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頁 文 / 向吟
想起在電視上看到南宮慕容的出現,她的恨意又重新如波濤洶湧地攪動。沒錯,自己痛恨南宮慕容的存在。在明朝時,南宮慕容就是所有江湖女子欣羨的對象,出身「四武神」世家、響亮的名號、絕美的容貌、聰敏的頭腦、高強的武功,一生平順即可攀親附貴,所有的幸運全在她的手中唾手可得。不像自己出身低賤,千辛萬苦才在江湖中闖出名號,但自己的成就在與南宮慕容相較之下顯得分文不值。
為什麼到了這個時代,和自己相同背景的她又平步青雲,成為眾人注目的焦點。反觀自己卻在無依無靠下被騙失身,不得不殺了幾個人,直到關雲組織找上自己當殺手,走上和過去相同的路……方青嘯愈想愈恨,恨她、恨天下人、也恨老天爺對自己如此不公平、更恨自己為何……眼中的殺機一凜,暴喝地朝南宮慕容攻去。
南宮慕容轉身避過方青嘯襲來的一掌,身軀仍有的酸疼分了她的心,她微一蹙眉,沒有避過方青嘯轉而來的強勁掃腿,結結實實地在臂間挨了方青嘯一個勁道。她屏息一提,將自己的身子躍過方青嘯的上方,落在離方青嘯不遠的地方。
她瞪著方青嘯回身,竟有一時不能習慣手臂傳來的熱辣,荒廢了近三個月的武功,加上她昨夜狂愛的微疼,她的確太小看方青嘯的實力。
「怎麼回事?你的武功變差了!」方青嘯沒有停歇下攻擊,腳尖一蹬又步步充滿殺意地對她出掌。
熟悉的掌風劈裂聲在南宮慕容的耳畔呼嘯而過,她連連後退阻擋方青嘯的攻勢,根本找不出空門回擊。
「南宮慕容,回答我!」方青嘯記得在明朝時,南宮慕容的武功猶勝自己一籌,所以自己才會被她追得無處可躲,逃進那個山洞,也逃進了連自己都沒有想過的這個時代。可還不是相同?她仍然在這裡耀眼得令自己無法與她相較,仍是輸了她一大截。就如光與影不能同時並列,她永遠是那道光芒,而自己卻是躲在黑暗處的陰影。「在這裡不需要,就忘了磨練你得天獨厚的天份嗎?」
南宮慕容咬緊牙,方青嘯忙著功她上盤也忘了注意自己的下盤。就在她連連挨了好幾掌後,方青嘯的腿部被她順勢一掃,她忍痛朝方青嘯胸部一個猛擊,快速地退到後方給兩個人喘息的時間。
方青嘯咳了幾下,伸手抹掉嘴邊的鮮血,眼裡發出嗜血的興奮急喘,「很好,這是我認識的你,以前的你不會給敵人喘息的時間,一舉就將人置於死地。但你變得軟弱了,竟然會停下手。」
南宮慕容眼光微閃了閃,「這不關你的事,我只想問你,為什麼要殺掉尹家莊的三個人?」方青嘯和尹家莊無冤無仇,和自己也素無瓜葛,為何平白無故地奪走三條人命,引自己追殺她?
「因為你。」
「我?」南宮慕容頗為意外。
「只有這樣,你才會與我交手。」南宮慕容在明朝時從不與人輕易動武,除非需要動手,否則不可能因為下了戰帖而對決。方青嘯陰沉地露出一個微笑,「我不會容許你的存在,你的存在,讓我不滿、懷疑我自己。」
「我無意造成你對自我的懷疑,但是為了和我交戰而奪走三條人命,我不能苟同。」原來尹家莊的三條人命是為自己死的,南宮慕容冷冷地抿著唇,暗自慶幸自己作了正確的決定。有方青嘯在的一天,睿桓是不可能安全的。「為什麼針對我?」
「因為得不到,所以只好毀了。」方青嘯悵然地發出一聲短笑,驀然地躍起對南宮慕容攻擊,「即使是恨我也好,同樣的,我在你眼中一定佔有相當的比重。南宮慕容,你不能讓我狂亂的同時還能平靜度日,得到與我無緣的幸福。我一定要殺了你,否則我的心不能平靜。」
「得……」南宮慕容訝然地止住聲,迎戰方青嘯的突襲。「方青嘯,什麼意思?」
方青嘯發狠似地攻擊,直到將南宮慕容拖倒在地,如狂獸的眼神動也不動地瞪住她,手掌蓄勢待發地在半空中懸著,「我恨自己不是男人,從客棧裡見到你的那一刻起,才明白我有多痛恨自己不是男人。原來我對男人不是無情,而是無法產生感情,仍然不知道我有多嫉妒慕容樵,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你,而我不能……連你的笑都不能。」
南宮慕容駭然地刷白了臉,方青嘯是……
「所以我在你出嫁的時候故意出現在你面前,引你來追我。」方青嘯眼裡的狂亂已不是任何正常人會有的,「既然注定這輩子得不到你,我只好殺了你,這樣,你永遠都不會是其他人的,只是我的……」
自己死定了!南宮慕容此刻才非常明瞭死神距離自己有多近,方青嘯根本早在明朝的時候就瘋了,但她不甘心,她答應過睿桓會回家的。
「家!凌家何時已經在心中變成自己的家?她的家不是遠在明朝嗎?為何在此時她卻非常想念他的聲音,雖然少,卻點滴彌新。他能原諒自己不能回家了嗎?
「慕容!」
在方青嘯出手的前一刻,熟悉的尖叫聲伴隨著一聲爆破的巨響在自己耳邊環繞,南宮慕容感覺到上方的方青嘯渾身一震,隨即軟倒在她身上。
「慕容!」倪瓔歇不顧一切地跑了過來,手中握著猶在冒煙的冰冷硬鐵,面容慘白的全身劇烈的顫抖,「打、打中了嗎?」
方青嘯瞪大了眼,緩緩回頭望著拿槍射她的倪瓔歇,眼神掠過一抹不能置信,像不相信是另一個人結束她的生命似的。「你是……」話未說完,她的眼神便轉為渙散,僵硬地軀體陣陣猛烈地抽搐,死亡的陰影掩蓋了她圓瞪的眼眸。
倪瓔歇軟軟地跪了下來,臉色蒼白得像個鬼,她像燙手般地丟開手中的槍,難以置信地瞪著自己的雙手,驚恐至極地顫抖著,「慕……容,我、我殺了……人了……」
南宮慕容緩緩地移開方青嘯的屍體,她的眼神複雜地在屍體上瞅視良久,才伸手將方青嘯未闔的眼瞼蓋上,然後看著緊縮成一團在地上打著顫的倪瓔歇。她明白倪瓔歇心裡的感受,她第一次殺人時,也是倪瓔歇這個模樣,甚至平復了好幾個月都無法壓下殺人那刻的恐懼感,即使被殺的人是個萬惡不赦的敗類,但當生命被自己的雙手奪去時,那種冰冷噬人的恐懼會從四面八方湧來,任誰也無法阻止。
倪瓔歇摀住嘴開始嘔吐,所有能吐的東西全都吐得一乾二淨,但仍抑不下她想把五臟六腑吐出來的衝動。南宮慕容緊緊地環過她的肩,一點也不介意此刻的她有多麼髒,最重要的是想藉此給她安慰,讓她明白,她不是一個人,等她的情緒平復下來,南宮慕容才說:「不要這樣想。瓔歇,你救了我。」
「可……」倪瓔歇還是狂烈地嘔著,淚水滿佈她精緻的臉上,如貓般的水眸盈滿了驚愕。「我……嘔……」
「你救了我。」南宮慕容不斷低聲在倪瓔歇耳邊重複這句話,直到倪瓔歇的身軀稍微沒顫得太激烈,但她仍能感受到倪瓔歇手心的冰冷、滿臉的冷汗。「你救了我,瓔歇。如果你沒殺了她,我已經死了。」始料未及,救了自己一命的竟是那個總是笑著的好友瓔歇。她恨不得是由自己的手結束方青嘯的生命,起碼她已經殺過人,也懂得如何調適殺人後將會把人吞噬的罪惡感。
「但我……沒想過……會殺了她。」倪瓔歇緊閉雙眼,避免見到方青嘯的屍體和那把槍,卻不可避免自己的身子抖得跟落葉似的。「我怕她會殺了你,所以……」
「你怎麼總是找得到我?」如果瓔歇沒及時趕到,躺在地上的人會是自己。
「我……聞味道。」倪瓔歇嚥了咽乾澀的喉頭,「今天早上,我搬去……結果,凌姊姊……不是,是凌姊姊的弟弟說你會……所以……我急著找……」她已經語氣倫次了,記憶全在腦中混成一團,想到自己剛才覺得不妥才帶著秉鈞交給自己防身的槍出門,沒想到真的派上用場,而且還……倪瓔歇又打個寒顫乾嘔了起來。「但我殺了……」
「瓔歇,冷靜一點。」南宮慕容和緩地拍過她的背,「你救了我,記得嗎?」
「坐牢。」倪瓔歇盈盈的眼光瞪向南宮慕容,緊緊地攀住她的手臂,「怎麼辦?我不要坐牢,我……」
南宮慕容想了想,將倪瓔歇從地上扶起,「人算我殺的,和你沒有關係,我們先回去,好不好?」瓔歇是無辜的,殺人的罪也不能由她來擔。
倪瓔歇虛軟地踉蹌了下,將全身的重量全由南宮慕容。
南宮慕容緩緩地望了躺在地上的方青嘯一眼,終究還是帶著倪瓔歇離開了她和方青嘯決一死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