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香綾
「此一時彼一時呀。」李柔倒是對那玩意兒頗有興趣。「這東西叫香燈,裡面裝了香油,只要用燭火點上,房裡就會充滿香味,好聞得不得了。」
「送你。」她才不要那個口蜜腹劍的惡婆娘的東西。
「真的?」李柔好開心,馬上把它放進懷袖裡。「奶奶說你是貪圖我們家的財富才硬賴著不肯走,我看你還好嘛,難怪爹會對你百般疼寵。」
「嗯哼!請別濫用形容詞。要不是怕破壞你們父女之間的感情,我實在不願讓你知道,你爹有多麼用情不專,言而無信,並且一肚子壞水。喂,我在說話,你有沒有在聽?」她怎麼忽然變得傻愣愣的?堂前的珠簾動了下,許是她爹來了。
「我,我改天再來陪你聊聊。」話沒說完,李柔已跳出窗外。
「喂!」又不是小偷或猴子,有路不走。女孩子家竟去學爬窗,那個杜秀才怎麼教的,等她沐浴完,鐵定要去好好跟他說一說。
褪去衣裳,滑入水中,好舒服!隔著水霧人與思緒都朦朧了起來,但也頗有夢裡不知身是客的淒惶。
珠簾輕啟,燭光洩入一抹長長的影子。大概是丫環把乾淨衣裳送進來了吧。自小過慣了事必親躬的日子,突然得以茶來張口,飯來伸手,還真令她難以適從。
趕快拿浴巾遮住重要部位。即使同為女性,這樣赤裸裸地呈現在別人面前,依然會渾身不自在。
許久沒有聲響,走了?好個懂事的丫頭。她解下發上的簪子,將長髮甩成一個半圓弧抖落後,再緩緩浸入水中,不料浮蕩的水面竟映出兩個人影,她一怔,急急回眸——
秋瞳凜然望著一個和她袒裡相見的男子。
李豫揚起唇畔,看來心情頗佳,邊愉悅地欣賞她曼妙有致的身段,邊徐徐移近。
柳雩妮忙移開雙眼,不敢直視他驃悍魁偉的身軀。
「不要一臉憤恨,我答應你的已經逐步實現,而你呢?你不但不肯交心也不肯交人,這樣公平嗎?」陡地環住她的小蠻腰,逼她後傾仰躺,讓他順利烙下深深的吻痕。
這已不是第一次,卻同樣教她意駭神奪。
熱吻過後,換成輾轉輕柔的蠱惑,兩手不安分地上下左右游移,身子緊貼著她,強要她做出回應。
她努力想找個借口推拒或反駁,腦子卻無能地現出一片空白。接著,她發現整個身子被舉起騰出半個水面,兩腳本能的攀上他的腰臀,刻意壓制的心緒逐漸張揚起熾熱的火源,燎燒著彼此,附和著他的節奏律動而銷魂激盪……此時此刻,眼中心底無處不是他的身影,他特殊的味道。
氛圍變得異常焦躁,他急著征服和掠奪,她則急著付出和宣洩,兩具熊熊的熱體發出炙人的威力,在愛恨糾葛與纏綿中……
理智前所末有的混亂,爭相傾巢而出,把一切感官的知覺統統交給他去驅使。於全然無備中,他再一次成功地俘擄了她!
柳雩妮荏弱地癱在他身上,低喘不已。怎麼會這樣?她不懂呵!難道她的心在悄然中,已悖離了她?
依偎在他厚實寬廣的胸膛,可以清楚洞穿他方寸間的狂潮。這顆心正熱烈地為她跳動呢!
「這是一條不歸路,一旦我愛上你……」她慨然低回,忍不住把臉埋進他的心窩,尋求另一次的慰藉。
李豫配合的擁抱著她,愛極了她的無度需索,就像這是他倆的最後一夜,過了今夜就沒有明天般的孤注一擲!
驚心動魄過後,一切走失的凌散理智慢慢回籠重新歸她所有。
「這是你的陰謀?」她突然發難,狠命一咬,咬破了他的嘴唇。
李豫怔住,凝視著眼前這個匪夷所思,難以捉摸的小女人。他用舌頭舔去甜而腥膩的鮮血,意外的疼楚竟傳至心口,疼!
「為什麼?」他聲色俱厲。
「因為……」她任由血絲掛在櫻唇上,如冶蕩而妖媚的魔女。「我不想愛上你。」
「來不及了,一切都在控制之外,你注定了是我的人,今生今世已逃無可逃。」他峙強將她摟回懷中,飛身躍出水面,直驅二樓的寢房。
***
他嚙咬她的耳珠子,沿著紅唇一路吻過去。李豫算是個君子,只是意識再強的漢子亦難以抗拒風月情濃。
柳雩妮星眸半張,膩著他,企圖看透他,但,除了這雙晶亮,彷彿涵容無限的黑瞳,她什麼也看不見。
就這樣跟他一輩子嗎?不明不白地成為他的禁盛,從此不見天日?
她清醒了,卻依然沒有反抗的能力,狂亂的喘息幾乎被他淋漓的汗水所淹沒,只能無助地屈服在他如焚的慾火中。
記不得是什麼時候睡去,他又是什麼時候離開。負責伺候她的小蝶端著熱騰騰的臉盆進來,為她拭去昨夜荒唐留下的可恥痕跡。
「有沒有吃的?」她餓壞了,恨不得吞進一整頭牛。
「有有有,有粥、有菜,還有糕點。」小蝶很貼心,一張吟吟的笑臉,善解人意地為她化去不少因羞赧而產生的尷尬。
柳雩妮顧不得保留形象,舉起銀箸便狼吞虎嚥,不消一兩刻鐘,已風捲殘雲似的,把桌上的吃食一掃而空。
好滿足!她拍拍小肚皮,又躺回床上去。
「你還要睡嗎?」小蝶問。「那我去告訴卓姑娘,請她晚點再來。」
「她找我有事?」柳雩妮警戒地坐了下來。
「卓姑娘沒說,我想不是很急。」小蝶話才說到一半,卓家蓉已登堂入室。
「你下去。」她斥道。
小蝶不敢違逆她的意思,但仍把眼睛望向柳雩妮,靜候她的指示。
「怎麼,我說的話你沒聽到?」她拉下臉,擺出女主人的架式。
「退下吧。」柳雩妮不想讓小蝶為難,她不願和這個跛得二五八萬的不速之客起衝突。
「是。」小蝶心裡是忿忿難平的,畢竟柳雩妮才是她的主子,此地亦非知府官邸,卓家蓉憑什麼在這兒耀武揚威!
「不請我坐?」她難得地露出笑容,銳利的眼尾飄向四處,像在審視什麼。
「坐。」不請都可以自來了,連坐也要她招呼嗎?柳雩妮客氣地為她沏上一壺茶。
「我帶了東西給你。」卓家蓉一擊掌,候立在門外的小廝立刻捧著大木盒入內,擱下後,又立即退出門外。
「這是湘雲紗,一種白絲胚布,製造過程需經薯汁澆淋,曬上十數天烈陽,再用河心挖出的陳泥淘染,才能誕生一匹布,這樣歷經蟬吐、草熏、日熨、河染的繁複手續,乃道道地地渾然天成的名貴良材。」
「送我?」她該表現得受寵若驚嗎?
「唔。你以前一定沒用過這麼好的布裁製衣裳。」卓家蓉雙目一徑四野翻飛,說話都不正眼瞧向柳雩妮。
柳雩妮默然以對,她一定是算準了今兒李豫不在府裡,故意來彰顯恆赫的家世,好讓她難堪。
「如此上好的布料,卓姑娘還是留著自己用吧。豫郎送我的衣裳已經多得讓我幾年都穿不完。」
卓家蓉往牆角瞟去,果見三大箱原封不動的大木箱。「為什麼不打開來瞧瞧,你不喜歡李大哥送你的東西?」
「不是不喜歡,是用不著。」柳雩妮實在沒興趣在這兒跟她淨講些無聊的話題,可又想不出個好借口把她請出去。
「是欲收還拒,故擺姿態吧?」卓家蓉鄙夷地撒了下嘴。「聽說你是被令兄以區區幾十兩銀子,賣進吟風別院的?」
喲,把她的底細都摸清楚了,這女人果然來者不善。
「卓姑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沒空陪你在這兒羞辱我自己。」柳雩妮從椅子上站起踱至床邊,懶懶地歪在軟墊上,誇張地打了一個特大號的哈欠。
卓家蓉見她身上連一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而房內卻堆了好些李豫相贈的珠王寶物,難道她真的沒把這些放在眼裡?
「看來,你並不怎麼喜歡李大哥。」她小心刺探。
「錯了,我喜歡他喜歡得要命,就算以身相許也不在乎有沒有名份。」柳雩妮一心只想趕快把她攆走,故音心說話激她。
果然,卓家蓉佯裝的笑臉再也掩飾不了燃得猛烈的妒火。「是喜歡他的財富權勢,還是他的人?」
「這你管得著嗎?」這人很討厭耶,旁敲側擊的,不知打什麼鬼主意。柳雩妮決定了,只要她再講些有的沒的廢話,她就馬上倒頭睡給她看。
「不必動怒,我只是想給你一點忠告。李大哥並非是個堅貞不移的情聖,有出息的男人總免不了風流成性,處處留情,以彰顯其無遠弗屆的影響力。你不是他第一個女人,當然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知道他這麼惡劣,你還想嫁給他?」或者這些話只是故意說來嚇退她的?
「很傻?」卓家蓉淒婉地一笑。「愛一個人就是得如此容忍,不信他無心,憐察他的需要和放縱。他不好,是啊,但,那又如何?女人就是這樣,全神貫注在一個男人身上,上窮碧落下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