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辛紫眉
第一章
「娘,想什麼啊?人家喊您好幾聲了呢!」蘭采幽順手往薛氏肩膀一拍,嬌滴滴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這沒規矩的野丫頭,讓你這麼一拍為娘的魂都掉了大半了呢。」雖是責罵,但薛氏見她一張稚氣方脫、光彩照人、精明靈秀的小臉,一雙深潭般的雙眸閃啊閃的,嬌柔無比,一派的天真爛漫,便不忍再苛責她。
「想心事啊?」她挨近母親身子,就差沒鑽進她身體裡。
「唉喲,」薛氏讓女兒弄得奇癢無比,忍著笑說,「看以後你的丈夫怎麼受得了你這撒嬌勁哦。」
沒想到蘭采幽聽到這麼一說,小嘴一嘟,「我哪會有什麼丈夫?誰說要嫁人啦?人家要永遠跟著您,才不要找什麼丈夫呢!」
「這怎麼成?難不成你要永遠賴著為娘的為你張羅一切嗎?不成,我看還是趁著蘇十一娘這麼看好你,行情正好的時候,趕緊把你嫁一嫁才是真的。」
「蘇十一娘?」蘭采幽心裡嘀咕,那個媒人婆難道就沒有別家生意可做了嗎?幹麼一天到晚往這裡跑,處心積慮的想把自己嫁了,難不成她非要賺到這筆媒人錢不可嗎?
「就是媒人婆嘛,一大早她就上我們這兒來,說是要為縣裡的章通判說親來著,這位章通判可是自她說親以來,最官高位尊的一位呢!」
她小翼翼的觀察母親的臉色,有些擔心的說,「娘,您不會是答應人家了吧?」
「娘是那種人嗎?沒有你的充諾,為娘的也不可能擅自為你作主啊,只是,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此時不嫁,難道你真要留著當老姑婆不成?」薛氏故意開她玩笑。
「人家情願留著當老姑婆,一生一世守著娘,也不要去伺候那些男人!」蘭采幽噘著小嘴道。
她的嬌嗔在瞬間全都化為嫵媚,令薛氏看了也不禁歎為觀止,歎了口氣,「只怕女大不中留啊!屆時就算你想留在為娘的身邊,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怎麼對人家這麼沒信心呢?」蘭采幽望著薛氏這麼問。
薛氏疼惜的擁她入懷,「怎麼會?只不過你沒聽人家說『情關難過』,就算你不去招惹別人,恐怕也很難躲過別人的青睞呢!」
她頑皮一笑,馬上擺出少林武學架式,「您瞧,像我這樣功夫要得的女子,誰還敢親近啊,又不是不要命了。」
「你喲!」薛氏見她有模有樣的,忍不住笑斥著,「一點女孩子樣也沒有,改天你真要招不到夫婿,可別怨誰啊!」
聽她又把話題扯到敏感話題,蘭采幽真是拿母親沒辦法,「不跟你閒扯了,師兄要我今天早點過去,可沒空在這兒跟您閒聊啦!」說完,轉身便進去換裝。
薛氏見她這唯一的寶貝女兒蕩漾生姿的身影,忍不住在心底一歎,那位大媒婆蘇十一娘已經不止一次來說親了,前幾年都讓自己說蘭采幽年紀太小,不宜談論婚嫁,給擋了回去。但一轉眼,昔日的小丫頭已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且不知怎麼的,蘭采幽的名氣似乎愈來愈大,連縣裡的章通判都央蘇十一娘說親了,這可真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
但,面對女兒有這等行情,她可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女兒可以獵致這麼高的肯定,但憂的卻是,提親的都是高官位爵之人,一個不小心,敢許會招來什麼禍害也說不定,再說朝廷裡那班人的嘴臉她已經領教過了,她可不希望再跟那些人扯上什麼關係。
因此,這可真是兩難啊!
說起薛氏她可是禮部侍郎蘭晉傑的夫人,為了躲避朝廷裡仇家的追殺,特意隱姓埋名帶著女兒悄悄的來到陽谷縣城。
平日,薛氏就靠著針線裁縫或替人幫傭,教養女兒成為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很快的,她們來到陽谷縣也五年了,而這年,采幽正好十五歲,還未及破瓜之年,卻已是出落得如花似玉、千橋百媚,重要的是,她不似一般女子般嬌弱不堪,薛為了讓她日後能為蘭家復仇發恨,暗地裡,早已送她去習少林功夫以強健身體,所以絕大多數的人並不知在她萬種風情下,另一種巾幗女豪傑的一面。
這就是薛氏高瞻遠矚的一面,因為她深深明白,朝廷裡的那批奸臣絕不會輕饒她們母女倆,所以,除非她們能找到強而有力的靠山,但,以她們目前的處境,一些高官權貴,唯恐避之不及了,誰還會對她們伸出援手?既然指望不了別人,就只好靠自己。
雖然如此,她所希望女兒學武只是足以抵卸外侮,而不是像女兒的希翼一般,用來雪恥復仇,她可不要自己的心肝女兒有那麼大的雄心壯志,偏偏兩人的想法並不一致,曾經不止一次,蘭采幽要前往京城為親爹收屍,但全都讓薛氏給攔下來,她可不要唯一的寶貝女兒平白去送死。
「娘,我走嘍。」此時蘭采幽換好裝準備出門。
薛氏一回神,見女兒梳了個髻,穿著紫繡短袍,腰間繫著青絲,胸前配帶著一把龍紋匕首,儼然一副翩翩美少年,完全的清俊之氣,跟剛才女孩兒的扮相完全不同,卻同樣令人目不暇接。
「路上小心點。」薛氏跟在她身後,千叮嚀萬囑咐的說著。
「有師兄跟在身邊,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嘛!」說著,她一蹦一跳的離開薛氏的視線,找她的師兄潘靖去了。
一條黑影,在她身邊倏忽掠過,蘭采幽畢竟是習過武之人,她馬上提高警覺。
「嘿,恭喜,這不是咱們未來的通判夫人嗎?」潘靖走至她面前暢懷大笑著,他其實大不了蘭采幽幾歲,只不過練功夫的時間早幾年,也許是年齡相近,兩人也特別投緣。
「唉!」她還以為是誰呢,但八字尚未有一撇的事,就讓人拿來當話題不覺惹得她一陣苦水,「別這樣挖苦人,你是哪得來的消息?」
「還用得著問?透過蘇十一娘那張快嘴,你還怕消息會封鎖嗎?」潘靖仍不改一臉的嘲弄。
「我就知道!」她把不滿的情緒很快的轉移到潘靖身上,「這有什麼好恭喜的?又不是皇上選妃立後的,做什麼高興成那樣?」
「哇,我這不是聽見了什麼怨氣吧?來,我得好好用我的火眼確認一下。」
潘靖知道她是個絕姿絕色的美人,她的嫵媚與輕妍,即使在一身男裝之下仍是流露無遺,她的美令人為之驚倒。
這樣的美色,的確足以去選妃立後的,只不過他也明白,那可不是她的最大志向,否則她也不會找到承天靈寺來習武了,她那個不怎大的小腦袋瓜裡,裝的只是如何雪恥復仇罷了,至於男女間的情愛,於她根本是過眼雲煙,連抓住的念頭也不曾有過。
「我看這可以幫你消消怨氣,來。」說著,他把一片冰糖蓮藕住她手上塞,「過日子就要這樣,凡事小心品味之餘,卻不要太堅持那味道,藕斷絲相連,可是會愈纏愈緊的。」
這就是蘭采幽喜歡和潘靖交談的原因,他總可以帶給蘭采幽不一樣、新奇的感覺。
事實上,她也並非不知他言下之意的是她一意為父復仇的決心,但,她如何能忘得了加諸在自己以及母親身上的迫害?不,她忘不掉,沒有人可以輕易改變她的決心,不要說是潘靖,就連她的母親也沒有辦法。
「你這人是怎麼回事?連吃個冰糖蓮藕,也有這麼多道理好說?我看哪,你是寺裡待久了,禪師的那一套你全都學了。」蘭采幽道。
「這有什麼不好?」潘靖下了決心要和她抬桿,「你可別小看這這些道理喲!這可是人家悟了好久才想通的道理,咱們這些凡人,能把人家開悟的東西拿來運用,就已經不錯嘍。」
蘭采幽看他一副欲罷不能,還想繼續說下的樣子,忍不住搖了搖頭,心想,此時不走,恐怕還得站著聽上一兩個時辰呢!於是她精悍俐落的一個翻騰,早翻過數尺之外。
只聽見她清澈嬌嫩的喊著,「再不快點,我可要自己先去見老師父嘍!」話語剛落,她早已不見人影。
說起蘭采幽的仇家還真是大有來頭。
當時貴為丞相的汪伯彥,為了籠絡人心,把朝廷裡能夠收編的,全都收編下來,好讓他一人掌控,而蘭采幽的父親不肯同流合污也就算了,偏偏喜歡和那批小人唱反調,汪伯彥為了根絕反對聲音最大的蘭晉傑,不惜想盡辦法為蘭晉傑冠上通敵賣國的大帽子以禍及九族,還下令屍骨要暴露在京城門外,不得收屍,順便用來召告天下:凡是和他汪伯彥作對的人,都沒個好下場。
所以,蘭采幽和母親能夠大難不死的逃出汪伯彥的追殺,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儘管如此,這並不意味著她們母女倆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事實上,那批奸臣如果不將所有阻礙橫逆全都剷除完畢永絕後患的話,他們是絕不會甘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