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香綾
隱去初時的粗暴,他的撫觸逐漸轉而溫柔繾綣,恍若傾注千斛醇酒,欲迷醉她千年萬年,直到永生永世。
豫鷹揚盯著她陶醉愛慾中的眉眼,不覺得意的一笑。沒想到得來是這麼容易,幾乎不費吹灰之力。
哼!一個堅貞的女人,尚且無法長期把持,何況一個出身酒肆,貧賤無依的孤弱女子?
世上只有不屈的英雄,豈有不屈的女人,只是沒有足夠的火力罷了,例如:錢!
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難過金錢關。女人不是屈服於錢財就是屈服於甜言蜜語……她呢?再矯情造作,身段擺得再高,不也僅僅是一個貪慕虛榮的人?
在酒意煙薰迷惑下,人總是荒唐而又無謂的。撫著她柔嫩胴體的手,不知何時多了一隻光彩奪目的項圈,那項圈上鑲嵌著十二顆黑色金鋼鑽,每一顆均圓潤有致,晶瑩剔透。
寒奴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至此她是他的人,她有義務供其「肆虐」,當然也有權利揮霍他的不義之財。
「喜歡嗎?」說話時,他的嘴仍不捨離開她的嫣頰,唇瓣仍眷戀地摩挲著。
「喜歡,但,太少了。」她是虎狼之女,該有顆虎狼之心,才符合貪得無厭的本性。
「胃口不小。」豫鷹揚被激起了興致,支起上半身,正視著她。「說吧,你還想要什麼?」錢對他而言,絕不是問題。寒奴裝模作樣地咬唇一笑。唉!真假,沒事學人家沈凝香做什麼呢?
「我現在還沒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訴你。」
「好。」豫鷹揚富可敵國,財富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他不怕她要,就怕她不要。一個懷著貪念的女人,要比一個不食人間煙火,儘是談情言愛的女人容易應付多了。
「我可不可以拿你將來要送我的珠寶跟你作個交換?」極度沉淪之際,她心裡依然惦念一件事。
「說來聽聽。」豫鷹揚疲憊地枕著她的藕臂,閉眼假寐。
「那個封華,他只是個文人,其實——」
「不准。」他面上不慍不火,但卻是十足冷酷。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輕易原諒一個挑釁找碴的人,將來怎麼壓得住局面。
寒奴望著他剛毅陰鬱的臉,知道再多說無用。他給得起成山成谷的錢財,卻絕不容許女人干涉他行事的準則,在事業和情感上他都是絕對的獨裁者。
第六章
整整被禁錮在「鳳華樓」三天三夜,寒奴對鏡一照,汪汪的明眸蒙上了一層薄霧,眼底下的黑影是極度睡眠不足所造成,恍如曖昧頹唐、荒淫的烙印,訴說著一宗不可告人的露水情緣。
豫鷹揚給得越多也討回得越多。一則,他不肯便宜她,比他曾經有過的任何女人還要使勁的欺凌。再則,他在她身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是征服也是駕馭的滿足。
她經歷永暗嶺五百年長夜漫漫的桎梏,也沒像現今這般憔悴。他的體力卻宛如永遠耗費不盡,那樣無度的需索,讓寒奴產生可笑的錯覺,和他相較起來,他更像一匹狼,狂烈狡詐,貪婪成性的野狼。
他不知何時離去,而她則沉沉入夢,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像又過了五百年,永暗嶺第一道晨曦射入石縫中,將她溫柔喚醒一般,有著駭然驚夢的悸顫。
「醒了?」豫鷹揚佈滿滄桑仍倜儻依舊的臉龐沐浴在金黃的曦照中,刀裁般冷毅的五官,竟現出難得的圓潤和儒雅。
「抱歉,我睡晚了。」寒奴支身欲起,長髮形成波浪惺忪地傍著荏弱的身軀,忽一陣涼風襲業,方警自己幾個朝夕都是這樣袒裎相見,了無遮蔽,忙重新躲回被禍裡。
這嬌羞的一幕,令豫鷹揚龍心大悅,立刻欺身上前。
天才堪堪破曉,他一夜未歸,如今又惶急的需索,難道整晚他身畔都沒有女人?
霎時,他又成了霸王,而她則是他眾多艷姬中的一個。寒奴累得張不開眼,黑暗的前景,有個清晰的身影,緊緊扣住她的心扉。
「今兒我又收拾了一個有眼無珠的狗東西。」
他故意氣她的吧!明知她最恨他的狠戾恣為,卻盡談這些無趣的話題。
「所以特別開心?」因此拿她當慶祝的樂子?
他深沉地望住她,頗滿意地說:「越來越瞭解我的心意了,很好。」
「誰不瞭解你?你是個百分之百的惡棍!」方纔的纏綿柔情,頓時化為嘔心的憎惡,她忿忿地推擠他的身子,不讓他摟著自己。
「唔,連用詞也越來越入木三分了,有長進。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亦非善良之輩,但我並不因此而嫌棄你,為何你對我卻百般挑剔?」他從來沒想要當好人,好人有什麼好下場?一個翻身,寒奴又在他的掌控之下了,瞧,這就是當惡棍的好處,總是能方便行事,讓手掌心的禁國敢怒不敢言。
臂膀稍一使力,輕易便讓努力想掙脫的寒奴重新倚進懷抱,他像呵護孩子似的呵護著她。
「我使壞是為了填飽肚子,是百萬個不得已而為之的,哪像你,天生的壞胚子。」寒奴憤怒地把手擋在胸口,依然不敵他的孔武有力,掙扎未幾已宣告投降。
「不必氣餒,做壞事就跟生手人賭場一樣,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就會熟能生巧。以你的聰穎慧黠,相信假以時日必能青出於藍勝於藍。」
這是哪門子歪理?寒奴懶得跟他爭辯,反正爭也爭不贏。
「你一定從來不曾愛過。」才會了無人性。
豫鷹揚先是抬一下濃眉,繼而看著她,然後縱聲大笑。「愛情值多少錢?它敵得過貧窮、撐得過饑寒嗎?你一定不曾受過誘惑,才會不明白面對誘惑而抵抗比面對死亡還要困難。」相較之下,她更缺乏人性,所謂的人應該是脆弱、自私、荒誕……千瘡百孔,一無是處。
「你面對過嗎?我指的是情愛的誘惑。」哦,寒奴忘了,在情字這條路上,他永遠是高高在上,是掌舵的霸主,他擁有比任何人都豐富的伎倆和籌碼。
「當然,我對每一份情緣都是一心一意。」至少在擁有的時候,他的確以誠相待。
「維持多久?每一個你青睞過的女人,能獲得你多久的愛?」
「不久,但已足夠。」他肯定的口吻,聽在寒奴耳中,又刺又麻。
「謝謝你幫助我更加瞭解你的可憎可恨。」寒奴切齒一笑,把汪汪明眸閉起,拒絕再繼續這無趣的談話。
「不准恨我,至少在這三個月內,你必須竭盡所能的愛我,把我當成生命的主宰。這是命令。」
???
更深露殘,耳畔傳來他均勻的鼾聲。寒奴枕在他臂彎裡,良久沒能成眠。逐漸在體內復甦的青春活力,令她有如一團火延著血液渾身亂竄。頃刻之間,她發覺身上有一種煥發的,來自亙古卻重生於斯的力量,那是可喜又可怕的,遠古的她正一步步褪去往昔的舊衣,如歷經幾世輪迴的人類,自紫河車遁入六道之中。不同的是,她仍牢牢記住前世今生,並耿耿於懷。
唉!再過不了多久,天帝加諸予她的封印即將解除,到時她該以什麼樣的面目去面對他呢?
如今,她是耗子進了鐵籠,四面沒出路?不會的,一切仍在她的掌控之中,她只是選擇在報仇雪恥之前,來一段小插曲,最終他的命仍是她的。
順著窗子望出去,滿天的星辰繁密麻亂,雖然靜悄悄的,卻有千百種深奧的意義蘊含其中。
轉頭見他如嬰兒般沉沉蜷伏,古銅色的面容上透著黝亮,香甜而安然地。
如果這時候抽出長劍一舉送他歸陰,所有的恩怨情仇全部一筆勾消。
她躡足下床,操起他掛在牆上的青銅寶劍,悄聲抽了出來,劍鞘丟棄於雲石桌上,利刃則緊握手中,緩緩逼到床前。
豫鷹揚乍醒,像從一場香甜好夢中掙扎而起,眼神朦朧渙散地看不真切眼前的情景是如何地險象環生,千鈞一髮。
寒奴急中生智,把長劍往床樑上頭一拋,正巧刺向一隻正忙著結網的蜘蛛。
「咚」一聲,劍把連同那倒霉的黑寡婦,一起掉下。所幸豫鷹揚及時伸手接住,那柄名貴的寶劍才逃過掉落在地的命運。
「殺雞焉用牛刀。」他饒富深意地鎖住她兩翦秋瞳,企圖從中瞧出些許端倪。
這小女子雖極力表現得弱不禁風,但經常在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地流露出紮實功力。
寅夜提劍要做什麼?不可能只為殺一隻蟲子。這柄青銅寶劍是韓武王送他的謝禮,可削鐵如泥,鋒利無比上向是他伴身的武器,寒奴不會不知道他對它的重視。
如果前一刻她相準的目標是他的頸項或胸膛,是否能夠得手?也許,她確有此意,但終不忍下手,否則不會躊躇至他醒來,也許,她動作慢了點,所以……
豫鷹揚縱橫江湖多年,面對的凶險多不勝數,卻沒有一次像此時這般驚愕和痛心。一個他新寵的女子,不知感激涕零,反而心存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