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烜廷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們?」子瑛問。
「一個月下來,我累得沒有時間多想,領了薪水便興高采烈的衝到醫院償付醫藥費。可是你們知道嗎?三份工作的薪水竟然只夠付半個月的醫藥費,哈,你們知道徒勞無功的感覺嗎?我費盡心力、勞力賺取的報酬,竟然連醫藥費都不夠付,更遑論我的生活費了。」菱格眼裡有著明顯的淒苦,「沒有第二個想法,我馬上辭去那三份工作。」
「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們?你可以來找我們,我們一起想辦法呀!」麗莉忍不住開口說。
菱格感激不已,但只是對她搖搖頭,「我媽的醫藥費不是幾萬塊可以解決的……」
「但是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呀!菱格,你怎麼這麼見外,我們是你的朋友呀。」子瑛打斷她的話。
「謝謝。」菱格微露笑意的搖頭,「可是你們知道我媽的狀況嗎?醫生說她因腦部缺氧過久,可能成為植物人,醒來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
「菱格……」小敏的淚掉了下來,「我不知道伯母……」
菱格無力的笑了笑,「我常在想,這一切也許冥冥之中都有了定數,我媽這樣活著或許對她是好的,不然如果知道我爸死了而她獨活,那麼她會一輩子痛不欲生的。」
「那麼你現在……」
「我?」菱格冷淡的揚起眉毛,「為了我媽的醫藥費,我能怎麼辦?求救無門、欲哭無淚的我,除了想盡辦法賺錢之外,還能怎麼樣?」她頓了頓,然後專注的看著她們,以事不關己的冷漠態度說:「我把自己賣了。」
「你什麼?」小敏叫了起來以為自己聽錯了,而子瑛、麗莉、慧時則瞪目結舌的瞪著她。
「我把自己給賣了,賣給一家名叫『地獄』的酒店。」
「菱格,你怎麼可以……」小敏生氣的瞪著她。
「我沒有辦法啊!我媽的醫藥費壓得我喘不過氣,除了那條路之外,我無路可走了。」說著,眼淚撲簌簌滑下臉龐。「我知道你們會看不起我、會對我不齒,可是我沒辦法……」
「菱格,你不要這樣子,不管怎麼樣,你永遠都是我們的朋友,永遠都是。」小敏淚流滿面的將菱格攬入懷中,激動的說。
「小敏說得對,你永遠是我們的朋友。」慧時哽咽的說,而麗莉、子瑛早已哭得說不出話。
「謝謝你們,謝謝。」菱格拉不成聲的說。輕輕推開小敏,她吸了吸鼻子,沙啞地說:「我以五百萬賣身「地獄」,償還了所欠的醫藥費後,將母親轉至療養院。隨後我請了個全職看護,並預先支付了療養院一年的費用,因為往後一年我根本沒有自由……」
「可是你現在怎麼……」子瑛不懂。現在還不到一年的時間,怎麼菱格會獨自出現在書局,而被小敏碰見呢?
菱格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容,「世事無常,我到現在還在想,到底我的遭遇是好還是壞。」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
「賣身酒店是逼不得已的,才第一天上班我就得罪了幾位財大氣粗的客人……老鴇一氣之下,當晚就把我給賣了。」
「賣了?這是什麼意思?」
「就像拍賣會一樣,將我的初夜賣給叫價最高的人。」菱格無關痛癢的說,然而卻永生難忘那漫天開價的恐怖情景。
小敏等人倒抽了一口氣,不敢置倍的瞪著菱格。
「你們絕對不相倍,竟然有人笨得以三十萬元買我的初夜。」菱格勉強擠出一抹笑。
「菱格……」小敏不忍看她這個樣子。
「不要為我難過。」菱格截斷她的話,「事實上,我還很感謝那些見錢眼開的人們。因為他們,我今天才有機會坐在這兒,否則我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為什麼?」
「因為買了我初夜的人,除了買那一夜外,更買斷了我與酒店的關係。」菱格看著她們,「三年,只要三年的時間,我就自由了。」
「你的意思是……」
「是的,我現在的身份是情婦,人人口中的壞女人、第三者,我以往最痛恨的婚姻破壞者。」菱格自諷的笑著說,「其實這也沒什麼,現今社會多得是我這種人,不是嗎?加上我也不嫌多嘛!」
「菱格……」
「沒什麼,真的沒什麼。雖然我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做人家的情婦,但我發誓絕對不當破壞人家家庭的第三者,只要三年的時間一到,我會走得心安理得的。」
小敏等人全都不置一言,擔心的看著她。
「別這樣。」菱格舉起酒杯高喊著:「祝我早日等到那一天!」
小敏等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後,舉杯與菱格的杯子相碰。
「菱格,祝你早日解脫。」
「祝福你。」
「乾杯。」
一仰而盡,小敏看著菱格,真心真意的說:「記得,我們是永遠的朋友。」
菱格露出動人的笑靨,點點頭。她會永遠記得這群知己好友的,永遠。
煞車聲在夜深人靜的時刻響起。
菱格笑容可掬的步下車,然後半低著頭對車上的人說:「小敏,謝謝你,這是半年來我最開心的一晚。」
小敏白她一眼。「拜託,記得我們是永遠的朋友嗎?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難共當』呀!」
菱格輕笑一聲,將車門關上,「開車小心點。」
「我開車,你放心。」小敏對她眨眼。
嘴角微揚,菱格揮揮手後轉身進屋。小敏見她將門關上後,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菱格將書本放置茶几上,毫不猶豫的躺倒在客廳沙發上。
上帝,才玩一個晚上,怎麼她的骨頭就好像快散了似的?才半年而已,體力就差那麼多?記得半年前和小敏她們瘋一個星期也沒今晚這麼累呀,怎麼今天……唉,難道她老了不成?
不過說真的,才十九成的她如果喊老的話,那幾歲才叫年輕呢?菱格好笑的想。其實她知道自己之所以會累成這個樣子,是因為自從成為展聶的情婦後,她所有的運動幾乎停擺,唯一可稱做運動的大概只有走路,不,還有一種──床上運動。
現在的她簡直就像是國家的蛀蟲、社會的敗類,整天無所事事,只知吃飽睡、睡飽吃,唉,年紀輕輕的,她怎麼會走到這種地步呢?
「還記得回來?」
靜悄悄的房子內突然發出這麼一聲冷峻的聲音,嚇得斜躺在沙發上的菱格驚跳起來,尖叫不已。
「別叫!是我。」展聶手忙腳亂的掩住她的口,沉聲命令。
然而突遭驚嚇的菱格根本聽不進任何話,除了拚命掙扎外,口裹更是抑止不住的尖叫著。
「該死!」看著懷中掙扎不已的住人,展聶忍不住低聲咒罵,「菱格,是我!是我!」
焦距慢慢對準眼前熟悉的輪廓,菱格的掙扎瞬間停了下來,然後突然地攬住展聶的頸項,毫無預兆的,她偎在他胸前嚎啕大哭了起來。
「乖,別哭了。」展聶有些手忙腳亂的將她緊緊摟抱住,口裡忙不迭的安撫著。
他從來不知道她的膽子那麼小,更不曉得她的淚腺如此發達,相處的半年中,他從不曾見她掉過一滴淚,就連那晚在人肉拍賣場上,和他奪走她的童貞時,她都是淡然的旁觀著。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堅強的女子,原來眼淚硬是被她抑制住了。
好半晌,菱格輕輕推開他,背著他抹去臉上的淚痕後,才轉過身看著他。「你……你怎麼那麼晚才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輕聲問。
見她不再哭泣,展聶的臉上頓時恢復原有的冷峻。
「去約會嗎?這麼早回來?」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嘲諷的開口。
「今天去看我媽,回來的途中遇到許久不見的老朋友,我想今天是週末,你大概不會來,所以我才比較晚回來。」對於他嘲諷的口氣,菱格沒有絲毫生氣,畢竟情婦是沒資格生氣的,所以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
展聶以懾人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她,想從她眼中找出一絲不定,但菱格毫不畏懼的回視他,清澈見底的眼眸中一片坦蕩。
「聊天要聊到這麼晚嗎?」他本意不是在怪她,只是擔心一個女孩半夜回家太危險了,最近常有什麼之狼、什麼之魔的在街上傷人,她怎麼一點警覺性都沒有,還敢一個人半夜回家?其是氣死他了!
菱格沒注意到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關心,只見他一臉遮不住的火氣,「對不起,下次我不會亂跑讓你找不到人的。」
「我不是……」見她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展聶生氣的捶了沙發一下。
菱格被他突發的怒氣嚇了一跳。半年來他對她總是不慍不火,雖然有時會生氣,但都只在他眼裡一閃而過,從來不曾發洩出來,今天怎麼……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看見她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展聶的怒火更盛了,他一把將她推倒在沙發上,然後欺身壓住她,深幽的眼眸動也不動的凝視著她。緊盯著眼前的她,展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裡嚇到她了,要不然她為什麼緊閉雙眼,一臉忍痛的表情,好像他要出手打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