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茱麗鬆開控得死緊的戒指。「墳墓呢?」
「空的。」
她沒有其它問題了。默默坐了幾分鐘後﹒她再看看舅舅,他已昏然入睡。她自他手中拿下酒杯,移開桌側的餐盤,吹煉蠟燭後,離開房間。
她突然知道她想做什麼,她可以揭發一則謊言。
她奔過吊橋,爬上墓園的山坡時太陽才要西下,直到空墓在望她才放慢腳步。她踢開枯萎的花朵,伸手掰動墓碑。花了她好一段時間才將墓碑拔出地面,花了更久方將之敲碎。
第二天早上,她已準備離開。她沒有回到舅舅的臥室向他道別。
所有的僕人搶著幫她。眾人一致的支持令她說不出話來。馬伕長保羅已經替她常好她最喜歡的母馬「榮耀」珍妮則急急送來一袋供她旅途所需的食物。由袋子的重量及珍妮使力的狀況來看,茱麗判斷袋中的食物足夠餵飽一軍隊的人。
門房山梁大聲報告蘇格蘭人的到達,吊橋立刻放了下來。茱麗站在城堡台階頂層,面露歡迎的微笑,突然覺得極某緊張起來。
蘇格蘭武士到達吊橋的木板,他們的馬蹄聲轟然奔過。她的笑容凝住。
一抹憂慮滑下她的脊柱。來人之中看不到女性。四個人全是武士,而他們看起來全像野蠻的巨人。她的憂慮滑至她的胃。一等他們接近,她仔細注視了他們的臉。沒有一個有笑容。老實說,他們看起來一臉敵意。
他們全穿著格子獵裝。茱麗知道每一族通常有兩種格紋。深暗的金、棕,及綠色通常用於狩獵,因為它們更容易和森林相混,而鮮艷的色彩則用於其它場合。
他們裸露的膝蓋並未令茱麗驚奇。她早已習慣蘇格蘭人的服飾,因為所有參加邊界賽會的男人都穿著及膝的蘇格蘭裝,她甚至能由顏色辨識某些部族。在英格蘭,男爵的徽旗採用他的代表色,但是在蘇格蘭,族長及其家臣可由他們服裝的顏色認出。
令茱麗訝異的是他們憤怒的表情。她不懂他們為什麼如此暴躁。接著她推想一定是這一趟路使他們疲睏。
他們到達她面前時沒一個下馬。其中三個在看來是領隊的人身後排成一橫線。過了好久好久沒有一個說話,他們只是粗魯地瞪著她。她也忍不住無禮地回瞪,雖然她的注意力全落在他們的領隊身上。她不認為自己見過如此壯觀的一幕。那個人令她著迷。他的身形巨大,寬闊的肩膀遮住了身後的太陽,只有幾道金光環繞著他,給他一種君臨天下的神奇風采。
可是他並不神奇。他只是個人,一個粗擴而英俊的男人,四人當中最強悍的戰士。他的裙子左側有條開口,突起的左腿肌肉看起來堅硬如鋼纜。鑒於淑女不該瞪視如此隱私的部位,她將視線掉回他的臉。他的表情沒有顯示他曾注意到她偷瞧他的腿,她為此慶幸地鬆一口氣。
老天!她想,要是能瞪著這位戰神一整天,該是多麼令人滿足的事。他的頭髮是深棕色,稍帶一點波浪。裸露的手臂和他的面龐一樣呈古銅色。他的五官醒目,但她最感興趣的是他眼睛的顏色。那是一種美麗而閃亮的灰。
這位戰士的目光炯炯有神,令人發顫。他的週身散發著力量,強烈得幾乎令她屏息。他瞪視她的目光令她覺得臉紅,卻不明白為什麼。上帝!她希望這一位不是嘉琳的丈夫。他似乎非常剛硬。茱麗不認為他是個笑口常開的人。
但是他絕對有某種特質吸引了她的心,某種令她想伸手摸摸他的魔力。奇怪的反應,但是更奇怪的是,瞪著他愈久,她的憂慮也愈為減輕。
她突然領悟,她會有一段美妙的經歷,只覺得所有的憂慮一掃而空,還有安全感。這位戰神的表情顯示他毫不喜歡眼前的工作,但是她確信他會保護她安全抵達目的地。
她甚至不在乎一路上沒有女伴做陪。禮教暫且擱置,她迫不及待要啟程,拋開這一切的謊言、傷痛、排斥及背叛。她當下立誓永遠不再回來,就算是短期做客也不。她要和美玲姨媽及賀伯姨父同住,可能的話,她甚至會稱他們為父母。
茱麗衝動地想放聲一笑表達她的快樂。但是她壓抑了下來,完全明白那些蘇格蘭人將不會瞭解。他們怎麼可能?她自己也剛剛才想通。
沉默似乎延續了幾小時,但是她知道實際上只過了幾分鐘。接著保羅推開馬廄的門,吱嘎的鉸鏈聲立刻引起戰士們的注意。除了那名領隊所有人都朝那個方向望去。其中兩位,茱麗注意到,伸手去探他們的劍。她這才領悟,這些戰士認為自己身陷敵區,自然會防備任何可能的攻擊。
難怪他們如此暴躁,蹙攏的眉峰現在也說得通了。茱麗將注意力轉回他們的領隊。「你是嘉琳的丈夫?」
他沒有回答她。她正要用蓋爾語重複她的問題時,領隊身後的戰士開口了。「派特和他的妻子在一起,我們是他的親戚。」
他的口音濃濁,她不大聽得懂。那名戰士催促他的坐騎上前。當他來到領隊旁邊時,他再次開口。「你是茉麗小姐?」
她微微一笑。「我是。不過你們不必稱我小姐。請告訴我,先生,嘉琳好嗎?」
「很胖。」
他直率的回答令她噗妹一笑。「她應該會發胖,」她說。「我是問她的身體是否無恙?」
他點點頭。「夫人,我們趕了老遠的路來聽你不願意和我們回去。請現在就拒絕前往,我們好立刻回去交差。」
她訝異地睜大眼。這個隨口侮辱她的戰士有一頭紅褐色頭髮和討人喜歡的綠眸。
她轉而看著其它人。「你們全相信我不會和你們去?」她問。
他們全點頭。她詫異極了。「你們大老遠趕來就是要聽我說不?」
他們再次點頭,茱麗爆出笑聲。
「你是在笑我們的嘉琳,因為她純真地相信你會遵守諾言?」一名戰士問。
「不,先生,」她衝口而出。「我是在笑你們。」
她突然想到她木應該對蘇格蘭人如此坦白,現在他看她的模樣像是想掐死她。她奮力壓下笑意。「如果冒犯了各位,我道歉,」她說。「我是在笑你們,但只是一點點。要知道,你們的說法大出我的意料。」
她的道歉似乎並沒有軟化他。茱麗後悔地歎口氣,決定重新來過。「請問大名?」
「亞力。」
「很高興認識你,亞力。」她屈膝為禮。
他惱怒地翻翻白眼。「夫人,我們在浪費時間,」亞力回答。「只要你說出拒絕的話,我們馬上離開。你不必詳述拒絕的理由,簡單一聲『不去』就夠了。」
他們又一致點頭,她想她可能因發笑而嗆倒。
「我恐怕不能滿足你們的祈望,」她說。「我有十足的誠意對朋友守信。我急著再見到嘉琳。依我看,我們愈早離開愈好。當然,如果你們想在我們動身前休息一會兒,我也能瞭解。」
她的一番話令他們震驚。亞力目瞪口呆,而其它人,除了那位一直未顯露任何表情的領隊,看起來就要生病了。萊麗沒笑出聲,但她的確露出了微笑。她故意用蓋爾語說話,而由他們瞪著她瞧的模樣,她確信她已給大夥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茱麗決心記住每個人的表情好說給嘉琳聽。她的朋友一定會像她一樣樂在其中。
「你真的要跟我們一起回去,姑娘?」亞力問。
她不是才說過了嗎?茱麗掩飾她的惱怒。「是的,我真的要跟你們一起去,」她鄭重地說,再將目光轉向領隊。「你們最好明白,無論你們要不要我同行都無所謂。任何事都不能阻止我實現諾言。就算必須一路走到嘉琳的家,我也會走去。現在,」她用柔和的聲音補充:「我說得夠清楚了嗎?」
領隊既本點頭也沒說話,但他的確揚起一根眉梢。茱麗當它是認可的反應。
保羅吹一聲口哨吸引她的注意,她示意他牽馬過來,接著她撩起藍袍的下擺,急急步下台階。經過那一行戰士時她聽到有人咕咕:「我已經感覺出她很難弄了,依恩。」
她甚至沒有假裝她沒聽到那句評語。「的確,我或許會很難弄。」她邊走邊說,拋下一串悅耳的笑聲在空氣中飄蕩。
她沒有轉身,所以沒看到他們被她的大話逗出了笑容。
依恩似乎無法不看那個女人。她打算遵守承諾今他錯愕。但是,更可惡地,他沒料到自己會被這女人吸引。這種駭人的反應出其不意地襲擊了他,而他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急急走向馬伕長,長長的金髮隨風飄揚。依恩忍不住地注意到她柳腰款擺的模樣,並且大為讚賞。她的一舉一動充滿了優雅。嗯,她的確是個美人,那眼睛是他見過最美的紫羅蘭,但是真正抓住他的心的是她銀鈴般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