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向吟
「啊?聶醫師?」在一旁端著器皿盤的護士瞅著杵在門口的聶夏萌,除了她沒其他人注意聶夏萌的出現。
聶夏萌深深地又吸了口氣,臉龐上的口罩緊貼著她的鼻腔,她又緩緩上前了幾步,拚命地在心底重複著過去她所看過的教學景象,她不可以被樊動手術的情況給嚇壞,她要撐完全程。
但很不幸的,當她走進了手術台邊,目光落到沾在藍色布料上的血跡時,她不由自主地狠狠連抽了好幾口氣,身子抖得像秋天的落葉,而後她偏過了頭,雙腳不聽使喚地奪門而出。
她不能!她還是不能!她沒有辦法看著樊動手術的每一個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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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聶夏萌再度逃到了每次當她無法面對問題的時候,總會到的地方,這地方是她的避難所,卻也是將她的心囚禁了七年的地方。
聶夏萌盈盈地瞅著石碑上的笑臉男孩,「你會怪我的,對不對?我沒有守好我的心,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就算你現在已經是天使了,也沒辦法忍受像我這樣的背叛,是不是?」
墓碑一如七年來的沉靜,聶夏萌明白她再怎麼樣,都得不到她要的答案,她伸手抹掉滑落的淚珠,緩緩地
抱著冰涼的石頭,「如果一切都能像學生時代那樣簡單就行了,這七年來的生活,我發覺世上的每一件事並不只有對錯如此容易,愛著你明明是我覺得最正確的事情,然而所有的人都認為這是最大的錯誤,我若不愛你,你該怎麼辦?但樊卻出現了,而我的心,卻開始游移不定……」
她梗了下又說:「現在連我自己都無法決定對錯了,拖把頭,我還是愛著你的,但是我也同樣、把心給了另一個男人,他現在在手術房裡,我沒有辦法去比較我對你們之間愛誰比較多,你們是不同的,然而我卻沒有勇氣去面對他,甚至陪著他去承受與命運掙扎的奮鬥。這樣的我,你一定會討厭吧?」
聶夏萌微咬了咬唇,陣陣的心絞幾乎讓她感覺不到指尖陷入拳內的痛意,「為此,我對你充滿了歉意,雖然我明白你可能在天堂裡笑我笨,或是因我而憤怒,我知道我太過分、太自私了,總是依賴著你,甚至連你死了都還要到你的墳前吵你,不讓你安寧:我總是不斷地對你要求,希望你能給我更多、更多……」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幾乎破碎得不成聲,照片裡的笑臉幾乎被她的淚水所淹沒,「明明曉得你已經沒有辦法再幫我了,我卻過分地想要求你的答案;我甚至想要求你幫他,但我知道這不可能,連我都逃了,怎麼能還這麼過分地要求你,可是我沒有辦法再承受失去另一個人的痛苦,不敢再想像我如何吉接受那份心痛。
「我不要他跟你一樣,在甚至還沒聽到我說『我愛你』之前就走了,倘若你真的聽得到我的聲音,你能接受他嗎?接受另一個我愛的男人,也接受我不會在愛上他後將你忘掉的事情,我不可能會忘掉你的……」
凌睿堯無言地瞅著她,心中疼得不知該苦笑或是安慰她,他一直都是愛著她的,將樊散東送到她身邊也是他最大的心痛,但是他又能怎麼樣?他希望她幸福,卻勾起了她對他的罪惡感,他多想告訴她愛上樊散東是沒關係的,因為,他們這段感情總該有個結束。
他該感謝她在愛上樊散東之後並沒有忘了他,這是何等的幸運,凌睿堯輕緩地飄到她身邊,沒有實體的手臂環過她的肩,一如七年前他時常從後頭環住她一般,深深地嗅進她的香味,低聲溫柔地在她耳畔輕喃,「夠了,夏萌,愛著我七年的時間已經夠了。」
「拖把頭?」突然聽到他的聲音,聶夏萌愣在那兒環視四周,她不會錯認那個溫柔的聲音,「你在哪?你在這裡對不對?」
凌睿堯微微地笑了笑,並沒有現身在她的面前,他明瞭現身是容易的,但是對夏萌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他不能現身,他也不應該回覆她更多的話,就讓她認為是偶然間的風聲吧。
「你在這裡是不是?回答我!」聶夏萌朝著冷清的空氣大吼,然而卻等不到他的回應,她慌忙地在四周轉著,卻怎麼也找不到他的蹤影,「拖把頭!」
凌睿堯鼻尖充塞著酸楚的感覺,情不自禁地又對她多說了一句話,「走吧,不要留戀,待在他的身邊。」
聶夏萌聞言淚水如泉水般地落下,他要她走是嗎?他不要見到她再為他留戀,他要她待在……聶夏萌連連地抹著自己的淚水,哽咽地跪坐了下來,「拖把頭,你接受了是嗎?你……」
說不出她心中沉積許久的愧疚被瓦解後的感覺,取代罪惡感充塞的是對他滿滿的感激,聶夏萌微微地抿著嘴角,擦拭著她臉上的淚痕,「謝謝……」
***
「嗯,看你的情況還不錯嘛。」伴隨著聶夏萌回到醫院,凌睿堯伸長了脖子瞅著樊散東被開腸破肚的景象,微微地點了個頭。
「在我開刀的時候,你就不能閉嘴嗎?」樊散東不曉得原來靈體可以在被麻醉的時候感覺到外面的事物,可是他就真的是待在自己的體內,透過眼瞼直視著飄在半空中的凌睿堯。
「哎呀呀,你就不能開心點嗎?你現在正在『開心』耶。」
凌睿堯賊賊地咧開笑容,令樊散東忍不住想一拳揍歪他。
「閉嘴!」樊散東氣憤著他只能留在體內,被麻醉的肉體卻不能聽他的使喚,「看我被人宰割是那麼好看
的事情嗎?你幹麼不死回你的墳墓裡?」
凌睿堯無辜地努了努嘴,「夏萌跑到我的墳前為你哭得歪七扭八,教我怎麼忍心好好睡覺?好歹也來看看你的情形,免得你掛掉了我又得另外找一個人。」
「夏哭了?」樊散東聞言靜默了一下,「告訴我,我會死嗎?」手術已經進行了好幾個鐘頭,他幾乎認為這場手術他能戰勝的機率沒有多少。
「小狼狼,你是個禍害,怎麼死得了?」凌睿堯無聊地扯了扯頭髮,「我都知道了,原來你這傢伙十惡不赦,早知道就別找你,瞧夏萌陷得這麼深,現在想換人都來不及,況且幸好你也沒將夏萌耍著玩,否則就算你死不了,我都會想辦法讓你死得很難看。」
樊散東冷哼了兩聲,「謝謝你的好心。」想起把凌睿堯找來這裡的聶夏萌,他不禁擔心地攢起眉頭,她現在一定很為他擔心吧?「她人呢?」
「在外頭等著,看來她是當不成醫師了。」凌睿堯短短地歎了口氣,「算了,當不當醫師都不是問題,當個古董店老闆娘也不錯,不用成天承受壓力。」
他笑了笑,「這話的意思是,你決定把她交給我了?」
「如果沒見你喝下戀夜的那杯毒荼前,我還沒辦法決定,但是你喝了,我也沒話好說。」凌睿堯停頓了一下,嬉笑的眼神轉為專注,「你會好好對夏萌吧?」
「倘若再問這種問題,我就翻臉了。」樊散東語氣十分緊繃,他不是個喜歡吐露真心的男人,口頭上隨便和女人說「我愛你」,卻從來沒有一次真心,然而夏是特例,他才不願別人懷疑他的心意,「你不是往後可以查證嗎?何必問我?」
凌睿堯搖了搖頭,「哎呀,很可惜,我很忙的,沒有時間再多留了。」將夏萌交給樊散東後,他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他還得回去天庭受罰咧。
「你會走?」樊散東意外地發覺自己的心裡多了一份不捨,雖然凌睿堯算是他的情敵,但他卻在不知不覺中將凌睿堯當成自己的朋友,有這樣像朋友的情敵,也算是一種諷刺吧!
凌睿堯遺憾地苦笑,「不能不走,不過這樣對你不挺好的?你大可以一個人放心地擁有夏萌,不用擔心我隨時會從哪個地方冒出來偷窺。」
樊散東沉默了下,實在被凌睿堯這個傢伙的善良給打敗了,他微微地笑了笑,縱容自己對凌睿堯產生好感,這也是自己應該感謝凌睿堯的回禮,「在你走之前,你可以去看看她,我想夏需要你的一聲告別。」
凌睿堯垂下眼瞼思忖了好一會兒,然後微微地從心底泛出一個微笑,「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身對你們之間投有好處,就讓她永遠當我已經離開了吧。」
「夏說得沒錯。」樊散東搖了搖頭,心裡無法對這個男人產生負面的情緒,凌睿堯純潔得無可比擬,簡直是世上少有的怪胎,幸虧他死得早,否則鐵定在這世上嘗盡痛苦,「你這個傢伙,還真是個天使。」
「哪裡、哪裡,等我去裝了翅膀才算數。」凌睿堯緩緩地朝樊散東笑開了顏,如他七年前對每個人所展現的陽光笑靨。
***
一個月後,聶夏萌依舊莽莽撞撞地奔過走廊,耳際的短髮飛揚過空氣,經過轉角時她不留心僮倒了一個路過的行人,她連忙停下腳步,回頭朝那個受害者道歉,一面幫那個人撿起散落滿地的病歷資料,「對不起,我有急事,我……」咦?這份病歷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