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小芽
「什麼?」小烏鴉頓時全身血液逆流,幾乎要招架不住,「我……我與主人是兄妹,我……」小烏鴉不由自主地搖頭。
不可能的,她自幼便被關在大牢裡,連雙親長什麼模樣都不認得,更不可能知道有其他的兄弟姊妹,況且,主人不會丟下她逃走的!她在心中大喊,但卻有一股被背叛的感覺。
蘭姑滿足地大笑,小烏鴉抬起頭,驚愕的注視著她,她很清楚眼前這女人,正因為打擊她而暢快不已,雖然她內心糾纏紛亂,但她告訴自己,就算心底再難過,也不能受到欺負而默不作聲,她勉強壯大聲勢。
「這、這有什麼好笑的,就算我與主人真是兄妹又如何?因為我是真心喜歡主人,就算犯了逆倫之罪,我也不在乎!」
「你說什麼?」蘭姑咬緊牙根渾身發顫,她呼吸急促,瞪著小烏鴉的眼裡,映出了另一名女子的身影。
不,她不是雪笙,但她們是如此地相像,當年雪笙也是願意捨棄一切,追隨風翔而去,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地位,甚至,願為了他捨命,這些都是她做不到的。可恨,好可恨啊!
蘭姑瞠大了銅鈴般的雙眼,瘋了似地狂罵,「你從以前就是這樣,老是裝作一副天真純潔的樣子,其實,你只是個到處勾引男人、不要臉的賤女人!」
「無緣無故的,你為什麼罵我?你才是不要臉的賤女人,還是臭女人、老肥婆、醜八怪、毛毛蟲……」知道對方正在罵她,小烏鴉也反罵了回去。
養尊處優的蘭姑第一次受到這般污辱,氣得頭頂冒煙,向著小烏鴉衝去,她伸出滴著黃膿破爛不堪的手掌掐住小烏鴉脖子。
「你說什麼,你這個賤人,我會這樣還不都你害的,我要你死!」
「啊……放……手……」小烏鴉被緊緊掐住無法呼吸,她想推開蘭姑,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就在要昏去之際,她無意間扯下了蘭姑覆面的紗巾,一張滿臉膿瘡、流著黃澄澄膿汁的醜陋面孔,赫然呈現在她眼前。
「啊————-」小烏鴉受到了驚嚇,發出極為驚懼的叫聲。
蘭姑鬆開小烏鴉的頸子,轉而摀住耳朵,脆弱的她,受不了別人將她當成怪物的驚懼喊叫聲。
「嗚……主人……」小烏鴉撫著頸子,極度驚慌的叫喚著柳飄揚。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的蘭姑,再度靠近小烏鴉,她將發臭的膿汁朝她憎恨的標緻臉蛋甩去,嗅到臭味,小烏鴉不自覺地低下身躲開攻擊。
「你還敢躲,我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你娘害的!」蘭姑的怒吼聲,震得小烏鴉耳膜欲裂。
「你認識我娘?」
「二十年前,我與你的生母……雪笙是對感情很好的表姊妹,直到有一天,我和雪笙遇到了你爹——-風翔。那時,他是俗人王朝裡的一員武將,在路經此地時,誤中了一批盜匪埋伏,負傷逃到這兒來,我與雪笙一時心軟救了他……剛開始,由於雪笙個性好強,與風翔見面老是吵個不停,我想,照這樣下去,風翔必定傾心於我,不料,他兩人竟瞞著我互許終身,就連你都生下了……」蘭姑在敘述中沉浸在過去,突地,她又睜大綻開皮肉的雙眼,好似從棺材裡蹦出的腐屍。
「為什麼風翔愛的是你不是我?我有哪一點不如你?我比你有權有勢,只要一句話,就能置你於死地。沒錯,是我害死你的,但那又如何,你的命根本不值錢!」
「原來是你害死我娘的,難不成,將我關起來的人也是你?」小烏鴉激動萬分,眼前,不僅是讓她受了十八年監禁、與世隔絕之人,更是她不共戴天的殺母仇人。
「你現在才發現呀,這麼遲鈍,也難怪柳飄揚要拋棄你。」
「主人拋不拋棄我關你什麼事?我懶得理你,出去!」被說中傷心事,小烏鴉憤而將怒氣出在蘭姑身上,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人發怒。
「什麼?」蘭姑不可置信的張大嘴,「好大的膽子,敢叫我出去,你就跟你娘一像下賤,什麼人不好找,偏偏去勾引我的心上人。」
「我娘才不是賤人,你心腸這麼很毒,我爹當然不可能喜歡你,你不但不懂得反省,還怪罪我娘,甚至害死了她,你才是賤人!」
「死丫頭,死到臨頭還敢跟我頂嘴,我現在這副模樣都是你娘害的,還說她不是賤人,看哪!我這張臉,這副身材,全都是因為她!」
「我不看!」
小烏鴉乾脆將頭撇向另一邊,但是蘭姑硬是將小烏鴉拉到面前,只想將心中的不滿與怨恨對著她發洩。
小烏鴉望向蘭姑翻開的衣袖,乍見血肉模糊的粗糙手骨,她強忍住翻攪的胃,故作鎮定。
蘭姑見她一點也不害怕,便將她逼至角落,自口裡發出濃厚腐臭味道:「我現在還不會殺你,我要讓你嘗嘗烈火焚身的痛楚,我要見到你痛不欲生的樣子,我要讓你以最不堪的方式死去,才能消我心頭之恨。」
小烏鴉忍著臭氣,一雙清澄美目回瞪蘭姑,她看似弱不禁風,其實骨子底硬得很,一旦決定不低頭,就會硬挺到底,絕不求人告饒。
「對了,我還要將你那對眼珠子挖出來,不僅如此,我還要剝掉你這層皮,把它縫成皮衣,呵呵呵……」
「你太肥了,我的皮哪夠用,一定會被撐破的。」小烏鴉強忍住心中的害怕嘲諷道。
蘭姑突然被小烏鴉澆了一盆冷水,她沒料到小烏鴉會頂嘴,一時竟愣住了,她只能兇惡地對著小烏鴉撂下狠話。
「哼,給我等著瞧,來人呀!將祭品送入大牢,哈哈、哈哈哈……」蘭姑不理會小烏鴉,滿足地抖動著一身肥油狂傲離去。
目送蘭姑將門關上的一刻,小烏鴉一古腦地將胃液全部嘔出,她掙扎地走到窗邊,拚命將清新的空氣納入肺中。然而,蘭姑身上的腐臭味令她頭昏不已,彷彿連力氣都已使不上來,她的意識也漸漸地模糊了。縹緲間,小烏鴉見到了她所熟悉掛念的身影,那張俊挺的臉孔,一如往常,對她揚起薄薄的嘴角。
即使是幻影也令她感到滿足,因為,她見到了原以為再也見不到的笑容。
「主人……」小烏鴉將手伸向柳飄揚,卻捉不著他的身影。
主人,你真的丟下我了嗎?
小烏鴉想追上柳飄揚,但全身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只能眼睜睜看著柳飄揚漸行漸遠而去,終於,留下她一人,獨自墜落在黑暗的世界……
第七章
帶著沁人水氣的狂風,在靈空族的領地恣意竄動,原本披著藍色衣衫的天空女神換上了淺灰白紗,向大地的住民們宣告,短暫的夏季已結束,這片浩瀚大地,將為白色所妝點。
靈空族就藏身在一片普通人絕對無法存活的浩瀚曠野中,隔著一座死氣沉沉的林子,與俗人遙遙相望。
位於靈空族的最前方,一座高聳的殿堂內,十二名年輕的黑衣男子,或坐或站地聚集在一起。由於再過不久便是族裡最盛大的夜冥神祭,因此,他們正在分配每人負責的任務,只有一名高大的男子抱膝坐在窗邊,或許他的姿態不夠莊重,但他確實是神廟守軍的首領——-旻蒼。
數年前才接任首領之位的旻蒼,是個重情守義的男子,如今他卻面臨了與性情相背的一道難題。
他認為,偉大的夜冥神根本就不需要用族人的血與生命來增添其光彩,但是,蘭姑卻堅持必須用活人做為祭品,不過短短二十年的時間,就舉行了兩次。
難道以惡靈轉世為由,就能決定一個人的命運嗎?在旻蒼看來,事情恐非如此,但身為神廟守軍,他不但無法違背蘭姑的命令,甚至連進言都不可以。在這樣的情況下,要確認霜兒是否真是邪魔妖道,就只有從與她相處過一段日子的男人口中探出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大哥?」
「啊……嗯。」同伴的聲音喚回了旻蒼的注意力,他若有似無的回應,使得排行在他之下的男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大哥有什麼心事嗎?怎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或者,是我的安排有錯?」
「不,你安排得很好,只是在神祭舉行之前,你捫千萬要多留心些。二弟,等會兒將每個人的任務抄一份副本給我,其餘人若沒事,就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吧。」
「是!」十一名男子齊聲回答。
旻蒼見兄弟們情神抖擻,便揮揮手步出了廳堂,比起他肩負的任務,他目前更急於解開心中的疑惑,他來到了位於雕堡右側的牢房。
這裡的牢房,分別是火牢及水牢。火牢內有萬年不滅之火,凡是犯了死罪之人,皆倒吊在火焰上,讓地獄般的紅焰烤炙至死。罪不至死之人,則關入水牢,牢內引進的則是融雪之水,其水之冰似萬蟻穿膚,凍如錐石鑽心,柳飄揚便是被關在水牢中,而且已經五日未進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