妳為什麼那時就不逮他歸案,偏偏到他消失後才找個替死鬼?」
「我原以為他會成功……那時我並不以為做錯了事,可是當我知道研究目的竟是為了製造殺人武器,我才徹底清醒過來。」她漲紅了臉。
他露出譏笑的神情。
「所以妳被小小的禮物樂上了天。一棟房子?一部汽車?還是雍容華貴的衣服和首飾……」
她氣極揮手。
「你不必笑我!誰不想登上枝頭變鳳凰?難道你從不夢想有一天榮獲諾貝爾獎,還是娶到減少奮鬥三十年的老婆!」
韓笛揚又嚇了一跳,他心裡所想的竟被她說個正著,這女人還真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其實,哪個人沒有慾望,不過好、壞人的慾望之別在於--好人道德規範總比壞人多許多,至少好人不會為一己之私而危害大眾生存的權益。
不過和李桑瑤比起來,他韓笛揚真是好人中的好人,因為李桑瑤至少危害到他生存的權益,她正逼他上梁山,不管理由多麼神聖。
「你願不願意幫助我完成這項神聖的任務?我的意思是說,讓壞人繩之以法,還給布吉原來的天空。」她不安的說。
哈,她真是他的紅粉知音,他才想到神聖的理由,她就以神聖的任務來迫害他。
他深鎖眉頭,摸著下巴,假裝思考她嚴肅的提議,她急得額上冒汗。
「那要看妳願不願意成為我減少奮鬥三十年的老婆了。」
她微微一愣,才發現他眼底的惡作劇。
沒有他預期的反應,他本以為她會羞得滿臉通紅,卻反而眼睫低垂,掛下串串淚珠。
她感到安慰的哭了,楚楚動人得令他手足無措。他慌忙掏出手帕就要拭去她眼角的淚,沒想到那手帕上的爛泥,在她瞼上劃了一道清楚的黑漬。
他笑起來,眼睛閃亮得動人,她竟停止哭泣,有些發愣的看著他。
被她看得有些奇怪,他急忙摸著自己的下巴,那裡冒出一堆亂草,從他上船後就沒有碰過水。
「還有幾天才會到達目的地?我實在很想好好洗個澡,還有吃點營養的東西。」他百般無奈的說。
她有些不好意思,這趟的確讓他吃足苦頭,既然已化敵為友,他當然可以有要求。
「海上風浪很大,可能要延誤行程了,不過你不必擔心,我的朋友都是受過訓練的,他們是菲國優秀的警察。船上也有足夠的水讓你洗個澡,就是食物方面要委屈你了,我們並沒有準備太多糧食。」
真是委屈他了,他想國內監獄的待遇都比這襄好許多,不過見她粉頸低垂不施脂粉的羞色,男人為她受點苦亦是值得。
他們總算和解了,就像雨過天青後一片萬里無雲,連氣候也受他們感染,風雨停歇,換上溫和的好天氣。
接下來的航行,如同他們的心情,隨波逐流又輕鬆自在。他們躺在甲板上,洗盡身上的污垢和得失心情,以藍天為被、海水為枕,偷得半日優閒徜徉暢遊於自然美景中。
※※※
趁天氣放晴,幾名船員捺不住蠢動之心,紛紛撒網捕魚。
他們赤裸著上身,任陽光翻滾於結實的臂膀上,又是一幅動人佳畫。
雖然韓笛揚心小還存有許多疑問,但當他望見她秀美清麗的臉龐,對她的私人問題立刻吞掉大部分的懷疑。
他坐起身,看著船員拚命拉扯魚網,可惜魚比人精,這一網又落空。
她也坐起來,瞇著眼遙望湛藍的天空。
幾隻飛鳥在頂上盤旋,或許在等待漏網之魚。
他回過頭看她,烏黑發亮的長髮落在頸間,和雪白的肌膚儼然兩種顏色,都是令他心醉神往的色彩。
「妳到底是誰?」他忽然說。
她婉約輕笑,好像他問來問去都是同樣的傻問題。
「考古學家,大學講師,美籍華僑。」
「還有呢?」
她不懂,對油腔滑調的記者,這些數據足夠他寫上好幾天文情並茂的報導了。
「妳結婚了嗎?」他說,一邊閃避她的注視。
「你希望我結婚了嗎?」她反問他,眼底閃爍他看不到的促狹。
「事實就是事實,不是我希望如何就能扭轉。」他生氣的說。
「沒有。」她承認。
「有沒有男朋友?」他追問。
「沒有。」
「有沒有喜歡的男人?」
她插起腰,像撒嬌的小女孩。
「我叮不是要你撰寫花邊新聞。」
他聳聳肩,玩世不恭的樣子教人生氣。
「寫妳的花邊新聞該是最無聊的事,其實我早該想到,一個聰慧的考古老師,把青春年華奉獻給學問,滿口救世經,滿臉神聖光輝,她哪有時間談情說愛?虛度終生歲月,到頭來還是孤獨一個人。」
「那你呢?」她氣紅了臉,他竟然以他淺薄的閱歷批評她的人生觀。「一個整天夢想成大事的小記者,從未為理想目標辛勤耕耘,女人玩過一個又一個,日子一天混過一天,這就是現代人崇尚自由的人生觀?」
他倒抽一口氣,她可真瞭解他……
「妳認識我多久了?」
「以前我就碰過一個。」她咬住下唇。
他明白了,她曾受過男人的打擊,而且她以為韓笛揚和他是一丘之貉。
「結果如何?」他急著想知道那個男人的下場。
「我殺了他!」她淒厲的脫口而出。
韓笛揚張大口,近似女人的尖叫差點跳進出喉。
「我恨不得殺了他……我一向嫉惡如仇,對愛情也是,只要負我的,我一定要討回公道。」她喘著氣說。
他也跟著喘著氣,她可真是嫉惡如仇。
「他負了妳?」他依舊不死心。
她盯著他看,想要看進他的骨髓裡,看他是否會對她負心。這點他不能保證,「愛美」是人的天性,至於是否要占為已有,他沒有經驗。
他僵硬著身體迎視她。
「我負了他。」
這點倒出乎他意料。
她甩甩頭,變回冷傲如冰霜的女人。
「我不想提那段不成熟的回憶,我要做的事太多了,沒有時間和你談情說愛。」
他瞄她一眼,她說得認真,沒有注意到自己話中的語病。她的話正是警告他不准對她想入非非,同時也表明事業重於感情的看法。
「如果妳再碰到一個……」
她揮手打斷韓笛揚想接下去的話。
「你真是婆婆媽媽,如果你有這麼多時間,該先想想你的稿子要怎麼寫!」
她站起來,加入船員熱鬧的捕魚氣氛,把韓笛揚冷冷清清的丟到旁邊。
韓笛揚還在發愣,他被女人罵作婆婆媽媽?
真不可思議,報社裡的韓笛揚,總被人批評為太有個性、太大男人主義的性格小生,怎麼碰到李桑瑤後,就變得婆婆媽媽了?!
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他被她綁來這裡,非但未受到客人的禮遇,還要遭受人身攻擊,連性格也變得婆婆媽媽……最重要的是,想一親芳澤,還沒開口就被人打了回票。
這個死女人!
韓笛揚氣得連夢裡都會叫著她的名字。
※※※
整個晚上,他想著她的樣子,時而酣態可掬,時而柔媚溫順,時而深沉老練,時而又變成青面獠牙的恐怖女鬼……
他從夢中驚醒過來,果然她就站在他面前。
他差點尖叫起來,好在她先伸手堵住他的嘴,否則他無法想像男人尖叫的樣子,必然婆婆媽媽了。
面前的女人和恐怖女鬼相差甚遠,她眉目如畫宛如天仙,尤其細白的小手粉嫩光滑,接觸到他嘴邊,令他心湖泛起陣陣漣漪,腹部隨即升起一股暖流,他忍不住吻了她的手,像吻上上好的綢緞,她則如觸電般的收回手。
「你幹什麼?」她羞紅了臉叫道。
他用力拍打自己的臉,她急忙抓住他的手。
「你幹什麼!」她又說一次。
他看著被她抓住的手,大手緊貼著小手,黑手映著小白手,心底那股暖意直飛上雲霄。
「我以為在作夢。」
「你夢到什麼?」
「夢到妳。」
她雙頰立即火熱無比,簡直可以在上頭「巴比Q」了。他卻不理睬她的羞澀,
只顧用帶笑的眼神注視她,她急得要抽回手,卻被他抓得更牢。
「其實,妳太嚴肅了,有些事順其自然就好,不必想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