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雪墨
楔子
秋涼午後,淨水湖邊,一個小小的綠色人影,在一片疏疏漏漏的綠色篩影中,拍動著手中的紅繡小球。無邪白瑕的臉上,微微泛起幾絲紅暈,就像軟軟嫩嫩的蜜桃,嬌得叫人一見就疼入心坎。
「一、二、三……哎呀!小球兒別跑呀!」一個使力不當,小女孩手中的紅球跳出了原該是直直彈起的路線,在如茵的草地上頑皮的跳躍著;才幾個起落,紅球已經彈離了小女孩伸手可及之地,而且是朝湖的方向滾去。
一看情形不對,小女急忙邁開腳追了上去。那可是娘送給她,她最心愛的玩具呢!要是掉到湖裡怎麼辦?她可是會心疼死的。
幸好,就在球要滾落湖中的前一刻,小女孩撲身上去,雙手一伸一抓,及時將球撈了回來。
「好險、好險,總算小球沒事……糟糕!」
原本還眉開眼笑的看著手中失而復得的紅球的她,在站起身後,瞧見身上的綠衫子因為剛剛那麼一撲,印上了更深一層的草綠「花色」,瑩瑩的小臉頓時揪了起來,小手不停試著撫平衣衫上的縐痕,心急地喃喃自語:「怎麼辦?娘剛做的新衣被我弄髒了,回去娘一定會罵人的……」
可惜一番努力後,綠衫上的染色不但不減,反倒有增加範圍之勢,小女孩一個跺腳,轉了個身,心裡只想著要快些回家,好在被人發現自己又偷溜出來玩,還把新衣裳弄髒之前,趕緊湮滅證據。
「嗄!」那是什麼?
不知何時,樹蔭下竟然半跪著一個人!
那人一身的黑,在秋日的陽光下,怎麼看都是極不協調的顯目;再加上正支撐著他全身重量的那把直直插入地上的長劍,劍身上日輝閃耀的寒光更是熾炫的讓人睜不開眼。
光與暗的截然相對,太不尋常,讓人害怕。
小女孩把懷中的球抱得更緊了。
好一晌,看跪在地上的人一動也不動,小女孩開始松下戒心,接著更難掩好奇心,小心翼翼地慢慢走近那個陌生人。
當小女孩走到離那人不到兩步之處時,跪在地上不動許久的黑衣人倏地抬起頭,冷冽如刀的目光射向小女孩。
「啊!」驚呼聲再起,但是這回不是為了黑衣人充滿敵意的反應,而是他的臉。
他看上去不過十來歲,俊秀無儔的臉上,是一雙毫無情緒波動,卻更顯得深炯惑人的眼,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妖魅了;而現在那張完全沒有人氣的臉上,正浮現出一道道黑紋,緊抿的唇已經完全轉為紫色,看來中毒已深。
「你受傷了。」小女孩當然不懂得什麼叫中毒,但這樣黑紫的臉色她曾經在自己的爹身上看過,那時娘只是哽咽的對她說爹「受傷」了;可是娘那時臉上的悲傷,她一直深深的記在心底。
「滾開!」避過小女孩想撫上自己臉頰上的手,少年將手中的劍握得更緊了。
少年推拒的反應並沒有嚇到小女孩,她只是偏過臉,「好痛是不是?」接著從懷中拘出一隻手工精緻的繡包,再從繡包裡拿出一個白玉小盒,瑩麗的盒身,一看就知道裡頭裝的東西絕非凡品。
在少年依舊冷凝的眼光注下,小女孩打開盒子,頓時芳香四溢。
放掉了一直緊抱著不放的紅球,小女孩皙嫩的掌心中,靜靜躺著一顆紅色的藥丸。「這個給你,於伯伯說很痛很痛的時候吃它就會好了。」
少年沒有動,視線從小女孩的手心移向她的臉,驀地,一道血絲從少年改抿為咬的唇間流下。
當下小女孩顧不得其他,小手立即湊到少年的嘴邊,語氣也轉為慌忙,「大哥哥,你趕快吃藥啦!」大哥哥流血了,那一定很痛、很痛。
少年又盯著小女孩半晌,終於張嘴把藥丸吞下。藥一下肚,他馬上感覺到從腹中升趕一道暖流,隨著氣血行走全身,原本沉重無力的身子漸漸恢復了靈活;看來小女孩給他吃下的這顆丹藥,來歷一定十分驚人。而她,竟就這樣白白的送給了從未謀面的他?
為什麼?天下的人不都是一樣的嗎?
少年發現自己無法從小女孩那嬌憨的笑容中移開視線。
「梅兒、梅兒……」忽然,一陣急切的女人呼喊聲由遠而近的傳來。
「啊!是我娘!」聽到熟悉的聲音,小女孩只稍稍分了一下心,又馬上回頭,對少年漾開一抹甜笑,「大哥哥,你還痛不痛?跟我回家好不好?於叔叔最疼我了,而且他很厲害,一定可以醫好你的。」
少年仍是一逕的看著她,臉上波瀾不興。
沒有拒絕,那就是答應囉!小女孩欣喜的轉身揮手叫道:「娘,我在這!」
沒多久,一名少婦奔近,在看見小女孩安然無恙後,與小女孩相似的美麗臉龐上明顯的鬆了一口氣。
「梅兒,你又不乖了。」少婦輕斥著,但語氣依舊是寵溺的。
小女孩淘氣的吐吐舌,「對不起嘛!」她猛一個抬頭,「對了,娘,有個大哥哥……咦?大哥哥呢?」
在她身後,只餘長劍插地後的痕跡,至於人……像是平空消失了似的,杳然無跡。
「什麼大哥哥?算了,我們趕快回去吧,你爹快擔心死了……」少婦絮絮叨叨、半牽半拉的帶著小女孩離去。
「可是……剛剛真的有個大哥哥,他還受了傷……」女孩稚嫩的聲音漸行漸小。
湖畔的樹上,一雙若有所思的眼定定的看著那一大一小的人影,直至消失。
第一章
十年後
夜,很深。
月,很冷。
夜林裡,人聲雜沓。
「呼、呼……」從練雪的紅菱小口中不斷逸出的急喘聲,加上倉皇胡亂奔跑著的腳步聲,在寂深的林裡,清晰的讓人難以忽略。
原本瑩雪白皙的嬌顏,在冷月飛光下,成了毫無血色的死白;一對黑亮如星燦爛的大眼裡滿是恐懼,彷彿背後有著厲鬼惡煞正在追著她。
雪兒,走!趕快走!快走呀!
「呀!」教地上突起的小石一絆,練雪頓時撲跌了出去,但她隨即撐起身子,繼續往林中的更深處奔去。
就算她明白現在的自己有多狼狽——湖綠色的衣上,染上朵朵腥艷的紅花;右邊袖子被撕破,滑嫩如脂的藕臂暴露在外,上頭多了好幾道被樹枝刮出的血痕;頭上的飛髻整個打散,如瀑的長髮自由的飛揚在夜空中,卻像風中被吹的捲曲錯摺的黑簾——她也只能跑、跑……直到背後的夜魔不再追來……
雪兒,別管我們,去找觀波,快走!
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中,似乎仍可以聽到一向最疼自己的大哥淒切的呼喊聲,練雪的眼中,又是淚花紛飛,讓眼前的暗暗林道更加的模糊了。
在淚眼朦朧中毫無方向的竄逃著,對她或許危險,但對緊追在後的「惡鬼」們,更是一大考驗。
「追、快追!東西一定在她的身上……」嘶啞的叫聲中,是得意的急切。
那個聲音是……
耳中聽到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嗓音,練雪一咬唇,以左袖胡亂的擦過雙眼,提起身上最後的一絲氣力,跌跌撞撞地跑離林道,纖細的身影,很快的隱沒在暗夜叢中。
「可惡,這丫頭還真會跑!」追兵之一不耐煩的咒罵出聲。
「還呆在這裡做什麼?還不趕快追上去,等到天亮後事情一爆發出來,可就麻煩了。」嘶啞的聲音再度智起,只是這回語氣中多了一絲急躁。「練家丫頭不會武功,跑不遠的,快追!」
只見五、六名黑衣大漢立刻閃身進了樹叢中,朝著練雪消失的方向追去。
至於前方的練雪呢?
不斷從身旁飛逝的草葉劃過臉頰,帶來陣陣的刺痛感,她知道自己的嫩頰上,現在一定是像被貓兒抓花了似的,慘不忍睹,但離她越來越近的簌簌撥草聲,正告訴著她已經快被迫上,說什麼也不能在此刻停下來的……
「看到人了!」身後一聲大喝,有如從地獄裡傳來的勾魂索命聲。
練雪心一震,腳下步伐更加的凌亂。不聽淒淒風鳴,不想哀哀悲嚎,不覺步步針氈,此刻的她,腦中唯一能想的是——跑、跑、跑!
冷不防,一陣大力襲來,拽住了她的手,往旁邊一甩,頓時她像是尊無力無神的布娃娃般,被甩至一旁的樹幹上,再如軟泥一般滑落。
「啊!」痛……
仰躺在地的練雪只覺五臟六腑似乎因這一甩,全數從胸腹間爆出,葉隙間皎亮的月慢的被眼前蔓延的黑影吞沒。
「爹、娘……」氣若游絲的輕喚斷斷續續,鼻中滿是濕草清氣,大地有如磁石一樣,緊緊吸附住她的身子,更有甚者,也將吸盡她所有意識。
「喲!仔細看,這女人長得還真是不錯。」三名男人圍繞在練雪身旁,其中一人蹲下,粗魯的揪住練雪襟口,將她上身提離地上寸許,蠻力的扳過她的頭,湊向月光。在見到練雪雪白的嬌顏在月下晶瑩剔透,不掩傾國絕色,再往下看,破衣上隱隱約約可見她一身肌膚細如凝脂,頓時色慾大起,手上一鬆,任由練雪再次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