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楔子
故事簡介
住在亞利桑那州、輕語泉的路喬依是一個室內設計師,只是她的專長有點特別──用她所體會的能量原理幫助最近離婚的客戶,重新設計他們的家,也幫助他們忘記過往、重新開始。但是,喬依知道有些事情是新油漆也掩蓋不了的。當她感知某個客戶可能隱藏了一個黑暗的秘密時,便僱用了私家偵探杜艾森去找出真相。
他們並肩工作,合力解決了這個神秘事件……只是過程中差點賠上自己的生命。然而,艾森高超的偵探技巧開始回過頭來困擾喬依:她可從來不想讓以前的生命曝光,也不想讓人知道她有一種難以解釋的強大天賦,可以感知到牆壁裡面隱藏了一些過去的歷史;她從來不想讓他知道「路喬依」根本不存在,更不想愛上他。
如今,不管她如何的抗拒,艾森似乎是她唯一的希望──因為她想逃離的人已經找到她了。就在她願意冒險、開始敢於夢想一個正常的生活,以及與她深愛的男人共創未來時,她自己的過去卻為每一步路罩下陰影──威脅著要將她帶回以往的噩夢之中。
第一章
牆壁對著她尖叫。
「噢,可惡!」路喬依低語。她靠在無人的寢室門口,注視著那片白色的牆。別在現在,別在今天,別在這時候。我真的需要這個工作。
牆壁發出嗚咽般的聲音啜泣著,恐懼透過好幾層的舊壁紙和新刷的白色油漆跳動出來,寂靜的悲鳴聲在地板與天花板之間來回。
她本能地按著太陽穴,即使毫無幫助;然後她用力閉上眼睛,全神貫注地抵擋那穿透身體、並在腹部某處形成一個冰池的冰冷電殛。
陪她從走廊一路過來的馬大衛緊跟在她身後,因此當她突然停止,他便笨拙地撞了上去。
「喔,抱歉,」他努力保持平衡。「我沒注意。」
「是我的錯。」以她所希望的、還算謹慎的動作,她從寢室的門口退回到走廊。不要進去比較好,在外面或許還可以妥善應付。她朝大街擺出但願稱得上燦爛與自信的微笑。這可不容易,因為那被壓抑的聲音還在房間中迴盪著。
她只想盡快離開這棟屋子,不管那個房間中發生過什麼,都不可能是好事。
「嘿,」大衛輕碰她的肩。「喬依,你沒事吧?」
她勉強朝他微微一笑。這相對起來倒還比較容易,大衛風度優雅、長相清爽,帶點浪蕩不羈的瀟灑。如果將他比喻為一部車,他會是歐洲的時髦敞篷車。由他寬敞的家、剪裁合身的襯衫和長褲,以及瑪瑙和鑽石相間的戒指看來,他也很富有。總之,直到此刻之前,她都認為他是一個理想的客戶,她悲哀地想。
當然,現在事情已經改變了。
「是的,我很好。」她深呼吸,應用自衛課程中學過的技巧,想著老師的指示,尋找內心深處應有的、冷靜沈穩的核心。可惜,她這方面的課程並沒有完全精通,體會到的仍是惴惴不安的感覺。
「怎麼了?」大衛的表情已經轉為擔心。
「只是有點頭痛,」喬依說。「我忘了吃早餐時就會這樣。」
最近這些日子,謊言是如此輕易就脫口而出。畢竟,她有過太多的練習機會。只可惜,她還沒有聰明到可以使自己真的相信一切都很好。若能少許的自欺,在目前的情況該有多好用。
大衛專注地看著她幾秒,終於放鬆下來。「早上忘了添加咖啡因?」
「還有食物。我有血糖方面的毛病,三餐一不定時就會出毛病。」感受到必須更換話題的急迫,她回過頭望向房間,不假思索地便把閃過腦海中的第一個想法說了出來。「那裡面的床是怎麼回事?」
「床?」
他們同時看向兩座厚重的床頭櫃間空無一物的橡木地板。
喬依不自在地吞嚥一下。「這棟宅邸其他的地方都有傢俱,」她說。「我無法不注意到臥室裡沒有床。」
「她帶走了。」他冷冷地回答。
「你的前妻?」
他歎了口氣。「她愛極了那張該死的床,當初找了好幾個月才買到的。我敢說,它的意義比我更加重大。她離開時,除了私人物品之外,那是她唯一堅持要帶走的東西。」
「我懂了。」
「你也知道離婚是怎麼回事,有時最嚴重的爭吵反而是為了那些最小的、最微不足道和最愚蠢的事。」
不管情況如何,喬依想,那張失去蹤影的床可不小。
「我瞭解。」
大衛審視她的臉龐。「頭痛更嚴重了?」
「用過午餐及一杯咖啡就會好的。」她向他保證。
「這樣吧,你已經看過房子的其他部分,我相信大致上有個藍圖了。我們何不休息一下,到俱樂部吃點東西?也讓我們有機會討論你的第一印象。」
吃東西的想法讓她反胃。從經驗中得知,除非胃中冰冷翻騰的感覺消失,她吞不下任何食物。而那需要一點時間。這真是一次難受的經驗,尤其是她絲毫沒有事先的準備。
這是她自己的錯,她早該知道不能如此冒失地進入任何一個房間。但是她太過沈迷於裝潢計劃之中,全然專心地在想那些設計的問題,也由於整座屋子的其他部分都是那麼寬敞、那麼乾淨,使得她毫無戒心。她真的沒料到會有麻煩,現在只好付出一些代價。
「我很樂意與你共進午餐,但恐怕必須延期。」她瞥了一下手錶。「我今天下午約了人,必須做些準備。」
大衛略顯遲疑。「如果你確定──」
「我真的必須回去了。」她在語調中加入一絲歉意。「而且,正如你說的,需要知道的我都看過了。」遠超過我想知道的呢,多謝你了。「平面圖你已經給我了,我會多印幾份,再畫一些草圖,讓你知道我的想法。」
「我很盼望看到那些草圖。」大衛瞥向臥室,帶著幾分哀傷地搖搖頭。「我大概不是你們所謂的影像人士,必須要看到圖,才能知道怎麼回事。」
「看到圖本來就比較容易瞭解。我查一下日曆,看哪一天可以給你。」
她探手到大包包裡尋找。她有六個類似的背包,顏色都不一樣,好讓她做各種搭配。它們同時是公事包,也是皮包。她今天挑選的是淺淺的黃綠色,因為她喜歡這顏色跟身上深紫色的褲裝對比出來的感覺。
包包很深,她推開相機、素描本、捲尺、裝著各色鉛筆和馬克筆的透明塑膠筆盒、樣布本,以及掛著一個骨董門鈕和她的公寓鑰匙的鑰匙圈。記事本偏偏就在最底下,她終於把它挖了出來。
「我會寫下一些想法,」她輕快地說。「週末應該就會有初步的草圖給你看。星期五在我的辦公室,好不好?」
「星期五?」大衛顯然頗為失望。「還要一個星期?不能早一點嗎?自從我太太離開,這個屋子變得好讓人沮喪。」
那是一定的,她想。
「我瞭解。」她盡量裝出一些同情。以她頸後的寒毛直豎和全身的雞皮疙瘩,這並不容易。
「我已經盡力保持風度,可是這場離婚花了我不少錢,律師的費用還不知道要給多少呢。」
所有證據都顯示馬大衛離婚後經濟狀況甚佳,例如這棟他要花大錢請喬依重新裝潢的房子,還有需要很高的會員費才能加入的俱樂部卡。不過,喬依不會笨到去提醒他。
她很快就學會小心伺候那些剛離婚的人,因為他們正是喬依這種室內設計師最好的客戶。剛從破碎婚姻中出來的人,常常迫不及待地想要重新裝潢那令他們觸景傷情的房子,這也被當成是一種擺脫分手之負面情緒、重新邁向新生活的治療。
她翻著地址簿,假裝研究上面的日程表,然後很有決心地猛然合上。「我很抱歉,但是星期五真的是我僅有的時間。下午兩點,可以嗎?」
「看來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大衛一臉不高興的樣子,他一向要什麼都能隨心所欲。「就星期五吧!我不是故意這麼沒有耐心,只是很想讓整個計劃趕快進行。」
「這是一定的。任何人一決定要重新裝潢私人的居住空間,都很自然的想要加快腳步。」她一副專家的口吻,流利而專業的解釋。「然而重新裝潢整個家是很重要的工作,倉促決定,以後可能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是啊!我也是吃了大虧才學到教訓。」他再看那臥室一眼。「我急得自己重漆了這個房間後,才發現我需要專家的協助。刷一道白漆鑄成不了什麼大錯,可是怎麼看都不對。我想要它有明亮和空氣流暢的感覺,可是它──」他聳聳肩,讓未完成的話以一種「誰知道」的表情帶過。
可是它卻偏偏有一種驗屍房的氛圍,和屍體防腐間的味道,喬依替主人做出結論。在屋外那藍寶石似的泳池上跳躍的陽光,一點也無法使這個房間有所改善。讓人不快的感覺,部分來自白色的漆,但是她很清楚,真正的問題是發生在房間裡的事。有些東西是白色油漆也掩蓋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