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小渝
薩喀爾德長老獨居的紅瓦屋裡,武亟懶洋洋地從桌上的一堆丹藥裡撿出一顆白色丸子,拋高形成一道優美的弧形,直直落入他的血盆大口,眼角則睨著牆邊正在蹲馬步的湜兒,有一句沒一句地糾正他。
討厭!好端端地下什麼雨?害他一個大好的青春歲月就去了一下午,武亟無聊地摳摳指甲縫。
還好讓他堵到正被奶娘抱回房準備睡覺的小鬼,順手捨他來老頭子這兒練功,順便瞧瞧老頭子又練了什麼好康的,幫他試試成效,好作為下次改進的建議。嘿嘿……他這個徒弟說正格地,還挺有孝心地咧!老頭子該痛哭流涕了啦!
想著想著,他又拋了一顆丹藥下肚。噁……苦的!
眼角瞄到牆邊嘴巴嘟得可以吊三斤豬肉的臭小鬼,嘿嘿……「小鬼,嘴巴張開。」長指一彈,武亟把拇指大的碧綠丹藥彈進了湜兒的小嘴裡。
哇……好苦、好苦!苦得湜兒皺成了苦瓜臉。
武亟伸出食指,正經八百地在他面前左右搖晃,嘖嘖有聲的說:「良藥苦口,這句話永遠是對的,為了你好,你就算臥薪嚐膽、懸樑刺股、忠孝仁愛、兄友弟恭,也要把你師公的精華、心血、愛心,努力地吞下去。
「而且,你要心懷感謝的心,感謝上天給你這麼好的機會,感謝師公煉丹藥如此地辛苦,最、最要感謝的是,你面前這個『舉世超級無敵神勇霹靂偉男人』妳的師父我,心胸開闊地將好東西恩賜給你。
「你要知道,你師父我是天生奇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傲視古今,我敢說我如果排第二,絕沒人敢搶第一。當然啦!有我這種優秀的師父,絕對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你也不必太感動啦!你一定很想報答我的恩情對不對?哎呀!我是不會接受的啦!不過,不讓你做點事又表達不出你的誠心。
「嗯!也不多啦!你只要沒事替我斟茶倒水、鋪床疊被,寫字時替我磨墨壓紙,休息時替我捶背捏腿,睡覺時替我煽風打蚊子就成啦!
「還有,平時看到人要大力宣揚師父我偉大的情操、廉節的操守、蓋世的武功、絕頂的聰明,當了闇帝之後咧!再幫我立個黃金碑文,簡單地介紹我一些不凡的事蹟就好啦!不必太多,黃金貴嘛!大概有個二萬字就夠了,最好在我百年之後,再是個節日,讓後世永懷追緬。
「嗯……這樣就差不多啦!哎呀!一顆小小的丹藥不要要求太多,這樣真的就夠啦!哈哈哈……」武亟愈想愈得意,眼前彷彿看到一片美景,他囂張地雙手釵腰仰頭大笑。「哇哈哈哈……哇哈哈哈哈……」
突然銀光一閃,一個爆粟又在他的頭頂上「現身」,「哎喲!死老頭子,你幹嘛偷襲找?」武亟跟搶地止步,氣沖沖地轉頭瞪向罪魁禍首。
死老頭、臭老頭,差點就害他跌了一個狗吃屎,毀了他完美無敵的形象。
薩喀爾德長老啪嗒、啪嗒的抽著水菸鬥,無動於衷地繞過哇哇大叫的武亟。
武亟摸著頭上發疼的大包,撇著嘴,沒好氣地嘟嚷道:「死變態老頭,一腳都踏進棺材裡了,風中殘燭,正面鬥不過我賣春壯年漢,只好使出下三流手段偷襲我。等你死後,我就真個草蓆把你捆一捆丟到山裡去餵狼,讓妳在十八層地獄裡悔不當初,未來若沒有人替你燒香唸佛,你只好飄飄蕩蕩的做個路邊餓死鬼……」
薩喀爾德長老用雪白長眉下的細眼瞄了瞄他,「去蹲馬步。」
「為什麼?」武亟瞪大了牛眼,不服地大叫。
馬步!他早八百年前就蹲過啦!他這個奇葩都快成為江湖中的一代宗師了,還蹲什麼馬步?!有沒有搞錯呀!老頭子。
「咚、咚!」兩聲悶響,沒有人看得出他什麼時候出手的,武亟就已五體投地趴在地上哀嚎,頭上又多了兩個大燒包。
「下盤虛浮,一碰就倒,還不蹲?!」長長的水菸斗順勢在他頭上又敲了敲,敲出煙燼後,又重填進新菸草。
懾於師父的淫威,武亟只好委委屈屈又嘟嘟哎哎地頂著三顆包子去蹲馬步了。
臭老頭,就別讓他逮到機會,否則一定要敲得他滿頭包,肉包、菜色、豆沙包……薩喀爾德長老蹺起二郎腿,喚過一旁正在竊笑的湜兒。
「師公。」湜兒乖巧地喚人。
老人家立刻心花怒放,從袖裡拿出一個小巧的玉瓶,「這個拿結冰彤。」這是他特別替她煉的解毒丹,他心知她已中毒太深,得一層層解,急不得。
他再用牛皮紙包起桌上散落的丹藥,遞給湜兒,「這些叫冰彤教你怎麼吃。」
「欸、欸、欸……那是我的,不要亂給好不好?」武亟馬上站起身大叫抗議,死老頭,是他先來的咧!
銀光一閃,「咚!」一聲,武亟頭上的「三陽開泰」變成了「四四如意」。
「蹲好。」長菸斗在他面前閃著陰冷的綠光,薩喀爾德長老暗忖,什麼是他的?是他「自動自發」拿的吧?干扁的嘴角不禁冷哼一聲。
武亟火速地蹦回原來的地方,跨出最標準的姿勢,只是,含著淚光的牛眼粉不甘心地看著「牠的」大補丹落人湜兒的手裡。嗚……他的零食……吐出個煙圈,薩喀爾德吩咐道:「馬步蹲兩個時辰,蹲完馬步後教他背淨空心法,順便渡個一成功力給他。」話是對武亟說的,可臉卻是含笑看著湜兒。
這些丹藥有些還得配合內功運氣到全身,否則吃了也是浪費。
哇咧……什麼叫做順便呀?!武亟悲哀的暗忖,一成功力?師父也太匪類了吧!
想抗議的聲音在看到他師父晃著手上的水菸斗時,又硬生生的吞了下去。
「是。」他答應得咬牙切齒。
「嗯!」了一聲,薩喀爾德長老起身走進煉丹房。
「師父,你要蹲兩個時辰呀?那晚膳你就吃不到囉!」湜兒伸出兩根白嫩的心手指,同情地看著武亟。
武亟沒有回答,在看到煉丹房的銅門關上,「喀!」地一聲落了鎖後,「去!誰真的要蹲兩個時辰呀?沒大腦的小孩。」他直起身扭了扭腰,舒展舒展筋骨,他心想,若真要蹲馬步,那才是嚴重地污辱到他生為曠世奇葩的尊嚴呢!
不過,那老頭子老婦老,手勁還是一點兒都不減,痛哪!武亟撫著頭上仍腫痛的大燒包,暗自叫痛。
「師公叫你要蹲兩個時辰的。」湜兒很有正義感地提醒他。
「欸!搞清楚,我才是你師父,你別胳膊盡向外彎,和老頭子蛇鼠一窩,同一個鼻孔出氣好不好?」武亟沒好氣地曲指彈了他光潔的額頭一下,心中暗罵,小叛徒!
「小鬼,我問你。」武亟拖過椅子反坐,胳膊靠在椅背上,「你娘有沒有同你講過你爹什麼事?」
師妹和闇冥兩人都沒有動靜,真是闇冥這個皇帝不急,卻急死他這愛管閒事的太監了。好歹師妹也是他找回來的,他當然得關心關心一下,偏偏師妹從小到大就是個倔脾氣,闇冥又他媽的陰沉得過了頭,誰都不肯先透露一點風聲給他,害他只好旁敲側擊,從最直接的地方下手囉!
嘿嘿!小鬼,為了你爹娘的幸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快點招了吧!他在心中暗忖。
湜兒歪著頭,好不疑惑的說:「我爹?沒有呀!」
「小鬼,認真一點好不好?」武亟的大掌用力地往他的頭「巴」下去。「你仔細地想、用力地想,你娘一定有提過你爹吧?」死小鬼,別以為你只有五歲,就可以裝可愛、裝白癡,我看你根本就是欠扁!
哎呀!武亟愣愣地看著手掌,好……好爽喔!剛剛「巴」了那一下,他突然覺得心胸開闊、神清氣爽,悒鬱的悶氣豁然開朗,難怪老頭子老愛用水菸斗「巴」他,原來真的很爽!
他不可置信地又「巴」了湜兒一下,沒……沒錯,真的好爽!
不行、不行!想他一介頂天立地的好男兒,怎麼會有這種……變態的快樂?
這是不對的、不對的。
武亟死命的搖著頭說服自己這種行為是不對的,但當眼角瞄到捂頭嘟嘴的委屈小鬼時,他快樂的心跳不小心又加快了兩拍。
真……真的很爽耶!
該……該不會是因為他這個耿直忠厚的好青年,長久以來被闇冥和師妹欺壓,一股怨氣才會因為欺負這個小鬼而得到扭曲的快感吧?
狐疑的眼神在湜兒的身上轉了兩圈,慢慢變成了詭譎的獰笑。
終於,邪惡的快樂戰勝了脆弱的善良,他快樂地又「巴」了湜兒一下,「小鬼,快想。」噢!沒錯,這種全身竄起雞皮疙瘩的快感簡直會讓人上癮。
「你再打我,我就要告訴我娘。」湜兒不悅地警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