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夏綺
韓書褆試圖將鐲子拔出來,同任她扯了半天,方才輕易使套入的鐲子,這會兒任她扯得手都紅了卻怎麼也取不下來。
「你就買下吧,看樣子,你與這只鐲子真的有緣。」見狀,石幼芳只得說道,也算自我安慰。
「要不,再轉賣給你?」韓書褆問道。她也很喜歡這隻玉鐲子,不過,看來石幼芳比她更愛上千百倍,她不想奪人所好。何況,她一向沒有戴首飾的習慣。
「不要了。老闆說的,它與我無緣,不強求了。」石幼芳率性地聳了聳肩,轉頭問老先生:「接受刷卡嗎?」老先生搖了搖頭。
「東西賣這麼貴還不接受刷卡?有幾個人沒事背著十幾二十萬的現金在街上跑來跑去的?」石幼芳不滿地咕噥道。
不過,想想也是。看看這店內的擺設、店內賣的東西及店東的打扮,在這兒刷卡確實有些怪異,就連在這兒使用新台幣都覺得不對勁兒。
想了一下,石幼芳對老先生說道:「那你得等一下,我們去提款機提錢來。」
「不忙。」老先生制止她們。「改天經過再拿來吧。」
「真的?」石幼芳訝異於老先生的豪爽。
「不行。」韓書褆覺得不妥。這只鐲子確實很美,美得令她心動。既然石幼芳表明了放棄,她也願意買下它,但她不想奢欠。「我去提個錢,很快的。」
「沒關係。」石幼芳拉著她。「老闆都說可以了。」
不待韓書褆再次反對,石幼芳拉起額上掛著的紅絲線,執著紅絲線上繫著的玉石問道:「那老闆,你幫我看看,這塊玉和我有沒有緣?」
穿鳳仙裝的女子、梳包頭的小女孩兒以及穿功夫裝的男子在看到她拿著的東西都停下手邊的動作,三個人互看了一眼,幾乎是同時說道:
「把它拿下來。」
「怎麼了?」石幼芳不解地看著他們,又看看自己戴著的玉石。
「那個東西叫玉蟬,又叫琀,嗯……」男子停下來,似乎是思索著該如何告訴她比較恰當。
「又有個名字叫七竅塞。」穿鳳仙裝的女子接口道:「原本該是七件一組的。」
「喔,」石幼芳點點頭。「原來有七隻蟬呀?」
「不是,不是。」女子搖搖頭。「其實,我是說──」
「只有一隻蟬啦。」小女孩不耐煩地打斷道:「那只蟬是放在死人嘴裡的東西。」
「什麼?」石幼芳像是不懂她說的語言,楞楞地瞪著她。
穿鳳仙裝的女子為她解釋道:
「所謂七竅塞就是塞住或是蓋住逝者七孔的玉石,而這種蟬就是──」
「不要再說了!」不待她說完,石幼芳一臉驚恐,飛快地將額上的紅絲線取了下來。
「其實何必介意呢?」老先生呵呵笑道:「所謂的古董,不都是古人的東西麼?」他拿起石幼芳置於桌上的玉蟬看了看。「不過,這真的和你無緣。」
老先生笑著看石幼芳。「這樣吧,你在我店裡挑個東西,如果挑的是與你有緣的東西,我便與你換,不計價錢,如何?」
石幼芳哭喪著臉直搖頭。「不要了。不用換,那隻玉蟬就給你吧。」這下的打擊太大,她大概一輩子再也不會去接鐲什麼古玩了。
韓書褆有趣地看著石幼芳的反應,又垂眼盯著腕上的玉鐲。不知怎地,她總覺得鐲子上的「玉娘」二字有如烙印般地嵌進了自己的肌膚。
☆☆☆
握著手中的遙控器,韓書褆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電視。轉了幾輪,不太意外地發現沒幾十台的節目卻沒有一個能吸引自己注意力的。不再猶豫,她「啪」地將電視給關了。將遙控器丟向一旁,她躺到枕上,打算睡覺。
只是躺了許久,任她怎麼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
歎口氣,她認命地睜開雙眼,可出現在眼下的景象卻令她倏地杏眼圓睜,凝住了呼吸。
有個男人,似曾相識,卻是絕對陌生的男人在她的房中。
她好像該感到害怕的,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只是瞪大了眼看著他。
男子直挺挺地坐在房間正中央的古董黑漆木圓桌旁的椅子上。長髮纏成鬆鬆的辮子垂在腦後。身著古裝的白色中衣,腳上還套著白色的布襪套。
她感覺得到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可是她怎麼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屋裡的燈光昏暗,雖還不至於令人視線難辨,但為著自己無法看清他的長相而有些困惑。她擰起眉來,更專注地想藉著閃動的燭光瞧分明。
「我找了你好久。」男人突然開口說道。
他有著與外表相符的好聽嗓音,韓書褆在心中如是地想著。可是,他是誰?為什麼等她?
你是誰?她張嘴閒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男子又看了她一眼,起身,朝門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韓書褆大喊,聲音卻卡在喉頭,怎麼也出不來。
男子將門把旋開。
別走!韓書褆用盡全身的力氣想開口喚他,但,她就是做不到。
男子步出房門。
等一下!她掙扎著,卻仍是無法發出聲音。
門,被掩上了。
「等一下!」好不容易,她喊了出來,眼前卻成了一片漆黑。
條地坐起身,扭開床頭燈,她看向適才男子坐著的地方。
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黑漆木的圓桌,沒有閃動的燭火,更沒有那個男人。
是夢。她瞪著眼前,吐了口氣。
「我找你好久了。」這是他說的。什麼意思?他指的人是她嗎?他到底是誰?
呆坐了會兒,她端起置於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口水,而後躺下身,試圖拋開方纔的夢境繼續被打斷的睡眠。不過,她沒能成功,就這麼輾轉反側地度過了下半夜──她以為是如此的,不過,待她睜開眼時,天已大白,而她甚至連什麼時候天亮的都不知道。
她睜著眼無意識地瞪著雪白的天花板,腦中滿是昨夜的怪夢。
這不是第一回了。那名男子已經三度侵擾她的睡眠,只是前兩次他都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一語不發。而昨夜,是他頭一次開口說話。
她坐起身來抬手看著腕上的玉鐲,不禁蹙起眉來。夢見那個男人,就是從她戴上玉鐲的那一天開始的。那男人,莫不是這個鐲子的主人吧?
她打了個寒顫。隨即她微蹙眉頭在心中斥責自己道:這是夢,只是夢,再沒別的了。想這麼多又如何呢?
甩開奇怪的夢境,以及滿腦子莫名其妙的聯想,用力一蹬,她跳下了床,鑽進盥洗間漱洗一番,換了衣服,打算下樓去吃早餐。
樓梯剛下一半,她便意外地停下了腳步,因為她竟然看到她那兩個忙得不可開交,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哥哥同時出現在家裡;而更今她意外的是,她父親回來了。
她開心地揚起了唇,不過她未曾加快步伐,仍是緩緩地踱下樓去。
「妹妹。」她父親韓鳴弦見著了她便開心地喊著,並且朝她張大了雙臂。
她上前去給她父親一個紮實的擁抱,並在他頰上啵了個響吻。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事前沒告訴我們?」她開心,卻也有些嗔怪地問道。
「你爸爸剛到家。」她母親梁韻秋從廚房裡出來道。
「我這趟行程是臨時決定的。」韓鳴弦攢著眉搖頭說:「我可是逃回來的。」
聞言,全家人都笑了出來,笑中還有著些許的無奈。他們都明白他們的大家長為何而「逃」。
揚名國際之後,他的一舉一動都被媒體大眾注視著,尤其這一回他的新作又入圍了奧斯卡金像獎,記者們更是對他採取緊迫盯人之勢。壓力之大,可想而知了。所以,他此次回國,行程必然是極隱密的。
大家都以為他們一家定會為了大家長的新作入圍奧斯卡金像獎而雀躍不已,但事實上,他們卻是困擾比興奮要多上一些。因為這會兒,連他們也成了記者追逐的對象。
「你們願不願意陪我一塊出席酒會和頒獎典禮?」不再想那些擾人的記者,韓鳴弦堆起滿臉的笑問道。雖然被記者媒體追逐得很累,不過,能夠入圍奧斯卡到底是值得高興的事,他希望他的家人能夠陪同他一起出席此項盛會。
對於這個問題,他的妻子及兩個兒子都敬謝不敏地搖著頭。「不了,我們會在家裡祝福你的。」
雖然早就知道家人的答案,不過親耳聽見他們的拒絕,韓鳴弦仍是掩不住失望地歎了口氣。
「我陪你去好了。」在自己能夠察覺之前,這句話便從韓書褆的口中滑了出來。話出了口,連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而她家人的反應更是訝異愕然全寫在臉上,四個人八隻眼動也不動地盯著她瞧。
全家人之中一向行事最低調、最討厭成為別人目光焦點的便是她,而她竟說願意出席鎂光燈足以淹死人的開幕酒會?
「老爸說的是奧斯卡的頒獎典禮和酒會。」她的二哥韓書祺以為她沒聽清楚,又清楚地轉述了一次父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