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小渝
師妹,妳師兄我長得英俊瀟灑、可愛動人、衣冠楚楚、人面獸心……啊!不是、不是,是人面桃花,雖然不敢自比宋玉之姿、潘安之貌,不過,上至八十歲老人家,下至八個月的小嬰兒,哪個見了我不是笑臉可掬,愛我愛得要死?妳竟然說我會嚇壞小孩子?這真是對我這個奇葩最大的污辱啊!」他委屈得牛眼浮現水霧,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駱冰彤抱著湜兒回到床鋪上,安撫著他重新睡下,壓根兒就當武亟是在耍寶。
嗚……真是好沒有成就感喔!師妹根本不理他。
武亟委屈地扁扁嘴,努力吸回他清純的少男淚,硬是擠到駱冰彤旁邊,小小聲地指著湜兒問:「師妹,這小鬼是……闇冥的吧?」瞧這歲數和長相,瞞不了人的。
駱冰彤愣征了一會兒,不答,也不否認,只是淡淡地祈求道:「武亟,別逼我。」
嘿!瞧她說的是人話嗎?他哪裡逼她啦?
武亟鼓起雙頰,忿忿不平的說:「妳就一個人帶著小孩在外面流浪,不讓我們知道?這孩子好歹也是皇子,妳不讓闇冥曉得嗎?」這小鬼可是闇冥的骨肉,要是讓闇冥知道了,怕不氣翻天了?
駱冰彤幽幽的輕歎,「闇宴會在意嗎?」話雖是問著武亟,卻也是間著自己。
這些年來,他除了駱心柔,應該又迎娶了其他嬪妃才是,他那被眾紅顏養刁的脾性,她又怎會不明白?小小的一個赤雪,只怕他早已不復記憶了。
駱冰彤的唇畔浮現一抹笑意,隱含著淡淡的悲愁,「這孩子是他的又如何?
我只知道,這孩子是我的,他姓駱,不姓闇,不關闇冥任何事。」湜兒,是她一個人的,而這些年來的痛苦,都是她帶著湜兒承受的,不是闇冥。
武亟沒轍地搔搔頭,師妹的脾氣總是該死地拗,沒人說得動,而闇冥娶了駱心柔的真相和他近年來的風流事蹟,也不好由他來解釋,否則反倒成為狡辯了。
可是,教他當作沒見過師妹,他又會心頭鬱悶,全身不對勁……哎呀!煩死人了!
他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到床上那個正好奇的睜著眼猛瞧他的小鬼身上,牛眼愣愣地盯著小鬼發呆……突然,靈光一閃,有了!
式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出手,一把擒攫起小肉票,迅速竄出窗外,只撂下一句,「要小鬼,就跟我回楓苑。」話語未散,人已消逝了蹤影。
反正先把師妹誘回去再說,有事,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他這個超級奇葩做這種強擄小肉票的事,可真是大材小用,他對他們的用心,可真是仁至義盡啦!
駱冰彤來不及反應,轉眼間便讓武亟帶走了湜兒。
她驚慌的起身欲追,但卻又遲疑了,就算正面衝突,以武亟的功力,她也奪不回湜兒啊!想到此,半起的身子只好緩緩坐下,放棄了追奪。
她長長的數口氣,側向仍微溫的被褥,嗅著湜兒余留的味道,目光透過窗欞,望向未圓的月,眉間的愁意……更深了……***
簡短的留了一封信給昊辰兒,她只提說遇到故人,所以不辭而別,因為她怕面對昊辰兒純真的面容後,便不知該如何託辭離去。
她相信,宣昴會善待昊辰兒,而她為昊辰兒高興,這世間,畢竟還是有人可以得到幸福……而且,以宣昴的強烈獨佔慾,必定不會讓她再為他們母子掛念太久。
這樣也好,她這種破敗之身,究竟還能再活多久?她不願揣測,只覺身體已由內部一點一滴地崩毀損壞,生命也被積毒一點一滴地殘蝕殆盡,她剩下的時日……不多了。
也許是武亟恐怕她想得大多,不願回去面對舊時人,所以,他帶著湜兒,身形極快,使得駱冰彤遠遠落在他們身後數日的路程。
在多日的跋涉奔波後,駱冰彤終於回到了擎天鎮外的楓林中。
孤身站在微紅的楓葉下,腳步卻是猶疑的。
這些年來,她只想著如何延續湜兒的生命,苦苦地將闇冥摒除在心門之外,縱使暗夜夢中,總見他墨黑的眸子如夢魘般糾纏著她,驚醒後,也每每捂著揪顫的胸口,征征地不知在恐慌些什麼。
也許,只有當痛楚到了極限,傷口不再汨泊流出鮮血,她受傷的心才能結痂,忘卻一切。
現在,她佇立在楓林外,只覺胸口又湧起一陣茫然與頭痛。
她顫巍巍地深吸了一口氣,自蓊鬱的林樹間尋到密道,進入楓苑的書齋內。
這原是年少時往來楓苑的密經,現在再走過,心境卻已不如當年清明。
懷著紛亂的心緒走過幽暗密道,推開隱藏密道的書櫃,出口甫開,她瘦弱的身軀馬上被一道強大的力量拉扯住,在景物翻眩中,她已被一具偉岸的胸膛牢牢的鎖在臥舖上,唇瓣猛然被吞噬在紛亂而狂熱的吻中。
似要證實她的存在般,闇冥帶著洩憤的怒氣噬咬著她的紅唇,毫不溫柔的吮出她腥熱的血,吞噬著她的一切。
駱冰彤乖順地任他擺佈,不作任何無謂的掙扎。
望著身下似抽離了心魂的她,闇冥的瞳眸中掠過一絲難解的幽光,而後轉為邪肆。
銀牙狠狠地咬著她柔嫩的下唇,右掌箍緊了她纖細的脖子,毫不留情地焰緊,他倒要看看她能漠視他到什麼時候?
欲折斷她頸項的大掌喚回了她的神志,駱冰彤緩緩收回迷茫的焦距,在黑暗的漩渦包圍她之前,深深地望進闇冥的眸子,倘著血的唇悄悄地浮現幾不可見的笑花,然後,眼睫如蝴蝶般輕巧地遮住了瞳眸。
這麼多年了,他仍是不瞭解呵!駱冰彤在心中輕輕地喟歎,任胸肺間的痛苦幾欲爆裂,她毫不掙扎,只是默默的承受。
在她幾欲失去神志的剎那,頸間的壓力突然消失了,陡地湧進的新鮮空氣,讓她忍不住劇烈地嗆咳了起來,耳畔儘是血脈奔流的轟隆聲響,麻痺的全身竄起一陣陣麻癢。
看著她撫胸嗆咳,瘦弱的身子不斷地顫抖,闇冥陰鷙的笑了。
醇厚的嗓音似情人間的低語,「我告訴自己,若妳躲開了、掙扎了,那妳就不是我想要的女人。」也不是他這些年來心中揮之不去的那個不凡赤雪了。
嗆咳得欲嘔的她,在髮絲遮掩下的臉笑得有些苦澀,只有她自己知道,眼眶中的淚水,究竟是因為身體的不適,還是心魂的痛楚。
她顫抖地深吸了一口氣,強抑下胸口的疼痛,她抬起眼,撩開頰畔的髮絲,聲音低喃的問:「孩子呢?」
闇冥並未回答,眸子自她憔悴的臉龐,往下移至粗簡的衣物,直到她瘦弱身子。
「妳當真這麼恨我?」低沉的聲音中有著苦澀與氣悶。
駱冰彤輕皺起眉頭,恨他?她不懂。
他的大掌擒住她小小的下巴,逼她正視自己,怒氣陰沉了闇冥的俊臉,「妳就這麼恨我,恨到不讓我知道他的存在,寧願帶著他在外面受苦?他是我的孩子,我黑暗王朝的正謫皇子,妳怎麼忍心?」
初見武亟帶回的孩子,他除了狂喜之外,更深切的情緒是狂怒,他氣駱冰彤不願讓他知道他們有了一個孩子,更氣她獨自在外面受了這麼多年的苦。
對她,他總是在憤怒之餘,還有著更多的心疼。
駱冰彤輕輕格開他的手,澄澈的眸子直視著他,眼中沒有絲毫的怨懟,「我不恨你。」這些年,在病痛中一路走來,她從沒恨過他。
不讓他知道湜兒的存在,的確有她的理由和私心,卻從不關乎一個「恨字。
她緩緩抹去唇色的血漬,腫痛的唇笑得淒然,「我只是不愛你了。」真的……不再愛他了。
闇冥幽眸一斂,緩緩勾起了一抹蠱惑的邪笑,「騙子。」鮮紅的舌舔祇著她唇角殘留的血漬,薄唇輕抵著她,近幾無聲的低語,「妳不懂這只會更撩起我的征服慾望嗎?我的火紅赤雪。」
赤雪?!駱冰彤陡地渾身一震,猛力推開了他,轉身背對他。
「怎麼了?」闇冥挑起眉問道。
駱冰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掩在長袖下的拳頭握得死緊,聲音卻是異常地清冷,「赤雪死了!她死在萬丈懸崖下、死在怒江浪濤裡,死在赤煉火蛇的蛇毒裡。她死了!」
他想要捕獵征服的對象總是赤雪,五年前如此,五年後還是如此。
垂眼看著光可鑑人的檜木地板,焦距卻是渙散的,她聲音低微的說:「我不會帶提兒走了,你說的對,他跟著我只會受苦……我只希望你能念在舊日臣民的情分上,不要拆散我們,讓我陪著他……」在這僅剩無多的時日裡。
看著她瘦弱卻倔強的背影,闇冥揚眉笑了,就是這份即使屈從,也仍是頑強的惱人性子,讓他又氣又憐地無法割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