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夏夜
𨪜𨪜他知道他該怎麼做，然而持槍的手，卻怎麼也無法舉起。
𨪜𨪜眼下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孔，曾經是他最鍾愛的。他能這樣親手毀了她嗎？冷月遲疑了。
𨪜𨪜喋血江湖十多年，他第一次在執行任務時感到猶豫。
𨪜𨪜他知道，她不是她，不是那個他曾經深愛的女子，但為什麼他竟然會極度希望此刻那雙闔上的眼，能張開來看看他？
𨪜𨪜莫名的悸動，莫名的迷惑……
𨪜𨪜「大哥。」方才四散去尋找的那些人又回到他身邊，盧葦的遮掩讓他們沒瞧見昏倒在地的黎心穎。
𨪜𨪜「如何？」他抬起頭來，若無其事地看著他們。
𨪜𨪜「對不起。那個女子，就好像失蹤了一樣。」
𨪜𨪜冷月沉默了一下，說出一句連他自己都覺得訝異的話——
𨪜𨪜「回去吧。」
𨪜𨪜他背叛了他的組織，他的理智背叛了他。
第二章
𨪜𨪜黎心穎再次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令她感到陌生和冰冷的房間。映入眼簾的是蒼白的天花板、蒼白的牆壁，和不帶任何色調的床單、被單。
𨪜𨪜這是哪裡呢？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空氣中彷彿有一種蒼涼的感覺……
𨪜𨪜黎心穎慢慢坐起身來，失去意識之前的記憶漸漸回流到她腦海，好多持槍的黑衣人出現在她舅舅家，而她舅舅、舅母、表哥表姊們全都橫屍當場……
𨪜𨪜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是她在作夢嗎？
𨪜𨪜她希望那一切只是一場夢，可是……為什麼夢境會是那樣的清晰真實，真實到已在她心中狠狠劃下一道不會磨滅血痕。
𨪜𨪜舅舅、舅媽……
𨪜𨪜黎心穎坐在床上，茫然的雙眼不知不覺滑下一道淚痕。
𨪜𨪜不行！她不能待在這裡！
𨪜𨪜她不知道她是如何逃過那些人的追殺，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之後發生什麼事；她只知道她不能繼續待在這裡！她必須回舅舅家看看，或許……或許還有親人活著也不一定！
𨪜𨪜黎心穎正準備下床時，原本緊閉的木質房門開了，為昏暗的房間帶進一絲光亮，卻讓她覺得有些刺眼。
𨪜𨪜一個高大的人影走進來。
𨪜𨪜適應了突來的光線之後，黎心穎看清楚了那個人的面貌。
𨪜𨪜「你是……殺人兇手！」
𨪜𨪜沒錯，他就是帶領那些黑衣男子殺她舅舅全家的那個人！她在昏迷前一刻，對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𨪜𨪜明白對方的身份之後，黎心穎心中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情緒是憤怒——就是他，殺了她舅舅全家！
𨪜𨪜殺人兇手？他？算是吧……雖然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只是監督並不曾動手，但……這又有什麼差別？冷月略抿薄唇，沒有說什麼。
𨪜𨪜他像影子一樣無聲地移動到她床前。
𨪜𨪜黎心穎立刻跳下床，想離開這個房間。
𨪜𨪜她不要跟殺害舅舅全家的仇人，待在同一個房間，她要離開這裡！
𨪜𨪜冷月不動聲色略移身形，擋在她面前。
𨪜𨪜「我要離開。」黎心穎顫抖地說著，聲音夾雜著悲傷憤怒，還有一絲對眼前高大男子的莫名恐懼。
𨪜𨪜冷月冷眼低垂，看著身高只到他胸前的年輕女子。
𨪜𨪜「為了妳的生命安全著想，勸妳還是不要離開這裡。」
𨪜𨪜「什麼意思？」她不能理解的抬頭和他對望。
𨪜𨪜冷月露出一臉「她問得多餘」的表情，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我不知道妳和高文龍有什麼關係，不過，妳既然目睹了那場命案，他們不會讓妳活命。」
𨪜𨪜「他們？他們是誰？為什麼要殺了我舅舅一家？」
𨪜𨪜她不明白他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了什麼居然那麼殘忍地殺光了她舅舅一家？！
𨪜𨪜「知道太多對妳沒有好處；而妳，也不需要明白。」他冷冷地說。
𨪜𨪜「為什麼？被殺的是我的親人，為什麼我不能知道？」黎心穎幾乎是嘶吼出聲，聲淚俱下。
𨪜𨪜舅舅、舅媽犯了什麼錯，她的表哥表姊們又有什麼罪，居然慘遭殺害！她不能讓他們死的不明不白！
𨪜𨪜「知道了妳又能如何？還是保住自己的命要緊。」
𨪜𨪜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救她，只知道自己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她喪命；儘管她並不是「她」。
𨪜𨪜黎心穎不想聽他說，閃身想自他身邊穿過，卻被對方輕易地拉回來。
𨪜𨪜「你想做什麼？！」她忿忿地想甩開他箝制的手掌，而懸殊的力量和體型讓她無能為力。
𨪜𨪜「別輕舉妄動，沒有我的同意，妳是離不開這裡的。」冷月放開她，仍是一臉漠然地告誡。「而且，離開這裡，妳只有死路一條。」說完之後，冷月轉身離開。
𨪜𨪜「為什麼？為什麼你不連我也一起殺了？」黎心穎望著他頎長的背影大喊，臉上的淚痕顯露出她的傷心欲絕。
𨪜𨪜冷月離去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終於還是無聲地走出房間，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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𨪜𨪜為什麼？
𨪜𨪜事隔多日，那個女子的問句猶在耳。
𨪜𨪜為什麼不連她一起殺了？為什麼要冒這麼大的危險庇護她？
𨪜𨪜他自己也沒有答案。
𨪜𨪜他知道留下活口，對他、對組織、對委託人都是很大的隱憂；特別是，如果讓司徒嚴知道了，也許他必須賠上一條命。
𨪜𨪜事情的利害關係他都明白，他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當初對她下不了手？
𨪜𨪜難道只是因為，她那張長得太像她的容顏？
𨪜𨪜她真的是高文龍的外甥女？居然會有人長得跟「她」幾乎一模一樣，那個他唯一曾經深深愛過的人——白雨蘋。
𨪜𨪜然而……儘管這樣，那又如何？
𨪜𨪜只是一個長得像雨蘋的女子，他犯得著因為這樣而觸犯組織的禁忌？何況，他對白雨蘋早已沒有感覺了，何必對一個只是貌似她的人下不了手？
𨪜𨪜他依然沒有答案。
𨪜𨪜冷月獨自坐在PUB的角落，若有所思。
𨪜𨪜面前擺了一瓶已開的酒，卻一滴未動。
𨪜𨪜一名女子穿過人群，來到他身邊，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下。
𨪜𨪜他頭也不抬，「找我有事？」
𨪜𨪜「沒事，只是聽說你任務執行完畢，來看看你的情況。」司徒汧說。
𨪜𨪜冷月微微一笑，笑意卻到達不了眼裡。「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一樣。妳已經脫離了組織，還是少跟我們來往比較好。」
𨪜𨪜司徒汧，司徒嚴所認養的女兒，曾經也是組織裡頂尖殺手之一，代號「血影」。
𨪜𨪜在一次任務中，她和委託人發生感情，在冷月的幫助下，得以脫離組織和她的戀人廝守。
𨪜𨪜她年齡雖和冷月相差將近八歲，但由於個性相近，所以和個性冷僻、獨來獨往的冷月有不錯的默契。
𨪜𨪜對於當初冷月助她脫離組織，她是非常感激的。
𨪜𨪜「不說這些。不知為什麼，離開組織之後，我對你的安危格外地擔心。」她坦率的說。
𨪜𨪜冷月嘴角微抿。「安逸的生活過久了，膽子也變小了？」
𨪜𨪜司徒汧看了他一眼，靠回椅背上，無意識地抬頭望著一片煙霧氤氳的空氣。「也許吧。」
𨪜𨪜脫離組織、卸掉殺手的身份之後，她才覺得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她喜歡這樣寧靜而幸福的生活。所以她希望冷月也能和她一樣。如果冷月也能找回他的幸福的話……
𨪜𨪜「喝酒嗎？」冷月突然問道。
𨪜𨪜司徒汧搖搖頭。「不喝了。你心情不好嗎？」
𨪜𨪜「怎麼說？」冷月逕自倒了一杯給自己。
𨪜𨪜「不知道，只是剛才第一眼看到你，覺得你心事重重。」
𨪜𨪜冷月嘴唇微抿。「有嗎？」
𨪜𨪜「你遇到什麼問題嗎？」她知道，沒有冷月解決不了的事；但她剛才第一眼看到坐在角落的冷月時，確實為他臉上沉鬱的神色感到困惑。
𨪜𨪜印象中，冷月很少出現這種神情；唯一的一次，是在多年前白雨蘋背叛他的時候。
𨪜𨪜白雨蘋是冷月交往多年的戀人，成熟而美麗，冷月曾經深愛著她，甚至考慮過為她脫離組織。但後來，白雨蘋背叛了他，琵琶別抱，嫁給一個富商，並為他生兒育女。
𨪜𨪜冷月為此受到不小的打擊，悶悶不樂了一段時間。
𨪜𨪜但冷月終究是冷月，白雨蘋的背叛並沒有讓他困擾多久；他是個放得下的男人，當白雨蘋以行動來表示她不愛他的那一刻起，他也收回了感情。
𨪜𨪜從那次以後，冷月臉上再也不曾出現憂鬱的表情。
𨪜𨪜那這次，他又怎麼了？
𨪜𨪜「是不是任務出了什麼問題？」她問，可是心裡也知道不可能。
𨪜𨪜有冷月在，絕對是萬無一失的；除非他自己把問題攬上身。
𨪜𨪜冷月愣了一下，搖搖頭。「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