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曉昀
聞言,她再也待不下去了。「我先走了,謝謝你的招待。」方小山站起,轉身就走。
這一次,嚴征岳沒有阻攔,只是望著她的背影,許久許久……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是她會生氣,也許是因為那個人吧!她死去的未婚夫……
嚴征岳難以忍受的想著,是啊!即使那個人已經不存在,可是,他仍忍不住想要跟他一較長短……
然而,跟一個死人能比什麼?再說,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可他真的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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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山急急的奔回自己的診所,放了休診的告示牌,她坐上車子,快速的駛離市區。
狂亂的心緒在回家之後,才稍微得到平息。
鎖上門,方小山無力的軟坐在地上,空洞的眸子找不到焦距。
小小的房裡,只聽見時鐘的滴答,那清脆的響聲比她軟弱的心跳還要有力。
激昂的情緒在時間的流逝裡得到短暫的紆解,瀕臨崩潰的方小山開始數起清晰的滴答聲。
一、二、三、四、五……一百、一百零一……
可,一會兒,嘈雜的電話聲打斷了她無聊的遊戲。
當她下意識的接起話筒,那頭傳來熟悉的聲音。「方醫師,我是詠亭,我看到你掛的牌子了,為什麼休診?你還好吧?」
寧詠亭一連串的問題讓方小山回復意識。「哦……我有點事,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一趟了。」她胡亂說著,忘了今天不是星期二,她和寧詠亭根本就沒有約。
那含混的道歉讓寧詠亭輕歎。「沒關係,我只是想去吃蛋糕而已。」她對自己說,因為她做的蛋糕實在太好吃了。
「呃……明天會正常開業的。」
方小山對寧詠亭保證,可話卻是說給自己聽的……是的,明天當然會恢復正常,因為,她絕對不會再讓嚴征岳影響她。
「是嗎?」寧詠亭的聲音有些悶。
方小山並沒有察覺。「是啊!放心好了,明天你來,我請你吃拿破侖派。」
「好。」寧詠亭悠悠的掛了電話,連再見也沒有說。
已經習以為常的方小山一點也不介意。她深吸了一口氣,提醒自己別忘了方才許下的承諾。
就在此時,一陣大風從沒有合緊的窗口闖進來,卷亂了桌上的書報。
見狀,方小山急忙將窗掩上,待她一一拾起散落的東西,她的目光停留在那本小牛皮的筆記本上,攤開的印花書頁,有著娟秀的字跡——
如果我敢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可以殺了我。
方小山的思緒飛回到許久許久以前……
「小山,如果我敢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可以殺了我。」
「你在胡說什麼,我可是會當真喔!」
「你就當真吧!因為我絕對不會那麼做的。」
「你是不是發燒了?」
「我只是……很愛很愛你而已,所以……我們結婚,好不好?」
只是……很愛很愛而已……只是嗎?方小山咬唇,又鹹又熱的淚水熨著她已經無法再痛的眸子。她怯怯的蹲下身子,伸手將那些嘲諷的字跡合上。可是她的眼前卻不住的閃過它們,耳邊也不停的響著他的誓約……
如果我敢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可以殺了我……
這是他自己說的,所以,就算她真的這麼做了,也是可以的,對不對?
方小山狂亂的想著,理智在這一刻適時出現。
「慢著,你還不夠瘋嗎?」她對自己大叫。「快點醒來,快點……」
瘋狂的喊叫得不到回答,除了靜謐。
許久,方小山將筆記本抱在懷裡,她閉上眼,強忍著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消弭的哀痛。
不行,她不能再這麼下去了,絕對不可以……不能記取教訓的人終要受苦,她還會不明白嗎?
第四章
現在是秋天,位於寒帶的波士頓已經有點涼意。
尤其是早晨的時候。
方小山站在門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三的告誡自己,別在意,別多想,別緊張……然而當她扯開門時,空洞寂靜的街道卻讓她的心都寒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兩、三個早起慢跑的人,只有陣陣涼風輕拂著門扉。方小山的心沉了,真是自作多情,她還以為他會像從前一樣出現在她的門前,只為了見她一面,然而,此時此刻,卻是啥也沒有……
「你在這裡做什麼啊?」
「我就知道我會等到你,小山,我不能不見你……我好想你,想得心都裂了,昨天晚上,我根本就無法合眼……」
「你該不會在這裡站了一夜吧?大笨蛋!」
「可是我見到你了啊……」
是啊!那時候……慢著,她在期待什麼呢?就算他真的來了,難道她以為他們還能回到從前嗎?哦!不……方小山搖頭。
是的,一切都過去了,這樣反而好,如果他願意放棄的話,這樣反而好。
只是無論她怎麼跟自己說,她的心裡就是除不去那種感覺……
失望,她真的好失望。
真是傻呵!
輕歎了口氣,她走向車子,將一大堆材料放進行李箱。
斂下薄霧般柔美的眼睫,她對自己說,今天一定要恢復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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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點過一刻,方小山將烤箱裡的拿破侖派取了出來。
整個診所頓時瀰漫著香甜的味道,就在她擠奶油的時候,門口傳來聲響,一聲強過一聲的鈴聲讓她皺起眉。
她抬頭看鐘,才九點二十分,根本還沒開始營業,門口的人到底是誰?想著,一絲希望爬上她的胸口,放下擠花器,洗了手,她慢慢的走向前門。
存心要她費疑猜似的,明淨的窗口根本就瞧不清來人的長相。不得已,方小山只得開門。
可門才啟了一條縫,一大束嗆人的紅玫瑰便擠了進來。
方小山瞥見紅玫瑰後那西方人的面孔和紅色的鬈發,莫名的悵然讓她的空胃翻攪。
鮮花在此時被挪了下來,窄小的門口露出一張俊帥有型的臉。「你好,方醫師,有這個榮幸進去嗎?」
方小山勉強扯了一個苦笑。「請問你是……」雖然她見過他,可是就是叫不出他的名字。
美人總是這麼健忘嗎?安竹無奈的聳肩。「我是安竹·莫裡,我們在醫院見過面的。」
原來如此,他就是市警局的那個小隊長。「有事嗎?」方小山打混的問,故意忽略他的紅玫瑰。
可安竹不依,他誇張的將紅玫瑰放到她面前。「當然有事,買花送給美女啊!」
又一個無聊男子,方小山無奈的道:「請進,我請你喝咖啡吧!」這些年來的歷練已經讓她的尖銳磨成圓滑,也更明白該怎麼處理這些煩人的追求者。
安竹開心的跟了進去,滿室的馨香讓他讚不絕口。「方醫師,你在烤蛋糕嗎?」這樣宜室宜家的女孩實在很適合他的大家庭。
「是啊!我的診所前面是蛋糕店。」方小山一面說,一面將準備好的黑咖啡和抹茶紅豆蛋糕端了出來。
「這是什麼?」獨特的綠色蛋糕實在令安竹不敢恭維。
「這是抹茶,日本人的最愛,請用,我還有事要忙。」方小山說著走向後頭的廚房。
與其給對方壞臉色,不如讓他知難而退,這樣的話,誰都不會受傷。
正想著,廚房的後門開了,一個清秀的女孩走了進來。
「早安,方醫師。」
「早安,艾美。」
艾美·史坦利是她雇來看蛋糕店的夜校生。她只有在每個星期二、三、五,她的蛋糕店營業的時候才來。
當兩人把流理台上的東西清理完畢,已經十點了。
「開店了。」
方小山點頭,走到另一頭的診療室,換下圍裙和弄髒的衣服。
一天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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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開幕典禮啊?
聽著主席和來賓無聊的致辭,心有旁騖的嚴征岳直打呵欠,最後,甚至趁著中場休息的時候,偷偷溜出會場。
「征岳!你怎麼可以這樣?」克利斯生氣的追了出來。
看到他七竅生煙的模樣,嚴征岳涎笑。「我就是覺得無聊嘛!」這種大堆頭的會議,根本就是演給那些記者們看的。真正的小組會議,才是他們的重點所在,所以,要他在這種場合奐費時間,倒不如去做些正經事算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又要去找那個心理醫生了,對不對?」克利斯雙手叉腰,鼻孔因為不斷噴出的怒氣都撐大了。
「哈!你果然是我的心腹。」嚴征岳拍拍他的肩頭。
克利斯啐了一口。「算了吧!這種認知我還有。不過,我們只在波士頓待一個星期,這樣短暫的戀情你也要?」
這些他當然知道,嚴征岳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麼了,可是……我就是抗拒不了想去找她的念頭。」那種感覺就像需要呼吸一樣的迫切,讓他的腦子根本就停不下來。
「好了,別跟我裝情聖了,記得晚上開小組會議的時候一定得回來,好嗎?」克利斯沒好氣的說。
嚴征岳點點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