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向吟
「我不是貓,只有一條命。」天曉得他還有多少仇家等著他,跟上這樣的主子是否該算她識人未清?噢……她想後悔了。
「五年前,讓我考過了會試卻沒做官的理由,就是因為盛家與我大哥失明的事。」君應陽緩緩地撫著她的頰,如醇酒般低沉的嗓音溫和而醉人。
「當時盛家家破人亡,我大哥為了救出裡頭的人,冒著危險進去搶救,然他救不了裡頭的人,連帶失去了一雙眼睛。」
「然後你因為大哥的事放棄仕途,經營畫院兼接管家業,所以書閣裡才會有君家的帳目?」只消他一點,宮櫻甯全盤皆通了。
「噯。」君應陽應了聲,心緒全在她柔若凝脂的頰上,她輕啟的朱唇,對他來說是多麼大的誘惑,令他想一親芳澤。
宮櫻甯蹩起眉,「但常愈……盛聞風對君家的誤會懸著,總不是辦法啊。」一次襲擊不成,必有第二次的行動,他真想等盛聞風來殺他嗎?
「他若不聽我的解釋,我莫可奈何。」她是真的擔心他,要不以她的性子,不會攢得眉心深鎖。
「等到時機到了,他終會明白他誤解了君家。」
「我可不想等到你死的那一天,他才覺醒。」怪人!把自己的命懸在刀口上,卻絲毫不在意。
「這是擔心我送命?」君應陽輕聲問道,柔和的黑眸盈滿笑意。
「我是擔心你含冤而死,我卻沒了主子,又得淪落街頭。」宮櫻甯撇了撇嘴,瞅著他俊朗的面容,一時竟有些傻了。
這、這、這……好怪,他此刻的模樣竟令人貪看,是她的眼睛出了問題嗎?
君應陽輕笑出聲,修長的手指滑向她的耳際,反覆揉捻她細軟的耳垂。「你不需擔心,我不會這麼容易就死的,」
「憑你的武功?」雖不想稱讚他武藝高強,但她的確想挫挫他的傲氣。「我記得你同我說,過於恃才做物,終將遭不幸。」
「我對你說的每句話,你都記得住?」君應陽咧唇、無法自抑地靠近她,她身上仍留有梳洗後的清雅淡香,格外引人心動。
「要真能忘,那就是我變笨了。」好怪……真的好怪,怎麼今夜被他的眼睛愈瞧,她的心就跳得愈快,連呼息都快不能控制了。
「那你是否記得前幾夜我在書閣裡問你的話?」
「什麼?」宮櫻甯有點迷迷糊糊的,只覺他靠得好近,把她的氣息全搶跑了。
「若有天你真遇上了知心人,你會如何?」
「我……」宮櫻甯才啟唇,她的回答盡數地吞沒在他的唇中,溫熱的觸感恍若一股香氣蘊人的烈酒,直覺地燒入胸口,她訝然地瞪大眼睛,無法置信他又……」
但她說不出自己為何沒有推開他,軟偎著他的胸膛,就好似待在他懷裡很天經地義似地,而他的唇好奇特,陣陣酥麻的觸感擾得她無法思考,盈進鼻息裡的,全是他數日來縈繞在夢境與身邊的男性氣息……好……怪啊……她怎麼會……
君應陽幕然停卜這一吻,瞅著她茫然散亂的水眸,恍若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微微地抿唇,手指仍貪戀著她唇間的粉嫩而不罷手「你該睡了,明早若能早點起身,傍晚就可抵達君家了。」
他想要她、他想極了;可若此時誘惑了她,她定惱他一輩子。
宮櫻甯怔怔地頷首,腦子一時半刻仍無法運轉;她任他扶回自個兒的房裡,等他環繞在身邊的氣息散去,她才得愣地撫著自己仍然發燙的唇瓣。
若是真遇上了她的知心人,她會怎麼辦?
若真遇上了……怎麼辦?
第七章
好……大哪!
宮櫻甯繞過迴廊,看著庭院中的水池,她記得看到水池後左拐,過了兩扇庭院中的拱門,再往右走過兩條迴廊,應該就是她原本來的地方;可她前前後後都繞過三圈了,每回見著的水池卻都長的不太一樣,有時有假山、有時又沒有……
她又不是個路癡,怎麼連個君府的方位都抓不準?
當轉過迴廊,迎進她眼前的又是一片她連見都沒見過的瀟湘竹林,宮櫻甯沮喪地呻吟出聲,拍打石砌上的雪堆,就著石階席地而坐,揉起她開始發痛的雙腳。
「搞什麼嘛,一間宅子建得比書院還難懂,是要我走死嗎?「宮櫻甯嘴裡嘀咕著,萬般不願承認以她的聰穎,居然在這深宅大院裡迷路。」要是巧瑟知道我也會有迷路的一天,她定會笑壞牙的;不過說也奇怪,宅子這麼大,怎麼不見僕役工作?走了半天,連個鬼影也沒有。「
重點是她聯想找個人問路都沒得問!宮櫻甯抿了抿唇,頹然地歎了一聲。」算了,我乾脆坐在這地方等個人路過,倒比東找西碰總碰不著人好。「
東等西等,等得臀下的涼意快凍遍她全身時,宮櫻甯才起身循著迴廊找著廳房。反正她閒得很,就算真找不到人問路,一間間廳房打開來瞧,總有個人或能消遣時間的東西被她找著。
連連翻了數間廳房,她突然頓了下,聞著空氣中一絲若有似無的陳腐霉味令她十分熟悉,她又循著味道多嗅了幾下,眼睛頓時一亮。
書!那時古書的味道!太好了,她這下不愁沒東西打發時間了。
「君應陽!」
宮櫻甯露齒一笑,正欲推開門扉,裡頭卻突然傳出一聲暴吼,她怔了下,萬萬沒想到裡頭有人。
「大哥,不是我說你,你整日將自己關在這裡不願見人也就罷了,但是應襄的事有該怎麼辦?叫他管帳,倒不如你自個兒來,他的帳自管得亂七八糟的,我批得頭都疼;偏偏你又硬逼我去應舉,難不成放著君家的產業不管,任應襄胡來?」
「你不應舉,完成不了爹交代下來的遺言!」君應廷的聲音十分憤怒。「應襄年紀還小,多得是學習的機會;可你已經為了我的事浪費了足足五年的光陰;五年!你知道五年可以做多少事?」
「我為不為官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將自己當成廢人!」君應陽抿了抿唇,「沒錯,你眼睛是瞎了,可你的心還沒跟著瞎、君家多年來的產業全是你一手打理出來的,如今你放任自己留在這間鬼屋裡顧影自憐,卻沒想過是我和應襄姑息了你多九,就等著你能想開,重新站起來!」
呃……她是否不小心聽到兄弟圃牆的戲碼啦?宮櫻甯楞了一會兒,悄悄地躲到一旁的柱子旁。她記得君應陽口中的「應襄」指的是昨晚她瞧見的那個清麗的妙齡姑娘;可她卻沒真正見到君家的長子君應廷,聽說他為了盛家瞎了一雙眼……
「君應陽!何時你開始變得目無尊長?」君應廷惱怒地大吼,恍若君應陽一針見血地刺中他心中最深的痛處。
「你沒有給我任何可以尊敬你的理由!」君應陽也忍不住吼回去。「你究竟要鑽牛角尖鑽到什麼時候?看不到不代表你整個人就死了;沒了眼睛做事固然不方便,但你也不該做個活死人,讓我和應襄失望!」
「你才讓我失望!為了我的眼睛,憑什麼你就要放棄你的才學不肯做官?我廢了,不代表你也跟著我一起廢了!君家的責任,還不需要你來扛!」
「是不用我扛,但應襄也太可憐了,為了你拋去的責任,全部往他身上擔,你有沒有想過應襄天生身子薄弱?他是不是也的扛得起你交給他的東西?」
「給我滾出去,我不想聽你囉哩巴唆!」君應廷又暴吼一聲,伴隨著一件瓷器重撞牆壁的聲響,一切回歸平靜。
宮櫻甯讚了贊眉,明白自己是真聽到不該聽的。君應廷希望君應陽做官,可是君應陽又不希望自個兒體弱的妹子扛起君家的產業,所以……
「你究竟要躲避到什麼時候?」沉靜半晌,只聽君應陽無奈的詢問。
「你究竟什麼時候才能明白,我已經是個無可救藥的人?」君應廷的聲音有著更為深刻的蒼涼。「別指望我了,應陽,若你真想讓我安心,去考舉吧;今年你人未到禮部,周大人那邊不斷地來書催促,希望你能再過春闈,入科翰林院。」
「我做了官,你就願意離開這間屋子?」
君應廷良久沒有回答,等得宮櫻甯幾乎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突然她旁邊的門一開,嚇得她直往後跳一步,瞅著滿臉怒意的君應陽。
「你在這做什麼?」君應陽擰起眉,暗忖不知她在門外偷聽多久。
「我、我……我找你,這衣料,根本不是個丫鬟穿得起的衣裳。」宮櫻甯揉了揉手邊精緻的布料,雙眼直瞅著他的額頭。「你……受傷了。」
「不障事。」君應陽隨手關起門,不讓宮櫻甯有見著君應廷的機會。「先離開這裡再說吧,我大哥不喜歡有人接近這裡。」
「呃……」可是他頭上的血令人怵目驚心。宮櫻甯擰著眉瞅著他修長的雙腳邁開步伐,連忙三步並兩不追了上去,「君應陽,你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