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夏雨寒(蘇緹)
以後,他們一定會很快樂幸福的,即使沒有那個富家少爺當父親。是的,欣怡母子和他們倆夫妻,一家人一定會幸福的。李銘東很肯定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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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
在方氏宅邸的大客廳中,洋溢著歡笑的氣氛,每個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客廳中央,正在又跳又唱的小男孩身上。
這個小男孩年約四歲,長相相當引人喜愛;明亮烏黑的雙眸像極了他媽媽,而那英挺的鼻子毫無疑問的是得自他爸爸:他那童稚的聲音出奇的宏亮。雖然,他還小不太懂事,但他爸爸、媽媽已幫他安排好要學什麼,簡直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拿來放在他腳下,供給他玩。
「小傑,小傑,好棒哦!」宣如拍著手鼓勵她心愛的寶貝兒子——許明傑。
「現在,我要……再唱一首歌,叫……叫造飛機,」小傑大聲地宣佈,等待期待的掌聲響起,才高興地唱道:「造飛機,造飛機……」
志傑捧起酒杯低低地淺酌。他在酒吧邊默默地旁觀這一幅「全家福」有多久了?他想記起,但辦不到。看他爸爸、媽媽坐在沙發上互相依偎著,微笑地看著他們的「孫子」表演歌舞。誰又會料到,六年前的他們彼此誤會,是對冷如冰霜的夫妻。但現在呢?如膠似漆,鶼鰈情深,連分開一分鐘都捨不得。
再看看宣如,一副沉醉幸福中的樣子,這也難怪,有拉裡馬這樣「體貼」的丈夫,有小傑這麼可愛的兒子,誰都會幸福的。而那個拉裡馬呢?坐在沙發上,驕寵地看著兒子,溫柔地擁著妻子,真是幸福的男人呀!志傑苦澀地想。
想來也好笑,當初要不是他設計灌醉了老爸和許伯父,計誘他們酒後吐真言,他跟老媽永遠也不會曉得,原來老爸外表看似冷酷愛錢的面孔下,竟藏著一分對他們倆真摯的「愛」。
不過,老爸老媽間的誤會糾葛在長達二十餘年之下,竟還能一一解開,也實在難得。而他跟欣怡之間呢?會有誤會冰釋的一天嗎?志傑搖了搖手中的酒杯,看著那琥珀色的液體被他輕輕搖蕩著。
如果這一幕換成是欣怡和他的孩子在唱歌,而他和欣怡的孩子有他爺爺、奶奶在一旁為他喝彩的話,那該多好。想著想著,他不禁入神了。
但,這是不可能的。他驀地甩甩頭,甩去一腦子的癡想,仰頭一口喝盡杯中的烈酒,又再倒一杯。這一幕「天倫之樂」不適合他這個「不知趣」的人,他咬咬牙,丟下酒杯,轉身往屋外的花園大步走去。
「宣如,你在這裡待一下,我去去就來。」拉裡馬輕輕搖著妻子,宣如的注意力全在小傑身上,根本沒留意志傑的存在,雖然迷惑卻也只得點頭。
惟一瞭解的只有文遠,他丟給拉裡馬一個感激的臉色。這幾年來,志傑離他們愈來愈遠,父子間除了公事,已快成了陌生人。
拉裡馬往志傑消失的方向走去。
夜深了,熱帶的天空不留一絲黑雲,只有滿空綻亮的星辰。
仰著頭吸一口芬芳的清新,紓解剛才感受的不快壓力,讓腦子澄空,不去想一切,不去想她。
輕微的擾動打斷了他,睜開雙眼瞪視著前方黑色的庭園,在微微月光下,增添了它的神秘美。』
「少爺,」拉裡馬輕喚,「謝謝你和老爺夫人的招待。我們一家人實在太打擾了。」這是拉裡馬客套的開場白。
「拉裡馬,你現在已被升格為許氏的副總裁了,身為許伯父的乘龍快婿,你我早已是平等的地位,你不可以再叫我少爺,或叫我爸爸老爺了。你直接叫我的名字比較好。」
「即使如此,我也不會因此而忘記方家給我的大恩大德。叫我與少爺平起平坐是辦不到的。」
「你真是固執。」志傑素知他的脾氣,所以也不堅持,只是每次見面他都會這麼要求,反正時間一久,他就不信他不改。
就這樣,這兩個一起長大的男人一前一後在漆黑的花園裡慢踱著。
「少爺,」良久之後,拉裡馬打破沉寂,「經過那麼久的大力尋找,難道還沒有收穫嗎?」
志傑凝望著黑暗深處,低低的歎息洩漏出他的無奈:「她好像就這樣平空消失在地球上,不留蹤跡。連房子也沒去處理,只有張辭職信到醫院,而那張信甚至是她失蹤當天寫的。沒有人知道她的去處,也或者是沒有人願意告訴我,任憑我苦苦哀求,再三證明我的真心,但我就是得不到她的一絲消息。」惆悵的語調顯示他的失意與疲憊。
「少爺,」拉裡馬低聲喚回沉思的志傑,「我知道找不到欣怡小姐讓你很著急難過,但……」他頓了頓,不確定是否該說出來,「但因此而恨老爺和夫人,是不是過分了點?」他終於謹慎地講完。
「拉裡馬,這是我跟我爸媽間的事,請你不要多管閒事。」志傑不想費心去做改變,也沒有時間去改變。
「但,少爺,」拉裡馬不放棄,「老爺和夫人都很擔心也很難過。」
「這我知道,不勞你特意提醒。」說完,志傑轉頭朝另一方向走去,企圖遠離那「固執」的人。
「少爺……」拉裡馬緊追在後,鍥而不捨地說。「少爺,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拉裡馬向著前頭的志傑,「欣怡小姐可能已經結婚、生小孩了,可能有了新的愛人,把你忘了。」
志傑陡然停下來,令來不及收勢的拉裡馬差點撞上他。
「拉裡馬,」他冷聲一字一字地叫,俊挺的臉孔在怒氣的充斥下顯得嚴峻,月光照在他那張突然變色的臉龐上更令人覺得不寒而顫慄。「我說不要管我的事,你聽不懂嗎?」他低吼,「你是不是太閒了,你的妻子、兒子沒讓你忙夠嗎?要不要我幫你找事做?」他威脅道,拎著他的領子。
即使欣怡結婚了,他也要找到她,企求她的諒解。如果她幸福的話,他會衷心祝福她;但假若她不快樂的話,他會不計一切代價使她變得幸福。
現在的她,到底在哪兒?有可能再見到她嗎?現在的她,快樂地生活著嗎?
黑夜的蟲聲是他惟一得到的回答,沁涼的山風也吹不去他滿懷的愁悶。
第七章
半夜,志傑猛然地驚醒,起身望向身後被人推開的房門,卻看到宣如滿臉驚懼地站在門口。
「小傑,小傑……」她抽噎著,「他一直在哭。」
志傑鬆了口氣,翻了翻白眼,那又怎麼樣,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嗎?「小孩子愛哭是正常的。」他整整棉被準備再睡。
「但他已經哭了四個小時了。」
這的確不尋常,他坐起身挑高了眉:「他為什麼哭?」
「他說,他的頭痛痛,又說很想吐,但吐不出來。」宣如已開始啜泣了,她已經慌得不知該怎麼辦。「他是不是生病了?拉裡馬說我太神經質了,伯父、伯母也說小孩哭久一點沒關係的,但我……我知道你以前在家曾跟老師多少學過醫,拜託幫我看看,好不好?」宣如哀求道。
「好吧!」志傑迅速翻身下床,隱約覺得小傑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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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中毒現象,最好是盡快送醫。」志傑經過判斷後如此建議。
「送醫?」文遠叫道,「最近的醫院也要兩個小時的車程,我們家的直升機又送修了,能保證小傑在半路不出意外嗎?」
這句話聽得宣如心急如焚,混亂的場面更加混亂:
「我知道這附近住了一個醫生,」女僕阿珠不知何時已站在房內了,她的一句話令大家靜下來。看著大家期盼的眼神,阿珠接著說:「只要十五分鐘車程就可以到了。」
全室響起一片歡呼,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好,我馬上出發。」志傑轉身往門口走去。
「等等,」拉裡馬叫住志傑,「還是我去。」
志傑皺皺眉頭,不明白地望著拉裡馬。
「你學過醫,小傑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有你在也比較保險。」他解釋。
「阿珠,一起來,我需要你來帶路。」拉裡馬衝向門口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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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急促的鈴聲打破這寂靜的深夜,驚醒了早睡的李氏夫妻。
李銘東咕噥地爬起來,加了一件外套,不悅地埋怨:「哪個殺千刀的?敢在半夜吵人。」瞥一眼時鐘,凌晨兩點半。不愉快的感覺更強烈了,最好他是有「很重要」的事。
「老頭兒,門鈐還在響,怎麼還不去開門?」李母模糊的聲音傳來。
「知道啦!」銘東真羨慕妻子的好眠。搖搖頭,他走向大門口。
門口外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女的他認識,是妻子的「朋友」。男的,顯然是一個外國人,擁有俊美的五官及挺拔的體格。
「請問,有何貴幹?」李銘東口氣很糟。
「對不起,」拉裡馬也知道,畢竟誰都會對他這種深夜來打擾的陌生人不悅,「在這深夜打擾你,實在是因為兒子突然得了急病,加上醫院又遠,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