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夏天
「你還開玩笑!」她溫惱地睨了他一眼。「這個手環不是對你很重要嗎?我記得你說過這是樊媽媽在你二十歲那年送你的禮物,陪你度過許多寂寞和低潮,是你最重要的護身符,你怎能隨隨便便就把它轉送給我?」
「有你在我身邊,我還需要什麼護身符?」少野的大掌覆住她的眼,在她的悄顏上密密地印下吻。「仔細聽好了,當初媽媽送我手環的時候就說過,要是有一天,我遇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一定要記得用手環把她牢牢地套住,把她緊緊地拴在身邊,讓她想跑也跑不掉。既然我已經遇到了,母命難違,你說,我怎麼敢不老老實實地照做,嗯?」
拾露拿開他的手,眨動一潭深似湖的汪汪眼眸,靜靜地凝望著他。有誰能在聽完這番深情款款的告白後,還能不心甘情願的被套住呢?
「好。」心底感動不已,她柔柔地說。
「好?」他沒意會過來。
「好。」抬露又說了一遢,漾開一臉美得醉人心魂的笑靨。「就讓你套住我一輩子吧。」
不論富或貧。悲與喜、生和死,她都願意讓他套住一輩子。
***
車行人山,一路蜿蜒上坡,沿路人煙漸少。
轉過一條不起眼的林間小徑後,視線忽地豁然開朗,眼前呈現一棟佔地遼闊的私人宅院。
矗立在正中央的主建築有六層樓高,外觀以藍和白為主色,采法式莊園的別墅風格。屋宇四周環繞延伸出一大片庭園景致,費心修整過的花草林木生氣盎然,各自展露芬芳。
少野與拾露終於到了樊家大宅。
拾露緊偎在少野的身旁,拾起頭,望見他一臉清明無波,原本緊張的情緒轉瞬平撫。
「準備好了嗎?」少野低頭笑問。
「嗯。」她點點頭。
推門而人,寬敞的挑高門廳綴滿了七彩裝飾,幾名傭僕打扮的人正忙裡忙外的添補座椅、擺設餐具,為晚上即將舉行的生日壽宴做準備。
迎面而來的是一名身形微胖、笑意盈盈的中年婦人。「四少爺,你可回來了!」
「江媽,好久沒見到你了,風濕的老毛病好點了沒?」
江媽笑得更開心了。「好、好!見到你回來,人一高興,就什麼病痛都沒了!」
「原來我比你吃了十幾年的中藥還有用!」少野打趣地說。
「你這孩子就愛逗老婆子我開心。」她搖搖頭。「快上去吧,芳太太等你等好久了!」
少野與拾露旋即拾階而上,沿著迴旋樓梯可見到壁上懸掛了幾幅印象派的畫作,無論是建築物本身,或是屋內傢俱擺飾的設計取向,都給人一種相輔相成之感,看得出屋子主人本身的鑒賞品味不俗。
「父親的風流情史雖然不少,對傳統大家庭的觀念卻根深抵固,他堅持家人一定要同住,沒人能違抗他的旨意,除了我這個他口中的不肖子。」少野自嘲地開起玩笑。
「少了你在身邊陪伴,樊媽媽一定很寂寞吧?」
「嗯。只是我想她最需要的並不是我,而是我父親,可惜他從來不懂得好好珍惜她。」
四樓走廊盡頭的起居室木門半敞,背對著他們倆,一名婦人坐在臨窗的安樂椅上,分辨不出是醒著還是睡了。
「媽。」牽著拾露的手,少野開口頃著母親。
婦人緩緩地轉頭,原先略顯悒悒不樂的面容,在見到少野的一剎那,很快地掃去憂愁,綻放出歡喜。
拾露於心底深忖著,歲月似乎對樊媽媽特別寬容,並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她的五官娟秀清麗,柳眉、杏眼、櫻唇,摻了幾絲銀白的長髮在腦後綰了個髻,整體氣質落落出塵,就像是由國畫卷軸上蓮步輕移而下的古代仕女。
「少野,怎麼這麼晚才到?」見到寶貝兒子回來,齊芳君比誰都開心。眼光一瞥,她注意到他身旁的拾露。「你就是……拾露吧?」
「樊媽媽,你好。真不好意思,這麼慢才來探望你。」她的和善態度讓向來不擅應對的抬露也多話了。
「不慢、不慢,一點都不慢。來,讓我好好地看看你。」齊芳君拍拍始露的手,面帶笑容的稱讚,「嗯,少野這孩子沒哄我,你的模樣真是漂亮,咦,這手環……」她望向少野,又驚又喜。
「媽,我聽你的話,連哄帶騙的把你未來媳婦套回家了,怎麼樣,你還滿意吧?」
少野蹲下身,握著母親的手笑問道。
「滿意,滿意得不得了!」她點頭稱是,依然一臉的和藹笑意。
拾露則是害羞得紅了臉,伸手扯了扯少野的衣袖。
「少野,幫媽媽泡杯熱可可好嗎?我好久沒喝你親手為我泡的熱可可了。」齊芳君忽然提出要求。
少野一愣,知道母親有意要支開他,製造和抬露單獨相處的機會。「好,我這就去。」
他示意地握了握拾露的掌心後,才踱向門外。
抬露也不多問,靜靜地等待她開口。
「你的身世,我都聽少野提過,可憐的孩子,真是辛苦你了。」齊芳君摸摸抬露的頭,一臉心疼憐惜,像是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
很久沒有感受到母愛的拾露,一下子就紅了眼眶。「不苦,有少野陪著我,什麼苦都會過去的。」忍著眼中的氤氳水氣,她搖搖頭笑說。
「好孩子,我沒看錯,你果然是個堅強的女孩。」她衷心誇獎。「拾露,我有一件事要拜託你。」
「樊媽媽,你儘管說,我在聽。」
「請你……請你替我好好地照顧少野,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陪在他身邊,不要輕易放棄他。」她懇切地問道:「你想你能做到嗎?」
她的一席話彷彿有計劃地交代什麼,拾露驀地感到有些不安。「樊媽媽,你想太多了,不會有事發生的。」
齊芳君只是搖了搖頭。「只要回答我,你能做到嗎?」
拾露凝視著地。樊媽媽的眼睛就和少野一樣溫柔深邃,她實在不懂為什麼樊伯父能狠得下心,冷落如此美麗溫柔的女子?
「好,我答應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著他。」她輕聲應允,許下最誠心的承諾。
***
飯店房間裡,抬露蹲臥在沙發上,雙手抱膝,注視著換穿上一襲筆挺白襯衫、打褶西裝長褲的少野。他正站在穿衣鏡前系領帶,動作十分熟練。
她看著他穿衣的動作,想起上午與齊芳君的對話,感覺到心底的莫名不安正逐漸擴大,收攏了手移至肩臂,覆住微涼的身體。
借由鏡子的映照,少野沒有忽略她的細微表情和動作。移步來到她跟前,他屈膝半蹲與她相視。「怎麼了?」他順手撥撥她已漸長的發。
拾露搖搖頭,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只是攬住他的頸項,靠在他的肩上。
「看著我,」少野握住她的肩頭,將她移至一臂之遙,兩人重新相對。「告訴我,你在怕什麼?」他不希望她逃避表達自己的感覺。
「我不是怕,是心疼。」她秀眉微蹙,語氣滿是不平。「像樊媽媽那麼好的女人,應該有一個更好。更懂得疼惜呵護她的男人來愛她才對,為什麼老天爺對她這麼不公平?」
「喔,我懂了。你這小傻瓜,原來是在為媽媽打抱不平!」他笑了,把她擁進懷裡輕輕地搖晃。「愛情不是買賣交易,本來就沒有公平互惠的道理可言,有時候付出了七十分,對方不見得就能同等的回報七十分。我想,在這個世界上,要遇到一個彼此皆相愛的人,靠的不止是緣分,還需要一點點運氣吧。」
「那麼……我得感謝老天爺給了我這份運氣,不但讓我遇上了你,還讓我愛上了你。」
頭埋在他的頸間,拾露悄聲地說。
音量不大,少野卻聽得一清二楚,他的大手探亂她的發,兩人額對額的望進彼此眼底。
「你說,我該拿你這個會說甜言蜜語、灌人米湯的小傢伙怎麼辦才好呢?」明明是歎息的問句,卻帶著濃濃的甜蜜意味。
她笑了。「少野,告訴你一個秘密,不過,你要先答應我,聽聽就好,不許生氣。」
「好。」他微笑頷首。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參加今天的壽宴。我不喜歡那種人多的場合,也沒興趣認識什麼富商名流,我只想回診所,和你坐在院子裡,你喝你的熱可可,我喝我的牛奶,兩個人一起賞月乘涼。」她頓了頓,定定地看著他。「哦這麼想,是不是太孩子氣了點?」
少野沒回答,只是突然起身。「好,就這麼決定了!」他扯開了讓人不自在的領帶,再遠遠地丟開。
「嘎,決定什麼?」
「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們就別去了!」手一舉,少野將她高高抱起後再轉圈圈。
「藹—少野,你在做什麼?」拾露邊叫邊拍打他,卻忍不住泛開一臉笑意。
「你瘋了你,快放我下來廣「對,我瘋了,偏偏這種瘋病全世界只有一個人能治好。」他把她扔上床,寬闊胸膛貼著地,語氣慵懶地問道:「可不可以請你幫我問問她,願意當我的解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