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小可
「這是他們那一輩的事了,與我們無關。」他這樣說時,目光忽然被遠方吸引住了。
我轉頭一看,來者竟是沈夫人。
「穆穆,你父親……他怎麼樣?」她愁著一張臉說。
「他現在睡了,你要進去看他嗎?」因為知道了她與父親的關係,我忍不住對她冷淡起來。
「不,他不會想看到我的,我只是過來看看你,可憐的孩子……」她伸出手想摸我的頭,我機警地避開。
「既然這樣,夫人請回吧!」我離她遠遠的。
她的表情看來既受傷又痛苦,彷彿有千言萬語又不敢訴說,最後轉向了沈恩承。「恩承,穆穆就拜託你了。」
沈恩承點了點頭,她再看我一眼,才轉身離去。
長長的醫院走廊,她苗條纖細的背影,顯得那麼孤單脆弱,首度讓我覺得她已是個年長的婦人。
「我媽媽,很疼你。」他輕輕說道。
「我知道,但我不要她疼。」我倨傲地響應,接著瞪視著他說:「大哥。」
「什麼事?」他挺起背脊,承受我嚴厲的目光。
「你也早就知道,你是我父親的兒子吧?」我面無表情地問。
「嗯,小時候我不知道,只覺得他特別疼我,後來那天一見面,我就知道了。」他幽黑的目光瞧著我,如潭水般深不可測。
我不敢相信地望他良久,一下子搖頭,一下子歎氣。「既然知道了,那你還對我,對我……」
「我!」他痛苦地閉上眼睛。「情難自禁。」
聽見這個,我原本以為自己會瘋狂的,沒想到心痛到極處,腦中反自清明。
「當初你以為又儒是親姐姐,還不是瘋狂愛她?」我渾身顫抖起來。「你明知道我是你妹妹所以才說愛我的是不是?」
他睜開眼看我,眼眸一片清澈。
「沈恩承,你是個變態!」我罵了出來。
「你能確定自己是我親妹妹嗎?你拿什麼證據來證明?」他激動起來。「我現在的爸爸不是我親爸爸,姐姐不是親姐姐!你又怎能確定自己是你爸爸和媽媽生的?我父親偷人,母親也偷人,你爸是我媽姘頭,大家都高尚不到哪裡去!」
我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恨恨地罵:「少污辱我爸爸媽媽!你自己身世不幸,犯不著拉扯上別人!你走,立刻就走,我不想看到你!」
他被我激得舉起手來,我以為他要打我,沒想到卻一把被他擁入懷中。低下頭來,他用力吻住我的唇,我嗚聲掙扎,可是他死咬不放。
「先生小姐,這裡是醫院,請輕聲細語。」護士小姐看不過跑來出言警告。
好不容易他放開我,我喘著氣說:「你、你明知我是你……」
「你不該打我的,後果請自行負責。」他淡淡地說,整個人感覺冷酷異常。
「我是你妹妹!」我壓低聲音吼。
他伸出手來摸我的臉,害我東躲西閃。
「不管你是妹妹也罷,不是妹妹也罷,總之這一生,我不會放過你了。」他的聲音低而沉,卻蘊含無比決心。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雙腳發軟,幾乎無法站立。
「原因你自己明白,需要我說出來嗎?」他在我耳邊低聲說著。「因為你愛我。穆穆,你愛的人是我。」
第八章
他走了,我躲進病房內,搗著嘴以防自己發出聲音來。
為什麼他不肯放過我?因為我愛他。
我不知道他怎麼知道的,但我的確愛他,比之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物,都不及我愛他。
我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瞞過所有人,卻瞞不過他,也瞞不過夢中那位男孩。
那麼……他將不顧我們的血緣關係,也要愛我到底嗎?他到底是真的愛我,還是這根本是一種病態?得不到的,不能碰的,永遠撩撥人心底最深層的慾望。
他對我,應該也是如此,只有他的妹妹,才能得到他永恆的眷顧。
此刻的我,心中不知是酸,還是痛,表情不知該哭,還是笑。
我這才相信他真愛我,因為我是他的妹妹,這種想法或許古怪,但就因沈恩承那種激烈的病態性格,才會有這樣的結果。
我到底該怎麼辦呢?如果任憑感情自由發展下去……他才不會管我是不是他妹妹,擺明要定了我,或許終有一天我會死在他手裡也說不一定。
不,事情還有轉圈的餘地,又儒姐已經知道沈恩承不是她親弟弟,他們之間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如果她能愛他的話……如果他們能在一起,我願意躲到遠遠的天邊海角,終生不再見這兩人一面。其實我知道這種想法非常自私,即使他能和又儒姐復合,他終究忘不了我。
而我所要的,僅僅只是這樣,總不能真的兄妹亂倫吧!他可以,但我不可以,我沒那種勇氣。
我看著父親和他相似的睡臉,心裡不知該怨恨還是感激命運的擺弄,給了我和他這樣深的牽扯,注定糾纏一輩子。
隔天父親急急忙忙辦手續出院,根本不願多待,檢查報告要一個禮拜才出來,我們只有靜心等待。我看父親身體狀況良好,就專心處理演唱會的事,有時忙到三更半夜不回家,多虧又儒姐,常到我家看顧我老竇。
好不容易到了表演那天,場地OK,服裝OK,伴奏OK,宣傳OK,一切都萬事俱備時,米歇爾小姐卻突然說她不唱了。
她今晚穿著大紅色的晚禮服,上半身的珠飾與亮片足可使她在燈光下無比耀眼。
「取消演唱會吧,我今天不唱。」她在後台休息室吸著嘴說。
「為什麼?你開什麼玩笑?」我近來脾氣很大,馬上爆發。
「Sean近對我很冷淡,今天下午我跟他攤牌,沒想到他說如果我不知進退的話,那連朋友都別做了。」
一向保養喉嚨的她居然點起煙來,我連忙奪下來。
「你就為了這個不唱?」我的怒氣達到頂點。
「我沒那個心情!」米歇爾的藍眸緊盯著我。「穆穆你告訴我,Sean是不是有其它的戀人,所以才不跟我交往了?」
「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何必來問我?」我有點心虛。
「我肯定有第三者!一定是那個叫Kathy的女人!」米歇爾的俏臉變得猙獰。「我老早就覺得他們之間有鬼,她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擔任主持人的又儒此時出現在後台,滿臉怒色地說:「我勸你把話吞回去,不然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又儒雖然身材嬌小,但氣勢驚人,米歇爾被她嚇得連連退後。
「又儒姐姐,米歇爾她說不唱了。」我說。
「嗯?」又儒瞪向米歇爾。「為什麼不唱?」
「我、我喉嚨不舒服。」米歇爾吞吞吐吐地說。
「一句話,你今晚到底能不能唱?」又儒沉著臉問。
「我……」米歇爾哇地一聲哭起來。「我不能唱啦,這樣上去穩倒嗓的!」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儒咬著牙說:「穆穆為了今晚花了多少心思,這期間她父親還生了病,她照樣把你的演唱會弄得好好,你這樣怎麼對得起她?還有,沈教授今天也抱病前來看你表演,你忍心讓他失望而返嗎?」
米歇爾只是蒙著臉哭。
「單單為了個人感情的不順遂就取消重要的演唱會,你還妄想當什麼國際知名的女高音?」又儒轉過頭來對我說:「穆穆,我出去向今晚的來賓說明。唉,更是難為你了。」
我搖搖頭,看著她走到台前,再望一望低頭啜泣的米歇爾,歎息一聲,就往觀眾席走去,來到老竇的身邊坐下,不安地問:「您身子還好吧?」
「別擔心,我好得很上黑暗中只見父親對我溫和一笑。「怎不見恩承?」
「我不知道他今晚來不來。」我看著舞台。
「他女朋友開演唱會,怎可能不來?」
我尚未回答,又儒已走至舞台中心,她用清亮的聲音跟台下說明今晚的主唱因為身體不適,所以被迫取消個唱會,整個廳堂瞬時議論紛紛。
這時,前排座位有幾個人大聲吶喊起來:「又儒,你怎可這樣耍我們!」
我知道今天有很多人都是衝著又儒的面子才來的,沒想到他們居然會找起她麻煩來。
「不管,今天一定要給我們個交代,不如你來唱!」那些人又吼,所有在場的人也跟著沸騰。
「好、好!」又儒在台上瞪著那群起哄的人。「你們一個個都給我記著!」
「你不唱就不讓你下台!」所有的觀眾都跟著鬧起來。
又儒無奈,又好氣又好笑地跟伴奏低低說了幾句話,然後對在場觀眾說:「為了彌補大家,那我就真來唱一首『微曦之夢』吧,唱不好可別見笑。」
接著她婉轉地唱起那首TraumdurchdieDamrnerung,我一聽耳朵不由得豎起來。又儒姐姐竟有這樣的好嗓子,她的音域不高,屬於女中音,但聲音清亮,唱到感情濃處迴腸蕩氣,我竟聽得呆住了,感動得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