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小魚
由於這個強而有力的理由,俞筱茉杷先前所抱持的幻想扔進垃圾車,決定和裴少寒談談她這個打算。
他應該不會反對才是。畢竟她對他沒有任何意義,他收留她也只是因為她是詩情的朋友,如果她決定要離開,也就少了他的一個負擔,裴少寒沒有理由不答應。
不知怎麼的,想到這一點,俞筱茉的心裡竟苦苦澀澀的。
正當她想大歎一口氣來發洩、心中的鬱悶時,大門卻傳來了開鎖的聲音。她緊張的抓起鍋鏟,小心翼翼的往門口移動,現在的治安真是糟糕這頂!連大白天都會有小偷上門。
門開了,她舉起鍋鏟,準備給這個囂張的小賊來個三分全壘打——
裴少寒站在門口,一臉深思的看著已經呈現呆滯狀態的俞筱茉。她在做什麼?
「怎、怎、怎麼會是你…」
不然會是誰?
裴少寒沒理她,逕自往廚房走去。而俞筱茉呆了二秒後也清醒過來,急忙跟在他後頭。「你什麼時候出去的?我怎麼不知道?」
他倒了杯水,攤開桌上的報紙。「你在睡覺。」
「啊?」她在睡覺,天哪!她居然還以為自己比他早起床,真羞恥!看他的衣著,大概是去早安晨跑了。「你去跑步啊?」
「嗯。」他接過她遞來的吐司,眼睛仍專注的盯著報紙,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早餐還可以吧?」
「嗯。」
「要不要咖啡?」
「嗯。」
俞筱茉突然覺得生氣了,他一定要這麼惜字如金嗎?他以為她是他肚子裡的蛔蟲,瞭解他每一個千篇一律答案的不同意義啊?如果不是怕他發怒,她真想大聲的吼他一頓。
不過轉念一想,也許這樣可以讓他在不知不覺中允諾她搬走的要求……好,俞筱茉決定好好的測試一下裴少寒的反應能力。
「你的狗早上是不是要喂?」
「嗯。」
「我的存折放在言畫意那裡,我待會兒要去找她拿,順便買菜。」
「嗯。」
「我決定搬出去,不住你這裡了。」
「不行。」
「為什麼?」她差點站起身來,對他拍桌子抗議。
「沒有。」
俞筱茉深吸幾口氣,看來他都有在聽嘛!為什麼只肯嗯來嗯去的呢?不愛講話也沒那麼慘,她覺得裴少寒的表現已經到了「恨講話」或「不屑說話」的地步了。
「你如果一直很少說話,聲帶可是會退化的,白白浪費一個器官,那很可惜喔!」更何況他的聲音也不是很難聽,有什麼「聽」不得人的?
裴少寒抬起頭,凝望著她的眼裡,閃爍著一種奇異的光芒。
俞筱茉驚訝的瞪著他,並倒抽了一口氣。「你……你居然在笑。」她不敢置信的直盯著他只有露出一絲笑意的眼眸,連眨眼都捨不得,貪婪的看著地難得的攝人表情。
直到他再度將視線移回報紙,她才舒了一口氣,咕噥道︰「你還是不要常笑比較好,不然我就不信還有哪些女人能保持冷靜和理性。」
正如她所願,裴少寒的表情又回復了一貫的冰冷無情。
俞筱茉滿足的笑了笑,坐下來享用她的早餐和報紙的財經版,心裡仍因方纔的驚喜而雀躍著。
真是太高興了,剛才那一點點點點、只維持了幾秒鐘的笑,在她的估價單裡可足價值上億的珍貴寶物呢!其實應該不只這樣,若是有人捧著大堆鈔票請裴大哥笑一下,恐怕也換不到吧!真是幸運極了。
可是……他幹嘛笑?她說的那句話很好笑呢?哪裡好笑?她可是很正經的在告訴他耶!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裴少寒已經換好衣服,準備上班去了。他走到餐桌旁,瀟灑的抱起一疊文件及車鑰匙,安靜的走了出去,但隨即又走了進來。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她,並遞給她一把鑰匙。「不准搬。」
俞筱茉微愕,望著他的背影,手中握著仍留有他手掌餘溫的鑰匙,心中原本充斥的苦澀不知何時已轉變為不曉得從何而來的甜意。
***
俞筱茉站在言家門前,沒什麼耐心的等著言畫意來開門。
「誰啊?那麼早……」言畫意拉開大門,當場被來人凍結在原地,連話都忘了說完。
「還早?都已經九點多了……喂,畫意,你不會就這樣在門口睡著了吧?醒醒啊你!」俞波茉伸手捏住畫意的臉頰,用力拉扯著。
「痛痛痛……痛死了啦!快放手!」言畫意死命的擺脫掉她可伯的刑求,但仍是一副戒慎的表情。「對不起,小姐,你和我一個叫俞筱茉的朋友長得一模一樣……」
「我就是俞筱茉!言畫意,你到底睡醒沒?」這個女人,是故意損她的嗎?
未料,畫意仍搖了搖頭。「不可能,她從昨天下午就失蹤了,現在還沒找到呢!小姐,你別再開玩笑了。」
她……她開玩笑?!「你居然在我面前說我失蹤了?你到底是……」筱茉思索了一會兒,浮起一個奸詐的賊笑。「如果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賴掉上次那筆二十七塊的影印費那你就錯了,我決定要加收利息!」
這番話下來,畫意終於稍微相信這位訪客正是俞筱茉本人。「你……你真的是筱茉?」
「我又不像你和詩情是雙胞胎,全世界、全宇宙只有我一個俞筱茉!」
「噢!老天,你跑到哪兒去了?大家找你找得要命!」言畫意把好友拖進屋裡,馬上進行問題轟炸。
「哦?我剛才好像沒看到某人有『很要命』的樣子,你說是不是呢?」俞筱茉笑吟吟的挖苦道。
「那是因為太要命了,所以就累得睡死了,哎呀!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我哪裡也沒去。」除了裴少寒家之外,她真的哪裡也沒有去。
「那為什麼電話打不通?」
咦?她們不曉得她的居處已經葬身火窟了嗎?大概是很快就撲滅了,記者來不及採訪吧,也說不定是她根本沒看新聞。「電話啊!….壞掉了。」還是別告訴畫意好了,不然她寄住在裴少寒那裡的事就會曝光了,而她還不打算讓別人知道。
「壞了?真是湊巧。」畫意搖搖頭,以表示她的哀悼之意,但很快的,她的表情突然古怪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哦!少女癡呆症!「我本來就在這裡。」真是奇怪,畫意的精神狀態一定出問題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說,你不用打工嗎?」太反常了!早上十點,打工的黃金時段,而俞筱茉居然坐在她面前,悠哉游哉的喝著茶,一點趕時間的著急模樣也沒有!
反常!絕對反常!百分之一萬有問題!
「打工啊……」糟糕,她怎麼解釋比較好呢?「書店老闆有事,今天休假。」這個不叫解釋,叫做掩飾。
還是快把東西拿回來,好進行下面的工作吧!思及此,俞筱茉的心情又低落了幾分。根據裴少寒的條件,她只好忍痛將這些工作辭掉。她待會兒就是要去向各個即將痛失英才的店家們辭職的,想想還真是捨不得。
「好了,不跟你多說,我還有急事待辦,拜託你把我的存折和印章還給我。」
好像還不太對勁。言畫意不甘心的皺著眉,慢吞吞的踱進房裡拿出筱茉的第二生命,心裡不停的思索著她今天的談話及表情,試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遺憾的是她的分析能力實在比她所期望的低了一點,所以一直到俞筱茉走出大門之後,她還是找不出任何可供拷問的線索。
***
傍晚五點半,裴少寒反常的早歸了。雖然下班時間是五點,但他通常會留在辦公室裡加自願班或在道場裡練身體,那麼「準時」回家倒是頭一次。
他站在門口,一臉深思的表惰,目光則梭巡著空寂的室內。她跑到哪裡去了?離開了嗎?畢竟她是被他強留下來的,會趁他不在時落跑是非常有可能的事。再說她孑然一身,兩袖清風,連行李都不用拿,要跑更是容易。
甩甩頭,裴少寒煩悶的扯了扯領帶,讓整個人呈大字型的癱坐在沙發上。他什麼時候會做這種扣留別人的事了?又為什麼他會做這種事?因為心底那股揮之不去的寂寞嗎?還是只是因為她是俞筱茉?一連串的問題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只好無聲的歎了口氣。
最近,他發現他愈來愈不瞭解自己。
二十九年七個月以來,裴少寒一直自以為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做什麼、要什麼、為什麼,可是最近他的行為卻令他對自己感到很陌生。從不開車載女人的他,為了接她還特地等了十幾分鐘;一向對別人的苦難冷眼旁觀的他,居然伸手扶住了在火場搖榣欲墜的她更離譜的是,嚴禁他人干涉私生活的他,竟強迫她不許搬離他的房子,甚至不惜以利相誘來留下她!若不是他自認意識清明,裴少寒根本不承認這是他會做的事,而且也沒人會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