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夏綺
「啊!」她驚呼,不過不是擔心他,而是為了自己。她忘了,自己的身體與他緊緊糾纏著,因此她也一如牛頓的蘋果──墜地。
這似乎在他的預料之中,他笑著,曲身護著沒讓她摔著,然後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自己身下。
「走開!」她推著他,同時一邊以目光搜尋自己的衣物,可是此刻的她成了井底之蛀,只能看見頂上的──天花板,和他。「走開,你好重。」她再次說,並伸手推他。
「我太重?」他笑。「原來你剛才哼哼啊啊的,就是在抱怨我太重?早說呀,你這麼哪哪哼哼地,我怎麼聽得懂呃?」
她怔愣地看了他兩秒鐘,待她明白他在說些什麼,羞撇與氣憤霎時炸紅了她的臉。不過除了臉紅,她沒有其它的反應,淡淡地,她又說了一次:「麻煩你起來。」
他眉一挑,不再逗她,自她身上翻下,扣好褲頭站起身來往房間走去。
他離開自己的身上之後,她更是明顯地察覺自己的赤裸。她坐起身,將曲起的變腿抵在胸口。
突地眼前出現一件浴袍,她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沒接下,繼續張望著找尋自己的衣物。
她看到了她的上衣躺在門邊,短裙則被拋在茶几土,她的內衣……她轉過頭看到了自己的內衣掛在電視機上……天!她已經沒有勇氣去尋找她的底褲了。
她接下他手中的浴袍穿上,因為知道自己不可能這麼亦持裸體地越過大半個客廳去「收集」自己的衣物。
他笑,她更為氣惱,站起身,伸手抓住他額上的領帶,條地收緊。
他的笑岔了氣。抓下她的手,鬆了鬆領帶,他不怒,反倒是笑著輕啄了她的唇。
靜靜看了他數秒,她將他的手甩開,悶悶地蹈到沙發上坐下,不再看他。
今天來的目的本是要告訴他別再涉入自己的生活,可是才進門,連句完整的話都沒說上,就跟他上了床……好吧,他們今天沒上床,只是在沙發上……那個。
上一次可以怪罪酒精,可這一回,她無從辯解;她沒有喝酒,連滴水也沒沾過。
她再清醒不過,可她還是任它發生了。
沒有煩躁,沒有氣惱,也沒有悲傷,她只是半靜而淡然地在心中想著所發生的一切。
她始終沒有開口,他也沉默著,靜靜走到她面前,蹲下來面對著她。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抬起頭來,伸手輕觸他的肩眼輪廓,然後收回手,說:「我今天來,是想請你不要再涉入我的生活。」
他知道,可是親耳聽她說出口,他仍是覺得不悅,尤其經過方纔的激情之後,她竟仍能如此半淡。他不高興,可是他沒有表現出來。
「不可能。」他也淡淡地說。
他一向與公司職員保持距離,與她的「第一次接觸」,壞了他的規矩。所以那一夜之後,他原本打算不再與她有任何牽扯,可是那天卻在街上遇見了她,思緒亂了幾秒之後,他推翻自己一貫的行事原則,做了新的決定──他要她。
「你對每個一夜惰的對象都是如此?」
「我從來不搞一夜惰。」他輕笑。「而且,我們也不能稱為一夜情了,不是嗎?」
她一怔,隨即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無話可反駁,所以選擇什麼都不說。靜靜地起身一一拾起自己的衣服,走進浴室更衣。
步出浴室,她將浴袍遞給他。
他沒有接下,只是帶著莫測的表情看著她。僵持數秒之後,她將手中的浴袍置於沙發扶手上,轉身就要離開。
他在她開門之前來到她身旁阻止了她,扶著她的肩將她轉過身面對自己;他細細審視她的眼睛,然後,他笑了。
「你的眼睛會說話,你知道嗎?」他問。
陳腔濫調,她垂下頭心中想著,沒有說出口。
知道她並不相信自己的話,他並不以為意,反倒再次輕笑出聲。
挑起她的下巴望入她眼中,他說:「如果想掩飾自己的心思,就該將眼中的光芒收好。一開始,就是你的眼讓我注意到你。看似柔弱恬靜的你,眼中卻有著不相符的光芒,或許譏誚或許不馴,總之不該是出現在你眼中的光芒。那令我好奇,一如現在……你在想什麼?」
平靜無波的表情開始出現裂縫,她的臉凝了起來。
「什麼都沒有。」輕輕將牠的手拉開,撇開視線不再與他糾纏,她說:「什麼光芒是你自己的幻想,你的好奇也與我無關。」
再瞥了他一眼,她匆匆開門離去,甚至忘了拾起被遺忘在角落、原本繫在她額上的絲巾。
他發現了,走過去將絲巾拾起,上面還留有屬於她的馨香。
望向已然關上的門,他泛起一抹笑。
「與你無關?咱們拭目以待吧。」
第三章
乍然看見沈淙沂出現在自己居住大樓的管理大廳,凌雪並不意外,腳下頓了會兒,在心中數了聲,朝他走去。
「老闆好。」懶得問他所為何來,她累得連笑容都擠不出來,只是淡淡地向他招呼。
對她的稱呼他感到不悅,不過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也盡可能地不去理會。
漾起笑,他從口袋掏出了白色絲巾。
「給你送東西過來。」他說。
這條絲巾她追尋不著,原來那日遺落在他的住處了。看了數秒,她伸出手欲取回,他卻將手縮了回去,她一怔,而後抬眼望他。
他不作聲,微揚起眉笑著。
她知道送東西來只是他的藉口,她也明白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前幾次的交手讓他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今天如果沒有談出個所以然,也許下回,他會將絲巾送到廣告部的會議上。
瞥了一臉興味十是看著他們的管理員一眼,她認命地說:「上樓去談吧。」
他看出她的疲累,沒再如過去那般以言語逗弄她。進了電梯,他輕聲問:「怎麼了?看起來很累。」
她確實很累。今天的她諸事不順。一早上班險些遲到;接著一整天她父親「索命連環call」,說是要她回家吃飯共享天倫,可是她知道,她父親是想安排相親。
然後是幾個客戶的輪番轟炸。好不容易捱到下班回到家,卻依然不得安寧,還得面對他。
她真的累壞了,可她什麼也沒說,只是淡淡地搖頭。
他也沒再問。進了門,她指著角落的沙發請他入座,問道:「你想喝什麼?」
「不用。」他搖頭,而後對仍站在門邊的她道:「過來。」
頤了會兒,她順從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他將她攬入懷中。「你真的累壞了。工作不順嗎?」輕吻著她的髮際,他問道。
她沒有回答。
此刻的他是溫柔的,而她,真的很累。他的味道很好問,肩膀厚實而舒服,所以她沒有拒絕他的溫柔,閉上眼,她放任自己偎在他懷裡。
「為什麼?」休息了好一會兒,她突地悶聲問道,仍埋首他的胸口。
她的問題沒頭沒腦,他無從回答起,不過他也沒打算開口問清楚她的問題。
「你與朋友的打賭贏了不是嗎?為什麼還來?」她仍是沒有抬頭。
「與那無關,我從來不曾在意那個賭。」他撫著她的發。
從不在意?她不相信。她的唇沒有笑意地擰了一下,並未說出自己的想法。
他知道她並不相信,也沒有再針對那個賭多做解釋,他捧起她的頰望入她眼中說:「我說過,是你的眼讓我注意到你的。」
「注意到我,之後呢?」
「之後……」他沉吟著,聳了聳肩。
她將頰上他的手撥開。
「或者換個問法,你想要什麼?」
靜靜看著她,他沒有回答。
「一個遊戲?一段性關係?」
她的問句令他不開心,可是她的語氣沒有絲毫的嘲弄與鄙夷,並且他在她的臉上瞧見困惑,因此他很快地撇開自己的情緒。可是他依然沒有開口。他也不確定自己要的是什麼。
她沒有再問。收回視線,她將下巴擱在曲起的膝上,沉默了許久。
而後她突地笑了,搖了搖頭。
「算了,無所謂,什麼都沒關係,隨你吧。」她說。
望了她許久,他端起她的下巴讓她面對白己,問道:「什麼意思?」
她將他的手抓下,抿唇笑著。「就是那個意思。」
他的目光緊鎖著她的,有些過於用力地反手握住她的柔美。「即使我要的只是一個遊戲,或是一段性關係?」
「對。」她乾脆地答道,可立刻又道:「不過我們的關係不公開。明著,我們仍只是老闆與職員的關係。」
他的臉條地沉了下來。
原本他也這麼打算的,與她「暗通款曲」,一切私人關係只在檯而下進行,可是聽見她先說出口,他卻驀地一陣惱火。
他一向很受異性青睞,可他也明白,自己的魅力不是無往不利的。她不是第一個拒絕自己的女人,可是他從未如此在意。過去的追求被拒,他一向是好風度地接受,可是一開始她擺明與自己保持距離便令他不悅,甚至濫用職權干擾她的工作,壓迫她接受自己的追求。說這是下山爛的手段也不為過,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使出這招的一天,公私分明一向是他的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