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俏女狼

第21頁 文 / 香綾

    「不,我自戕的。」有了老樹精相伴,她離去的腳步就顯得無畏多了。

    「不是告訴過你,有話好說,而且要好聚好散,以免將來牽扯不清……」忙跟上去的老樹精惶然停下步伐。

    豫鷹揚神不知鬼不覺地佇立在街道中央,虎目圓瞠地盯著兩人。

    「這就是你非要離去的原因?」他把目光瞟向老樹精幻形的中年人,眼中妒火熾燃。「想必你腹中的孩子也與他關係匪淺吧?」

    「喂,你別含血噴——」老樹精才要解釋,寒奴已搶白道——

    「沒錯,正如你所料。」既然已走上了不歸路,絕裂得更徹底又何妨。

    「哎,明明不是,你幹麼拖我下水呢?」真是倒霉透頂,老樹精急得直冒冷汗。

    寒奴不理會老樹精的抱怨,只挑釁地和豫鷹揚對峙著。那些柔情蜜意、風花雪月早已蕩然無存。

    晨光東耀,整條街道均沐浴在朝暉的銀彩中。寒奴如一截木樁杵足,無言地與他凝視。孰令至此?也許全錯了,她不該春心暗動,尋思凡塵,非君不嫁,又懷恨而來,愛苗漸長,以致珠胎暗結……

    照豫鷹揚一貫昂揚的火氣,他合該一劍殺了她。寒奴望定他,等他來收拾,他卻固執地站在那兒,不動如山,星芒穿過時空,直搗她的心湖深處。

    不知過了多久,忽聞「鏗」一聲,長劍被用力拋下,他無言地憤然轉身,急促且傲岸地走了。

    他走了,拂袖而去,頭也不回地。

    原該如釋重負的寒奴卻悵然地癱向老樹精。「這就是他?如果他願意軟語相求,我會考慮留下的。」

    「這就是女人?明明心裡有一百個願意,嘴皮子上就是愛逞強,死要面子!」老樹精攙著她,一步步地往街底走去。

    「現在我們上哪兒去?」

    「走一步算一步嘍。不過在這之前,最好先找個地方打打牙祭,我已經很久不食人間煙火了。」

    「我發生這麼大的事,你還有心情打牙祭?」真是不夠朋友。

    「自古多情空餘恨,我老早警告過你的。」跟一棵老樹頭談愛?這豈不是和對牛彈琴差不多嗎?

    ???

    艱難的一夜就這麼過了。早市已沸沸揚揚,聚集了男女老幼,喧囂四起。

    寒奴隨同老樹精在一攤子前坐下,「老闆,來兩份芝麻燒餅醬牛肉,再抄一盤鹵雞心。」末了還要了一碗驢打滾,胃口好得比歡度大年夜還開心。

    寒奴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吃慢點,小心嗆死你。」

    「火氣別那麼大,小心動了胎氣。你也來一點吧,一人吃兩人補。」

    「要吃你自己吃,我到那邊逛逛。」別說吃了,她還想吐呢。寒奴離開攤子,延著街道往南走。

    這花花世界真是熱鬧非凡,什麼東西都有的賣,有賣鍋碗瓢盆、鞋面花樣……當中還有個賣書畫的。

    「咦!」寒奴認出他了,他不就是那個狀告豫鷹揚的書生封華。「你不就是那位秀才?」

    封華也認出她了,靦腆地咧齒一笑。

    「真巧在這兒遇上你。」他望了望她的背後,問:「豫爺沒陪你一道出來?」

    「他把你害成那樣,你還稱他爺?」那日他在「秋水堂」被捕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

    「姑娘千萬別這麼說,豫爺是個好人,要不是他把我救了出來,還送給我這個攤位營生,我現在還不知淪落到什麼地方去呢。」得罪這麼有權勢的人,他還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豫爺會放過他,經過那次事件後,他懂得凡事量力而為,再也不敢以卵擊石,甘心安安份份地做小本生意。

    封華左一句爺右一句爺把寒奴弄傻了。豫鷹揚從不輕饒和他作對的人,怎麼會忽然改變心意放了他?

    封華的神采比先前還要清朗飛揚,人也胖了些,連笑起來的模樣都春風得意,顯見他的確過得不錯。

    「相公,」一名素衣布服的女子迤邐來到,手中拎著一隻飯盒,遞予封華。「來晚了些,你餓壞了吧?」

    「沈凝香?」這使寒奴更震撼了。「你們……」

    「是豫爺作的媒,他可是我們的大恩人呢!」沈凝香笑逐顏開地望著寒奴,「你好像很累,是不是身子違和,要不要我幫你雇輛馬車,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我想……到處逛逛。」

    是她聽錯了嗎?以狠戾驃悍著稱,讓世人聞之喪膽的豫鷹揚居然原諒了挑釁他的人,甚至作起媒來。他的改變所為何來?其中是否也包含了某種「愛」的因素?

    第十章

    「怎麼回事,看你失魂落魄的?」老樹精滿足地打了一個飽一嗝,趁著路上行人不注意時,從身上摘下一根小樹枝剔牙。

    寒奴呆滯的眼神飄到遠遠的街底,答非所問地道:「你拿給我的毒藥很毒嗎?」

    「呃……那個啊,那個呃……是,很很……」老樹精支支吾吾地閃爍其辭。

    「很怎麼樣?你快說啊。」

    「哎,都已經決定離開了,你還想那些幹麼?」

    「你有毒藥,應該也有解藥吧?」寒奴把眼光移至他臉上,緊張的問。

    「那……那是當然的嘍,你問這幹麼?」

    「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寒奴沉重地喟然一歎,「幫我把解藥送去給他,我……我不想報復了。」

    「怕孩子將來沒有父親?」其實老樹精知道,理由當然不只如此,這跟她執意非走的原因一樣,她是愛得太深,以致連回頭的機會也沒有了。

    寒奴自嘲地搖搖頭。「怕錯上加錯,罪孽深重。我的悔悟是不是太遲了?」

    「能悔悟就是好,天帝若是知道了一定非常開心。」老樹精狡黠地仰頭詭笑,如果她知道自己給她的「精靈散」根本不是什麼毒藥,而是舒肝養血的補藥,不知道會不會跟他絕交。

    但此舉寒奴並未注意到,她正專心的感傷著。

    大街上,不時有受過寒奴施恩相助的人前來和她寒暄話家常,有的甚至抓了雞鴨硬要她帶回去燉補。

    「唔,你這趟人間行積了不少陰德。」

    「用的都是豫鷹揚的錢,我不是存心積善,是故意用來氣他,想敗光他的家產,只是力有未逮,他簡直富可敵國。」她又自嘲的一笑了。

    「這是他的福報。」老樹精先知先覺的說。

    「他那麼壞的人也有福報?」

    「嘿,別忘了他已經經歷了九世,這九世是多麼漫長的歲月,足可改變一切。誰像你,一命到底,到現在還不肯忘卻前塵,徒惹煩憂。」

    兩人邊走邊聊,轉眼已來到市集以西十幾里的斜坡林地。

    「寒奴。」身後傳來叫喚聲,她愕然回頭,兩柄利劍同時架在她頸子上。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強搶民女?」寒奴發現除了那兩名大漢外,四周還圍上來一群打手。

    「誰教你是豫鷹揚的女人。」豫重鏈趾高氣揚的從後頭走了上來。上次沒能用美人計撂倒他,他便偷偷派了人混進他的僕奴中,經過密報,這才得知豫鷹揚的女人離開陽羨城,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你們想幹什麼?」老樹精空有一身好法力,卻礙於天律明文規定,絕不可在凡人面前展露法術,而束手無策。

    「邀她到寒舍作客幾天。」

    「我不去!」寒奴動了下身子,另外五、六把劍又架了上來,讓她走投無路。事到如今,她也顧不得天律了,兩指成訣便要施法,但試了幾下卻一點作用也無。

    「這恐怕由不得你。」豫重鏈陰陽怪氣的笑道:「你不用害怕,抓你只是為了引誘豫鷹揚到梅嶺敘敘舊,別無他意。」

    放屁!如果只是為了敘舊,何必使出這麼卑劣的手段。豫重鏈對豫鷹揚恨之入骨,寒奴豈會不知,只沒料到,他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選在這時候找來,而且還拿她當餌。

    「老樹精!」眼下惟有他能救她了。

    「別怕,我剛剛卜了一卦,是為山風蠱,乃轉禍為福的意思。」

    「什麼節骨眼了,你還卜卦?」寒奴簡直要吐血。這老傢伙一定是害怕千年的道行破功,居然見死不救。「快來救我。」

    「好好好,我馬上去通報豫鷹揚。」話才說完,倏一聲已不見人影,讓豫重鏈那夥人嚇得臉色發白。

    「趕快把她帶回去!」他把陷阱設在離這兒二十里遠的風陵渡,萬一豫鷹揚提早趕來,那就慘了。

    ???

    大廳內瀰漫著一觸即發的強大風暴。豫鷹揚霍然從太師椅上彈了起來,直指老樹精的鼻子。

    「她被擄走了,你不在第一時間內去救她,竟有臉跑來跟我求救?你還算不算是個男人!」

    「是是,你罵得好,我的確很歪很沒種,根本就不是個男人。」基本上他連「人」都不是哩。「請看在我這麼沒用的份上,快去救寒奴吧,她懷有身孕,以致無法施展法……呃,武功。」

    「哼!」水性楊花的女人,這是她的報應,他為什麼要去救她。

    豫鷹揚的念頭只延伸到這兒就峰迴路轉了,連吆喝范達他們都來不及,就提劍拔身奪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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