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香雪海
雨天,客人比平時稀落很多,姚棣仍然坐到角落的位置。
店裡的客人陸續離開,只剩下一個人時,他說:「老魯,把音樂關掉吧,偶爾聽聽雨打篷的聲音也不錯。」姚棣托頰傾聽,「雖然只是塑膠篷,但也算聊表意境。」
老魯關掉音樂,拉下鐵門,提早打烊。
「巴山夜雨打秋心,一個愁字,這才是你現在的心情吧。」老魯拿著自己杯子坐到他對面。「為愛苦悶?」
姚棣的思緒從外面滴答的雨聲拉回來,朝他苦苦的扯動一下嘴唇。
「老魯,一個大男人把愛和愁掛在嘴邊,聽起來好像挺沒用的。」姚棣自嘲的說。
「女人在愛情、事業上自主叫真女人,而男人把對心裡在乎的女人的感情直率的表現出來,才是真男人。姚老弟,你就是這點比大部份的男人誠實可愛。」
「當真男人有什麼用,女人若不解,當什麼樣的男人都沒什麼屁用,只有自找苦吃。」
「觸怒妻顏?」老魯輕淡的問,一副並不意外的樣子。
姚棣歎了一口氣,把事情的經過向他述說一遍。
「她仍然盡心盡力的做一個好妻子,不過是紙妻,什麼事情都用紙條來對丈夫噓寒問暖,也把家裡任何大大小小的事情打理得很好,讓我啞口無言。」姚棣沮喪的抱怨,「老魯,我們結婚才幾個月,就開始過著有名無實的生活,這叫我怎麼受得了?」
老魯會心一笑,「想必你那位完美的老婆在那方面讓你心蕩神馳,快樂得不得了,像……」
姚棣一點也不含蓄的接著說:「像吃了鴉片一樣,上癮了。」
「真有你的。男人娶到賢妻是前世修來的福份,若她又是蕩婦,那就是今世的福氣了。」老魯斟滿酒,輕碰一下他的酒杯,一口喝盡,「那你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丈夫應該有的權利和義務。」
姚棣怔了一下,囁嚅的說:「你是要我……」他深吐一口氣,堅持道:「不,我無法對納思做出她不願意做的事情。」
「姚老弟,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完美女人的另一面是極端的執拗和強烈的自尊,既然你在她的同事面前給她難看,現在她只剩下執拗的那一面,你應該明白執拗的人是不容易主動和人妥協。」
老魯一席話,著實讓姚棣感到驚怕,也有所頓悟,他定定的注視著眼前的老魯,好奇的問:「老魯,從我做學生開始就想問你一件事情?」
「可以讓姚老弟放在心裡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而沒有說出來,這事情你其實心裡早就明白,問了也是無解。」
姚棣無活可說。兩人乾了一杯,他向老魯告辭,臨走時對老魯說:「總有一天,我會問出來的。」
「或許吧。」老魯淡然的和他揮揮手。
走出酒館,姚棣發現雨停了,街道冷清,路燈照在地上的一攤攤積水上,映出暈黃微弱的水光,射出一股冷寂的氛圍,頗有秋意上心頭的蕭瑟感。
姚棣縮著身子走出巷道,來到停在馬路邊的車子,他鑽進車內,發動車子準備要離去時,從後視鏡上看見潘安擁著一位長髮女孩從一家網咖走出來,兩人坐進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很奇怪,這幕讓姚棣對潘安的反感減少幾分。
他很輕鬆的將車子滑向回家的路途,他瞄一眼時間,原來已經這麼晚了。
他告訴自己,納思一定坐在客廳等他回來,然後嬌嗔的抱怨他的晚歸,到時候他一定要向她說聲對不起,然後用力的抱她、愛她,直到把這幾天的空虛補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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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思孤單的坐在客廳,電視開著,但是她的注意力全在牆壁的時鐘上,已經過十點了。
姚棣去哪裡了?和誰在一起?還是……他出了意外?!
納思驚跳一下,拿起電話,電話撥一半時,頹然又放下話筒,心裡黯然神傷的想,姚棣已經不再在乎她的感受了。
這時她的注意力被電視節目所吸引,電視裡那位來賓正是CTS資深記者張得明,他正侃侃而談名人表裡不一的臉嘴。
「我認識一位當紅女主播,三個字,被她的總編輯老公捧為維納斯,她就真的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女神,有一次一位新進的同事不小心把咖啡灑到她身上,她竟然摑了對方一個耳光,還要人家賠她身上那套名牌衣服……」
說謊!這根本就在影射她,而且也沒有發生摑掌事件,他怎麼可以造謠生事?!納思憤恨的關掉電視,望著大門,斗大的眼淚不知不覺的滑下臉龐。
她從來沒有感受到像現在這樣的孤單,她盼著姚棣回來,然後和以前一樣撲向他的懷裡訴說委屈,他就是有辦法說理開釋,逗她開心,忘卻煩惱。
可是一切都不同了,姚棣還會像以前一樣凡事支持她嗎?自從上一次造型師事件,他竟然當著大家的面讓她下不了台,她還能抱著他訴苦嗎?也許他也相信張得明所說的話。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只是想把事情做到盡善盡美,這樣有錯嗎?
這時她聽到門外鎖匙轉動的聲音,她立即從沙發上跳起來,跑回臥房。
姚棣進門時,客廳還是留有一盞燈等他回來,卻不見她嘟著性感的小嘴半嬌半嗔的詢問他:怎麼這麼晚回來?
頓時他心中油生惆悵之意。以前不論有多晚,她一定會坐在客廳等他回來的。
他淋完浴之後,回到書房時,他又看到納思留給他一張紙條,上面寫著——
天涼,早晚溫差大,厚外套我已經拿出來放在你的衣櫥,早上出門時,別忘了帶。
真是夠了!都已經四天了,這個把戲她還要玩多久?
姚棣氣沖沖的走到臥房門口時,駐足一會兒,凝視著這扇門,他沒有把握它是否還像第一天一樣上鎖拒絕他進去。
他深深的吐了一口氣,然後將手緩緩的放在門把上,輕輕的轉動,門竟然開了。
他心喜,輕悄悄的走進臥房,俯看著這張每夜令他魂牽夢縈的睡容,他緩緩的伸出手想撫摸她的臉蛋,可是最後他卻縮回來了,轉身走出臥房。
在門關上那一剎那,納思沒有張開眼睛,可是傷心絕望的淚水已從眼角淌下來,濕了鴛鴦枕。這鴛鴦枕還是新婚那天兩人共枕過,這幾天孤枕難眠時,她特地和原本的枕頭交換。
她哪裡做錯了,讓姚棣不再像以前一樣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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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得明一進辦公室,納思立刻上前質問。
「張得明,你太過份了,你昨天怎麼可以在電視上胡說八道、譭謗我?」
「魏大主播,我毀滂你?」張得明邪邪一笑,挖苦的駁斥,「你搞錯了吧,我怎麼敢得罪公司的大紅人,而且你老公又是總編輯和名嘴,在報紙上寫文章以犀利損人聞名,可以殺人不眨眼、毀人於無形,我還想多在這個行業多活幾年呢。」
「電視播出來有帶子為證,你別想賴。」
「我有指名道姓嗎?」
「這……」納思啞口無言,支吾的說:「雖然你沒有說是誰,可是你這樣惡毒的影射,只有笨蛋猜不出來。」
「只有笨蛋才會對那些話對號入座。」
幾個同事低聲嗤笑幾聲,這更令她覺得難堪,她氣得握緊粉拳,挺起胸膛,昂然而立不顯嬌弱。
「我不管你有沒有指名道姓,我要你公開澄清道歉。」
「跟誰道歉呀?」
「跟我道歉。事情根本就不是你說的那樣,你扭曲事實,那天曾麗珠把咖啡灑在我身上時,我雖然生氣,可是我根本沒有動手打人,那天有幾個同事也都在場,他們可以作證,由於衣服是廠商所提供,曾麗珠理所當然要賠那這件衣服,而且我還主動替她負擔一半的錢。」納思的目光在辦公室掃了一下,不見曾主珠,卻看到那天也在場的同事。「林菁惠、楊蓓苓,那天你們也在場,你們可以作證。」
兩人冷淡的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不想捲入是非。
「你們……」
「魏納思,別天真了,你沒有感覺到你在公司的敵人很多,每個人都巴不得你中箭落馬,空出七點主播的位子嗎?但我不覬覦你的主播位子,根本不需要四處譭謗你。」張得明邪笑。
每個人都在覬覦她的位子?
納思瞠目驚惶的問:「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沒有感覺到自己四面楚歌?」張得明見她如一隻誤闖叢林的受驚小白兔,心裡有見獵心喜的快感,「你上去公司的網站看看,就知道自己有多麼惹人厭。魏納思,我勸你還是趕快把精明的老公勸進來公司當你的靠山,不然你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
納思心裡驚得打一個突,懷疑的望著張得明。那封黑函是他寫的嗎?
「張得明,你一個資深前輩在辦公室挑撥離間,不覺得有失身份嗎?」徐世珍不屑的說。
「徐世珍,你別虛偽了,這不是你心裡最想做的事情嗎?」他攪混一池水後,馬上拍拍屁股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