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茱迪·麥娜
他的口氣十足獨斷,好像羅蘭非常樂意上海灣去,任他為所欲為似的。她有點惱火地說:「你為什麼不問問我是否願意單獨跟你在那兒?」
他擰擰她的下巴。「你願意的。」他笑著說,好像她只是個好玩的九歲小女孩。「如果你不願意,可以往南開,盡頭就是密蘇里。」他把她拉到身前,給了她一個長長的、熱烈的吻。「十一點見。」
羅蘭立刻還嘴:「或許我會開回密蘇里。」
他走後,羅蘭一頭栽進床裡,兀自覺得唇角留有他的吻痕。怎麼會有一個男人這般專斷的自信,這般傲慢無禮,卻又這麼美妙?以前學業、音樂和工作填滿了她的時間,讓她無暇去交男朋友。可是她是一個成熟的女人了,知道自己要什麼,她要尼克。他擁有一個男人應該有的一切優點,強壯、溫柔、睿智,而且有幽默感。而且他又英俊又性感。……翻身坐起,羅蘭興奮地把枕頭抱在懷裡,把雪白的枕頭當成他雪白的襯衫恣意的磨著。他正在玩情慾的遊戲,可是她要他也關心她——她要贏得他。如果她想要對他形成特別的意義,她就得和他其他的女朋友作風不同。
羅蘭又躺下來,兩眼直視天花板。他對她太肯定了,她想。舉例來說,他十足有把握她會到海濱去。來點不確定可以打破他的信心,對他會有利些。所以她要遲到得正好讓他以為她不來了。十一點半最好——那時他會以為她不來了,但也還來不及離開到別的地方去。
想著想著,羅蘭沉沉睡著了,唇邊帶著一朵微笑。是一個女人知道自己找到了要相守一生的男人時的那種微笑。
第五章
第二天,羅蘭趕到海灣上那幢孤零零的L型房子時,已經十二點了。她不是故意要遲到這麼久的,只是當她按計劃十一點二十分下樓時,卻發現她的車子前塞了六輛車。等到領班弄清楚每輛車的車主,把車挪開後,已經十一點四十五分了。羅蘭緊張的握緊方向盤朝尼克指示的方向盡速馳去。萬一他不想等她了,怎麼辦?
現在她站在門前,按了兩次門鈴,足足等了五分鐘,仍然沒有人來應門。等她按第三次門鈴時,心裡已經有數,沒有人會來應門,屋內根本沒人。
她不該跟這麼一個玩家玩把戲的,她想。她不能坐在門口等到三更半夜尼克回來睡覺,也不能回昨晚歇宿的大屋去,因為她在那兒是尼克的客人。現在她只好一個人開車回密蘇里平白糟蹋這麼美好的日子。
她歎一口氣,走到車子旁邊,最後再看一眼週遭充滿野趣的景色。突然間,她的眼光停在腳下巖壁上幾個往下斜的梯級上,同時聽到底下傳來奇怪的金屬聲音,分明有人在下面。
她沿著陡峭的梯級往下衝,也不知是興奮還是走得急了,一顆心狂野地跳著。就在組後一階上,她瞧見尼克熟悉的身形,一股如釋重負的喜悅情緒便漫天漫地地湧了上來。
他只穿了一套短短的白色網球裝,蹲在沙灘上一條小船旁修理馬達。旁邊地上鋪了毯子,撐起一支巨大的遮陽傘,毯子上還有幾個野餐柳條籃。有好長一段時間,她就這麼靜靜望著他的背影。寬肩挺背,肌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那麼,他還是在乎她的。或者,這又是一種蓄意的誘惑。她決定說句俏皮話,尼克想必會聳聳肩,假裝沒注意到她的遲到。不幸的是,她能想到的最俏皮的話只是一聲:「嗨!」
尼克轉過身子,仍舊蹲著,手上抓了一根螺旋鉗,一雙深不可測的灰色眸子冷冷地看著她。「你遲到了。」他說。
羅蘭沒想到會是這個場面,她一邊過去,勉強笑著,「你以為我不來了嗎?」她故做天真的看著他。
他的眉毛冷冷地揚了一揚。「你不是要我這麼想嗎?」
這不是問話,而是冷酷的指控。羅蘭的第一個直覺就是否認,然而她只點點頭。「是的。」她溫柔地承認,望著他寒冷的眼神逐漸轉暖,變得興味盎然。「你失望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知道尼克報復的話可不會客氣。
「非常失望。」他安靜地承認。
羅蘭覺得一股熱流暖暖流滿全身,望著尼克會催眠的眼睛緩緩向她靠近。
「羅蘭?」
她嚥了一口口水。「什麼事?」
「要不要先吃點東西?」
「先吃東西?」她啞然低語。「然後呢?」
「然後我們上船去釣魚呀!」他困惑地看著她。
「噢,上船!」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笑了起來。「謝謝。我的確想先吃點東西,我也喜歡船。」
天氣非常好,亮麗的藍天上浮著幾朵白雲,海風拂過,無聲無息地推著船在水上漂流。他們出海已經兩個小時了,羅蘭仰頭看著一隻海鷗略過船頭,然後望著掌舵的尼克微微一笑。再舉頭看向藍天,全身沐浴在溫暖的金色陽光中,也沉浸在尼克欣賞的眼光中。
「我們在這兒拋錨,曬曬太陽,順便釣魚,你覺得如何?」尼克說。
「好呀!」羅蘭看著他翻身站起來,動手收帆。
「我們應該能釣到一些巴司魚和藍花當晚餐。」他準備好釣竿後說。「這一帶有很大的鮭魚,可是我們必須拖釣才行。」
羅蘭曾陪父親在小河邊釣過魚,但是對船釣卻一竅不通。現在她很有興趣學學這一方面的事。如果她愛的人喜歡駕船出去釣魚,她也準備去喜歡它。
「我釣到一隻了。」半個小時後,尼克看到他的釣竿劇烈晃動,開始大叫。
羅蘭拋下她的釣竿,衝到他身邊去,忍不住脫口指示:「吊鉤放穩,吊竿抬高,別讓線鬆了。它跑掉了,松一點。」
「老天,你可真專制呀!」他笑道,她這才想到他可是釣魚專家,只好傷心地歎口氣,站到一旁去。幾分鐘後,他的身子往後,高高舉起一尾艫魚,然後把它放進網子裡,拿到羅蘭面前,像個渴望讚美的驕傲小男孩。「怎麼樣?」
一眼看見那張飽經世故的臉上竟有如許稚氣的神氣,羅蘭心底一點愛苗立刻蓬蓬勃勃地開滿花朵。你真了不起,她想。「它真了不起。」她說。
就在不經意的那一刻,羅蘭心裡已經下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決定。尼克已贏得她的心,今晚他也將擁有她。
回航時,天色逐漸轉暗,有點冷了。尼克仍坐在舵手位置上,凝視浴在夕陽餘暉中的羅蘭。她雙手抱膝坐著,滿心在想如何與他共度今宵,可是另一方面又有點煩惱,因為她對眼前摯愛的男人似乎一點也不瞭解。
「你在想什麼?」尼克安靜地問道。
「我在想我一點都不瞭解你。」
「你想知道什麼?」
這正是羅蘭最想聽到的話頭。「好吧。從頭開始,先說你怎會認識崔西和貝貝那班人的?」
尼克先是不回答,從口袋了掏出一根煙,放進嘴裡,然後點了一根火柴。「崔西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他說,點上煙,「我們就住在東尼現在的餐廳附近。」
羅蘭嚇了一跳。東尼餐廳所在是翻修過的市區,可是十幾二十年前,當尼克他們還小時,那一帶不可能像現在這麼繁榮。
尼克望著她臉上表情的變化,顯然猜到了她的心思。「崔西之所以嫁給年紀大她兩倍的喬治,主要便是為了要逃離她生長的地方。」
滿滿地,羅蘭接近她最感興趣而尼克卻一再逃避的話題。「尼克,你說你四歲喪父,是祖父一手帶大的。那你母親怎麼了?」
「沒怎樣。我父親的葬禮結束後,她就搬回娘家了。」
就是他聲音裡那種完全的漠然令羅蘭感到心驚。她銳利地研究那張英俊的臉不動聲色,像張面無表情的面具一般。太無動於衷了,她心想。她無意刺探別人的隱私,可是她已經愛上這個謎樣的男人,她急切地想瞭解他。她終於遲疑地問道:「你媽媽為什麼不帶你走?」
尼克聲調中的冷峭在警告。他不喜歡他們談話的方向,不過他還是回答:「我媽媽是葛羅區的富家千金,有一天我爸爸到他們家去修理電線,六個星期後,她就甩掉她那個無趣、可是有錢的未婚夫,嫁給我那一身傲骨卻身無分文的父親。結果她立刻就後悔了。因為我父親堅持她必須過他所能供給的日子,而她最痛恨這一點。即使後來他的生意略有起色,她仍是輕視他的生活,也輕視他。」
「她為什麼不離去呢?」
「聽我爺爺說,」尼克地回答。「在某些方面她實在無法抗拒我父親的吸引力。」
「你像爸爸嗎?」羅蘭急切地問。
「據說簡直一模一樣。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