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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薛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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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飛機上,銘生簡直坐立難安,他腦中不時浮現楚琳的純真笑靨。

    下機後,他直赴楚家。

    家中只剩楚媽媽,正在為楚琳梳辮子,母女二人有一句、沒一句的,不知道嘀咕些什麼。

    見到銘生,楚琳顯得好高興。

    楚媽媽問她:「他是誰?」

    「他是哥哥!」楚琳乖巧地回答。

    還是沒有恢復記憶!原本以為她見到銘生這麼開心,應該是想起來了,沒想到,她只是憑著心情認人。

    「沒關係,楚媽媽。至少好人、壞人她能夠分辨,我們就可以不那麼緊張了,是不是?」

    楚媽媽點點頭,對銘生說:

    「這一陣子,她活多、人也較活潑,我有信心,她會好起來的!醫生也這麼說。這下好了,你和她那麼親,你回來對她的幫助很大。」

    銘生深有同感,從巴黎到台北,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總算定下來了。

    「醫生說,最好讓她出去透透氣,例如上超市、做禮拜,或者客人來時,也可以讓她幫忙,增加面對人群的機會,可以減少她自閉的傾向。」楚媽媽關心地說。

    「醫生說得對。」銘生表示贊同。

    「我去做兩道菜,你一定好久沒嘗過家常菜了。」

    「謝謝!這倒是真的。」他笑了。

    銘生牽著楚琳,來到客廳坐下。

    他問楚琳:「最近看了些什麼書呀?」

    楚琳茫然地望著他:「看書?看書?」想了想,接著央求銘生,「我要看書。」

    銘生到書房找來了幾本以前她最喜愛的詩集,扶她坐好後,開始慢慢念,一邊觀察她的表情。

    她是喜悅的。

    銘生的聲音、詩中的詞句,似乎勾起了往日美好的回憶,她不時滿意地看著「多多」,又瞧瞧銘生。

    漸漸的,她安靜了。

    「常綠……常綠山莊,哥哥!春猶堂……」

    「你記起來了?哇!太好了!」銘生高興得抱起她,不停地旋轉。

    她呵呵笑,攀住銘生,貼著他的胸膛,楚琳問:

    「哥哥,你昨天為什麼沒來?」

    「我去找喬伊玩。喬伊,你記不記得?」

    「喬——伊?喬——伊?」她想不起來,有點傷心地對銘生說,「喬伊在哪裡?」

    知道她一時之間無法全部記起,銘生安慰楚琳:「喬伊也是哥哥,以後會來看你;可是,你要認真地想,好嗎?」

    告別了楚媽媽,銘生立刻趕回台中。

    張董見到銘生,頻頻追問楚琳近況。

    銘生原原本本的告訴了父親。張董終於知道楚琳心中早有所屬,過去在台中的那段日子,雖然和自己兒子十分投契、感情濃厚,也不過是兄妹一場。

    張董的失望,銘生全看見了。

    他在心中對父親抱歉著,怎麼辦呢?這是沒法子的事啊,我何嘗願意讓老人家失望?這還算小事一樁,萬一他知道我和喬伊……

    張董放下煙斗,從口袋中拿出支票簿,開了一筆為數不小的款子,對銘生說:「楚琳她們家經濟情況並不太好,這張支票你拿著,必要的時候可以派上用場;還有,如果你楚伯母同意,告訴她,我和我妹妹是一家人,所以我妹妹的乾女兒也就是我的乾女兒,知道嗎?」

    銘生知道父親想通了,所以高興得不停地點頭。

    父親也跟著笑了笑,多年來,彼此都不願跨越的最後一道堅持已全部撤離。銘生忍不住又想起了那位可愛的女孩。

    她絕對想不到,就算心神迷失了,她留下來的愛仍然發生了效應。正因為我們都在乎她,父親與我,才能重新建立起新的關係。

    謝謝你,楚琳!銘生內心呼喊著。

    如果此刻你知道了,一定高興得向我討人情,對不對?

    「爸!我想接楚琳來台中,這裡天氣好,她們家靠近山區,終日潮濕不太好。」

    「沒問題,你儘管安排吧!」

    第十章

    津平狂暴地扯下安娜的內衣,憤怒地騎在她的身上。

    「放開我!」安娜大叫。

    「你不是喜歡這樣嗎?嗯?你不是嫌我不夠力嗎?」津平抓住她揮舞的手,不住罵著:「婊子!賤女人!敢在背後嘲笑、奚落我?你這個浪蹄子!老子今天不狠狠修理你,我就不姓徐!」

    「哈哈哈!你瘋了!」安娜睜著杏眼,鮮艷欲滴的紅唇吐出一連串狂笑。

    「不准笑!」津平更生氣了。笑?你也配在老子面前笑?他用力打了安娜一巴掌。

    「打得好!亞當。哦,不!是徐津平先生,因為亞當是我塑造出來的,徐津平才是真正的你!」她不動。不笑,只是冷冷地、一字一句地說著。

    「聽好!沒用的東西。我跟著你,是你有利用價值!如今……閣下遲早要玩完了,我可沒那麼笨!要跟男人很簡單,老娘過去的裙下弄臣不知多少,要不是看走了眼跟著你,誤以為找到了真愛,今天老娘還不知道正在和哪位帥哥午夜纏綿呢!」

    趁他一個不留神,安娜立即跳起來,她抖動著一身豐滿的浪肉,含笑指著津平:

    「沒想到,我也會栽了觔斗;什麼文化小生、情感顧問、廣播情人?全是狗屁!你竟敢背著我向楚琳求婚,以為我不知道嗎?」她穿上衣服,對著梳妝鏡拉整衣服、攏攏頭髮,回身望著垂頭喪氣的津平。

    「本來,我想慢慢再收拾你和那個丫頭的!不過,看來你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居然跑出了個季偉來!」點燃一支煙,她繼續說著。

    「既然有季偉行俠仗義,楚琳那丫頭又發了瘋……嘖嘖!再加上季偉二嫂和我的交情,老娘今天沒有拿出看家本領來對付你,徐津平,算你走狗運!」

    用力把香煙在徐津平的稿紙上按熄,安娜拎著皮包,扭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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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一如往常般灑了一屋子的銀白。

    那月光留在攤開的稿紙上,將安娜留下的煙蒂照得看起來好像一位剛哭過、忘了洗淨的大花臉。

    「如果時光能倒流,一切都能重來一次,我絕對不會再傷害楚琳!」津平扯著亂髮,無助地躺在剛經歷過一場大戰的雙人床上。

    楚琳,她笑起來那般地無邪,對任何人皆毫無戒心。她相信良善、真愛可以抵擋一切的紛爭、苦痛。

    我為什麼離譜到利用她的信任來滿足一己之私?

    津平覺得彷彿被月光洞悉了詭計般,有了慚愧的自省。

    他任由自己光著身子坐在窗前,一動也不動地抽著煙;失去了楚琳、認清了安娜,未來的方向,一切必須重新盤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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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銘生在「常綠山莊」的院中池塘邊寫信。

    他將回到台灣的經過,詳細地告訴喬伊。

    臨上飛機前,喬伊送的花「你是我永遠的戀人」,現在正夾在書頁裡。記得當時喬伊為他別在衣襟上時,說了些意味深長的話:「花朵需要愛,所以我們在花朵枯萎之前,把花夾在書頁裡,為的是永遠保存那份回憶;人們也需要愛,所以我們在愛情生變之前,許下誓言,為的是提醒自己莫陷入不義。」

    他不捨而堅強地向銘生道別,因為愛情需要有如信仰般的堅貞,倘若不夠堅貞,那和只求感官刺激的愛情又有何區別呢?

    「我不對你要求『春日之約』,我要的是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銘生伸出手撥動池水,水影中出現戀人的臉孔,正微微對他笑呢!

    他恨紙短情長,他怨路途遙迢。

    但想到能為楚琳盡點心力,他和喬伊的兩地相思也有了代價。

    林媽的呼喚聲使他回了神。

    他回過頭,見到季偉慌慌張張地跑進來。

    「什麼事?」

    「楚琳出事了!」

    「她怎麼了?」

    「楚媽媽中午哭哭啼啼的打電話給我,說她做菜時少了味精,便直接到超市去買,又不巧遇到鄰居,所以說了幾句話才回家,結果一進門,就發現楚琳不見了!」

    「報警了沒有?」銘生緊張地問。

    「報了!可是一直沒有消息,大家都快急瘋了!」

    「季偉,你先坐下!讓我們想一想,她可能去哪裡?」

    回到客廳,林媽送來冷飲。

    季偉左思右想,仍猜不透楚琳的行蹤。

    銘生想到:「她會不會去公司了,或者來台中?季偉,你認為有沒有可能?」

    「是有可能。楚媽媽說,她穿著整齊,連鞋子、皮包都帶出去了,而且皮包裡有錢;楚琳只是記憶受損,並非癡呆,在行動上應該很獨立。」

    「是啊!她還是一樣看書、聽音樂、看電視,只要不受刺激,一般人是看不出來她有什麼不對勁的。」

    「現在怎麼辦?」

    「只有繼續努力了。」

    張董從外頭進來,聽到銘生及季偉的一番述說,他立刻下令,派司機老王載著他們回台北,協助尋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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