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仙履乞緣

第5頁 文 / 曉春

    「唉。」她佩服地讚歎一聲,心忖,璐璐曾說我是仙女下凡,其實這女孩才更應該是呢!

    這下老哥便無話可說了吧……咦!老哥到哪兒去了!孔任嫻回頭一看,發覺他已不見,她記得他有跟進來啊!

    她不知道孔聶華見到貓兒的真面目時,她那一雙靈犀有力的眼睛,有一瞬間似乎看入了他的心底,觸動了他心中某一處不曾被人碰觸的一個點,而那個點也因看她愈久,便覺愈發熱,逐漸擴大。他心中一惕,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清晨,凡斯修長的身影站在大廳的弧旋樓梯口,手勾著背後的西裝外套,瀟灑不羈地瞧著貓兒從樓梯上奔下來。

    現在貓兒不一樣了,她是孔家最受愛護的公主。

    她一身粉黃色洋裝,身形輕巧纖靈。

    「凡斯!」她一把抱住凡斯。

    凡斯有些訝異,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表現出親暱的動作,他輕輕地環住她。

    「我要走了。」

    貓兒仰起頭,一句「你不要走」哽在候嚨,因她明白他終究要走。

    「謝謝。」

    凡斯撫撫她的頭髮,他明白,她在道謝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我沒有白做,孔家給我很不錯的酬金,我要到另一個地方去了。」

    「哪裡?」

    「熱帶島嶼。」他咧出一口白牙,笑說:「到那裡享受每天釣魚曬太陽的悠閒生活。」

    他從貓兒的眼中看出擔心的神色。

    「放心,在那裡,自食其力的話,花不了什麼錢的,我可以買艘遊艇載客做生意,或是教潛水也行,總之我會過得不錯的。」

    「我可以去找你嗎?」貓兒流露出離別的感傷。

    「當然,我會請你吃海鮮大餐!」

    說到吃,兩人都眉開眼笑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貓兒送凡斯出去,在鐵門柵前向他揮手道別後,悵然地轉身入內。

    走到樓梯口,迎面而來是剛好來到樓梯口的孔聶華,兩人在突然的照面下,臉上都是一陣尷尬。

    「呃,你要出去啊?」貓兒先反應過來。

    孔聶華一愣,他是這裡的主人,應該是他先打招呼才對。

    「呃,是啊,你呢?」說完,他立刻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在心裡暗罵,他到底在說什麼呀?她現在只能待在這,還能去哪?不說話,也沒人當他是啞巴,

    貓兒背負著雙手,好奇地探頭看他背囊上的東西。

    「你背上背的是什麼東西?」

    「喔,這個啊,」這個客套話可好答多了,孔聶華立刻說:「這是劍道用的劍。」

    劍道,曾住在日本的貓兒當然聽過了。

    「我知道,是竹劍。」

    「不是竹劍,是真劍。」孔聶華露出直爽的笑容解釋,「竹劍是給一般人用的,要練到火喉的武者,才能用到真劍。」

    貓兒聽出他話中自傲的語意,於是順意恭維。

    「那麼你的劍術一定很厲害嘍?」

    孔聶華客氣地笑了兩聲,回答的話仍不改其臭屁本色。

    「沒什麼,學了六年而已。」

    這若話給內行人聽了,準會氣得吐血,要知道,劍道是學無止境的,有人學了二十年才開始用真劍,孔聶華只學了六年,這不是氣死的人話嗎?

    「喔……」貓兒哪裡懂得這些道理,只有淡淡應和,心理想的卻是另一番心思。

    「那……我走了。」

    不知為什麼,和她說話,孔聶華就是感到不自在。

    是她美麗的外表令他無法自處,還是之前和她有所齟齬,如今再見面的情況下,彼此尷尬,心結無法化解?

    「好,慢走。」貓兒恭謹敬禮。

    「唔。」

    孔聶華被她禮貌的態度給怔得一愣一愣的。

    他幾乎是快步離開大門的,以免一不小心在她面前出糗。

    「小心開車!」她又在後面喊來一句。

    他極快跳上車,才五秒鐘,車子便像炮彈似的衝了出去。

    荷包滿載的凡斯覺得前面的路走來,前途光明、意氣風發。

    他真的準備去泰國或菲律賓附近的一個小島,過過所謂悠閒自在的海島日子,也許會娶個當地女子也不一定。

    「叭——叭——」

    兩聲汽車喇叭聲傳來,凡斯朝聲音處看去。

    一輛白色車子的車窗緩緩降下來,探出一個頭。

    孔任嫻把鼻樑上的墨鏡拉下來一些,盯著凡斯。

    「有空嗎?願不願意進來坐坐?」

    凡斯可沒有笨到以為這個邀請是進一步認識的話術。

    「當然,只要小姐吩咐,隨時有空。」

    她嗤鼻一笑,「上車吧。」

    凡斯上了車,繫好安全帶。

    「去哪?」

    孔任嫻瞟去一眼,不滿意他語氣裡的輕佻。

    「一家可以說話的咖啡廳。」

    第四章

    二十分鐘後,兩人坐在一間明淨的咖啡廳二樓裡。

    凡斯兩三下就把面前的兩塊起士蛋糕吃光了,這才啜起咖啡。

    他看見孔任嫻只點了一杯黑咖啡。

    「你的早餐只喝這杯?」

    「你有意見?」她表現出不容被質問的語氣。

    凡斯聳聳肩,表示沒有。

    「我只是好奇,一個人有能力享受,卻要委屈自己的肚子,雖和窮人意義不同,但本質卻相同,真不懂你們有錢做什麼用?」

    孔任嫻一笑,「誰說有錢人一定要吃好?吃得太好,現在文明病太多,豈不是得不償失?」

    凡斯哈哈地笑,「那是你們不肯勞動,每天把流汗當作苦差事,可是又花錢上健身房、打高爾夫球,刻意流出汗水,認為這才是運動,有益身心。」

    「聽你的口氣,好像我們是一群傻子?」

    他瞧了孔任嫻一會,決定眼前的女子是不可冒犯的。

    他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說:「你例外。」

    總算惹得美人開心一笑。

    孔任嫻出其不意地問:「你是在什麼地方發現她的?」

    「誰?哦!你說貓兒?」

    「貓兒?她叫貓兒?」

    「嗯。我在日本北海道一個叫木海的市裡遇見她的。」凡斯拿出煙盒問:「介意我抽煙嗎?」

    「不。」她正專心地瞭解這件事,「這麼巧?就這麼遇見她?」

    「嗯!」凡斯抽了口煙。「有時候人的緣分真不能說不信,不過有一半是你們登報的尋人啟事,我才會刻意留意她。」

    「她……貓兒,當時她的處境如何?」

    「和你們剛開始見到她時沒兩樣,當時她在街頭賣火柴。」

    「賣火柴?」孔任嫻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是啊,一開始我都叫她賣火柴的女孩,至今我還是不明白她為何要學童話故事,在大雪紛飛的雪地裡可憐兮兮地賣火柴。」

    孔任嫻從怪異的感覺中,體會到其中的苦境與悲哀。

    「不過她很自愛,」他繼續說,「你們剛見到她時一身髒亂,是她故意塗黑的,只因為這樣,她才能以一個弱女子免於被欺侮的可能。」

    「哦……」她怔思中,最後說:「好一個潔身自愛的女孩。」

    「確實難得。」凡斯忙著啜一口咖啡,並點頭,「聰明有機智。」

    「她沒有其他家人了?」

    「據我所知沒有,她是孤兒,待了幾年的孤兒院,嘗盡了人情冷暖,也看盡了人生百態,所以她是個很世故的女孩。」

    「世故的女孩會在大雪天裡學童話故事賣火柴?」孔任嫻訝異的反詰。

    「嗯……」

    凡斯不得不承認貓兒確實不能以一言蔽之,他不禁想起昨天他才對她說過——

    你像是永遠長不大的小孩,外面五光十色的環境,比不上這間破屋和你身上的鞋油。

    「怎麼不說話了?」孔任嫻出聲喚他。

    「或許是逃避現實吧。」凡斯說,「環境到了不能應付的地步,就遁入幻想中的童話,讓自己好過一點。」

    「是這樣嗎?」她覺得有趣地睨著凡斯。

    「這是我的看法。」他又聳聳肩。

    孔任嫻忽然板起了冷面孔。

    「你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就算你的看法再正確,也讓人無法完全相信你。」

    才稍稍綻出一抹傾人傾城微笑的美人兒,忽然又板起了褒姒的招牌冷艷絕色,凡斯錯愕之餘,也對眼前的美艷女子感到有趣。

    「這是我的人生哲學——人,不必活得太認真,輕鬆點,無所謂些,你會發覺人生很好過的。」

    「哦?譬如說。」她不屑地問。

    這時候,孔任嫻已不是抱著探詢貓兒的身世心態了,而是想挫挫這男子不以為然的挑釁心態。「譬如那些犯法的人。」

    「犯法的人?」她不客氣地笑出聲來。

    「是呀,他們去搶錢,把搶來的錢拿來買車、買V8、手機等等電器用品,這些錢還是『回饋』社會去了,他指來這些錢有何用?只是為了滿足一時的物質慾望而已,如果他們沒有這些慾望,那麼就沒有犯罪發生了;殺人、自殺也是一樣,都是對某個點太執著了,而鑄下大錯,如果每個人都有個『無所謂』哲學,對任何事不必太強求、太在乎,那麼這社會會祥和許多。」

    孔任嫻抬起五手,慢節奏地鼓起掌來。

    「有道家『無慾則剛』的味道,但是從你口中說出來,就沒那麼有說服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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