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謝佩錡
見她仍然不回答,辜重鳴繼續說道:「是不是你不在乎?你不像我這樣期待重逢?」
朱麗兒把自己整個縮在沙發上,把臉埋進膝間,她發現自己無法回答。
辜重鳴呆呆地望著她怪異的舉止,「麗兒,回答我呀!」
她猛搖頭,「拜託,我們不要再談了。」
「你好歹給我一個理由。」他仍堅持著。
她搖頭,沒有理由。
「你忽冷忽熱、忽熱忽冷,究竟想怎麼樣?」
「我想回家!」麗兒平靜地說。
「作夢吧?」他憤怒地叫著。「如果你以為我會輕易放掉你,由著你去自生自滅,那麼我不是沒心沒肺,就是真正該死。」
「我已經不是小女孩了……」
「算了吧!如果有人天生不會照顧好自己,你朱麗兒絕對榜上有名。」
真是的!他們父女雖然素未謀面,說話的口吻倒是一模一樣。麗兒為之氣結。
辜重鳴從電眼中知道辜以儂仍未放棄希望,知道不出去打發她不行,他目前並不打算滿足家人的好奇心,除非他需要主婚人。
但他會有婚禮嗎?他挫敗地想著,回首看看麗兒略帶倦意的臉。
「我再出去一下,馬上回來。」
看著他走出大廳,堅定的步代更加說明了他已經今非昔比,意志力勢必十分驚人,若是不能教他死心,只怕他會不肯輕易罷手,那她能怎麼辦?
從以前她就拿他沒辦法,總是順著他。想不到經過了漫長的歲月洗煉,她沒長進多少,他倒已是一家跨國企業的接班人了,相差又何止數里?看來,只有采「拖」字決,再見機脫身。
麗兒的主意一打定,馬上打電話給好友秋必娜,幸好秋必娜沒在趕稿,回答她的不是電話答錄機,而是本人。
「必娜,我是麗兒啦!」她講話的速度超乎平常的快,是怕辜重鳴很快回來而緊張的緣故吧?「你聽我說,我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千喜就拜託你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人在哪裡?」
「我在台北……」
「你跑去台北幹嘛?什麼叫做你今天回不來?」秋必娜的疑問比她多,說話的速度比她更快。「不過,千喜倒是不用人操心,平常也是她在照顧你,很少輪得到你照顧她,不過,我還是會過去一趟,那你要我怎麼跟千喜說呀?」
「你就說……」哇,她好像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於是急忙細聲丟下一句:「我遇到她爸爸了!」說完火速擱下話筒,歪躺在沙發上。
幸虧大門和客廳之間隔著玄關,有屏障效果,辜重鳴重大廳時就只見她在閉目養神,心動之餘,想將她抱在懷裡,感受一下她真的存在,卻嚇得麗兒本能地閃避他,其實是她心虛怕他看穿心事的緣故,然而,她的反應卻教辜重鳴懊喪欲死。
「麗兒!」他坐在一旁,有些洩氣。
她警戒性地看了他一眼,發覺他沒發現她打了電話,便喘了口氣兒,聲音也恢復正常:「是推銷員嗎?你那麼快就回來。」
「是我妹妹。」
「你妹妹?」她想了一下,「是辜以儂小姐?」
「沒錯,你們中午不是一道用餐嗎?」他微笑,心想轉換一下話題也好,「對了,你怎麼會跟我母親在一起?」
「我陪外甥女去相親。」
「原來重德相親的對象是你的外甥女,叫什麼名字?」辜重鳴回答的聲音和臉上的表情都十分平靜。
「江夢美,我大姊的女兒。」朱麗兒沉思地望著重鳴,「你想,他們會是理想的一對嗎?夢美和大姊都很滿意這門親事。」
「我沒見過江夢美。如何下結論?」
麗兒失望地抿抿唇。其實,心裡也知道相親很少一次成功的,只是怕大姊會嘮叨吧?!
「但你是辜重德的親哥哥。」
「重德嗎?我想他不到三十五歲,是不肯被套上婚姻枷鎖的。」
「那他為什麼要相親?」
「為了安撫我爸媽,他從小就是個孝順的孩子。」
「但是,我看他對夢美有說有笑的,似乎很喜歡她。」
辜重鳴露出莞爾笑容。「他對誰都是一個樣,談笑風生、彬彬有禮,這可是他混入娛樂界最大的本錢。如果對方是位美人,那麼他的表現就愈發可圈可點。」
麗兒的嘴微張。「那夢美豈不是上了他的當?」
「說上當就傷人了,他只是表現出他最好的一面,舉止有禮、幽默風趣,不算騙人吧?江夢美又不是小孩子,上頭還有父母督導,你就別操心了。」
「其實,也輪不到我操心。大姊和夢美都能幹得不得了。」
他聳了聳肩膀。「那是可想而知的。」
麗兒抬起眼來看他,臉上帶著嫣然的微笑,詢問他:「你弟弟都忙著相親,你呢?你爸媽都不著急嗎?」也不知是天真或是狡猾,問這麼敏感的問題,她都不懂得轉彎一下,而他想狡猾的品性是她肯定不會有的。
她追問:「你才是名符其實的『金龜婿』,大姊怎麼會捨你而取辜重德呢?」
辜重鳴給了她一個傷感的微笑,「我是一個自私的人,被迫出國讀書學習當一位接班人是我這輩子最顧念父母、最不自私的一次,當他們要求我學成回國的同時,我就和我父親談好了條件,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更別想企圖左右我的感情世界,所有與名人千金的飯局我一概不參加,我父親答應了,因為他需要我為『鷹羽集團』賣命。」
「可是你很有名呢!『台灣四大花花公子』之一。」
「那是雜誌社搞嗥頭亂寫的,四人之中,最花的要算元正則,不過也己改邪歸正,老老實實的守著他尋覓已久的真愛,如今是個標準丈夫和標準爸爸。其餘三人,就別提了,全部加起來的羅曼史都不及重德的『族繁不及備載』式的戀情。」
她噗哧一聲笑出來,「族繁不及備載?他那麼神啊?」
「可不是嗎?」他深思地注視著她。「你不再吵著要回家?」
「有用嗎?」麗兒苦笑一下,「你肯幫我叫計程車嗎?」
「不肯,麗兒,我做不到。」
「那又何必多問呢?」她喃喃道,有點心不在焉的看著前方,心中湧上了思緒。不知道必娜會如何同千喜說?剛才若不是教必娜搶去了說話的寶貴時間,她一定會找出更恰當的借口,而不至於衝口說「我遇到她爸爸了」這種沒大腦的話。但願必娜沒聽清楚,要不然,回去後該如何面對千喜探詢的目光?更慘的是,一想到秋必娜窮追究底的本事,她不禁毛骨悚然。
「麗兒?」他呼喚:「愛作白日夢的朱麗兒,我的白瓷娃娃。」他移坐到她身旁,她渾然末覺,他禁不住偷吻她白嫩的面頰一下。
她「啊」的一聲,雙手掩面,然後放開手,抬起一張暈紅、欲怒還羞的臉。「你……變得好不正經。」
「誰教你又神遊太虛。我很好奇,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沒有啊!我只是發呆一下。」
「那我是不是該檢討一下自己的魅力?」他說笑。
「你也知道,這是我一直改不掉的壞習慣!」她好心的安撫他。
當然啦,像辜重德那種陽光型的男子,自然有一大票條件優秀的美女主動靠過去;而事重鳴則天生了一張顛倒眾女的俊顏,可惜氣質竣冷,一雙冷眼彷彿可以照透人性虛假的一面,教人既想接受他無邊法力的盅惑,又深怕遍體磷傷。麗兒有些憐憫的想,他真是老天爺「暴殄天物」的代表作。
「怎麼了?麗兒,你又在空想些什麼?」
她搖搖頭,「沒有啊。」她能說她很可憐他嗎?當然不行!
辜重鳴輕輕地契了一笑。「算了,我應該早點重新習慣你才行。」他的聲音是柔和而悅耳的。「對了,麗兒,你仍然住在台北嗎?」
「不,不在台北。」
「你到底住哪裡?很遠嗎?」
「很遠啦。」她才不要告訴他地址。
「那就不方便到你家收拾衣物好應急。」
「所以我說叫……」
「你不用擔心,我有辦法。」他猛地打斷她的話,一通電話打給開設女性用品店的朋友白凡筠,一個他膩稱「筠筠」的美麗女老闆,由她替朱麗兒打點好了過夜須備的盥洗用具、睡袍和替換衣物,還親自送到家裡來。
麗兒滿心懷疑白凡筠在辜重鳴的生活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看似熟又銀貨兩訖,而且只收現金,不讓他刷卡簽帳,看待麗兒和辜重鳴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眼皮也不眨一下,似乎見慣了。
臨走前,白凡筠還向麗兒眨眨眼,「希望你多住幾天,辜重鳴是個好顧客。」
「筠筠!」辜重鳴發出警告聲。
白凡筠甩也不甩他一下,只逕自對麗兒說:「記得哦,有什麼需要,記得找我白凡筠,包你從頭美到腳,由裡到外均無可挑剔。」說完還不忘遞一張名片給麗兒,似乎知道辜重鳴雖是出錢的大爺,真正的衣食父母還是朱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