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夏伶
「沒有,只是心理悶得慌。」
「還是找不到藍星?」
「嗯。」織夜黯然垂首。
「有派人去他師父那裡問問看嗎?」
「派去了十幾個,一個都沒有回來。」提起此事,織夜簡直憤怒得連銀牙都要咬碎了:「早聽老魔喜怒無常,殺手如切菜瓜,沒想到外人的形容還及不上真實的十分之一!」
「別人都說我們這種暗殺組織,是天底下最最冷酷的地方,可是要我來說,這老魔更是勝我們百倍。」
「你沒事說這個做什麼?」
「藍星在老魔身邊待了十年,十年光陰都無法磨出他半點嗜血性,姐姐憑什麼認為你能改變他?」由於常和南宮禪聊天,羽夜的此刻流星樓中唯一瞭解問題癥結的人。
「我……我……」織夜一時愈塞。
「十年的養育之恩,老魔不只是藍星的師尊,更形同爹親,與藍星關係絕對比姐姐要親,就連老魔都放棄了的事,你為什麼非要強求?」
「我只是希望能重振家聲……」
「姐姐啊!這流星樓是你搞壞的嗎?要論責任歸屬,也該由爹來背負呀,誰教爹放著正事不做,跑去找什麼七世花。什麼重振不重振的,等爹回來讓他去做,姐姐何苦全都攬在身上?」
「可是……」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你的那種組織至上的態度,才會嚇走藍星的?他以為你愛的只是他的功夫,而不是他的人!」
「啥?那傢伙是這樣想的?」
織夜瞪圓了眼,不敢置信。
早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原來竟是個笨蛋!
「我當然愛他的功夫,可是我也愛天星個其他殺手的武功,怎麼不見我把這些人一起招來當戀人?我是什麼角色,需要使這種美人計嗎?我出口要他幫忙,是因為他遲早是我的伴侶,到時組織的事業他少不了也有一份責任,夫妻一同打拼有什麼錯來著?」
織夜氣得猛翻白眼,恨不得立刻掐死南宮禪。
天底下就是有這種怪胎,想要他出點力氣,他跑得比誰都要快;認定他投奔自由去了,他就像是只帶頭鵝似的,傻傻地回來;以為他再也飛不出手心之時,他卻像是一抹輕煙,消失得乾乾淨淨。
害她放下堆積如山的公務,成天追問他的下落,搞得流星樓個個人心惶惶,人人意見到她便紛紛走避,深怕被怒火掃到。
她向來完美高貴的形象因而毀之一旦!
像南宮禪這種專門給她製造頭痛的傢伙,精明如她,早已擬出對策。
就罰他——
永遠綁在自己身邊好了!
「可是他不知道嘛。」羽夜笑道。
「果然是個天大的笨蛋!」
「就是笨蛋才更需要聽到姐姐親口對他說呀。」
「我也這麼打算,不過是親手掐死他。」
「找到人後,姐姐會把藍星帶回來吧?」
「如果他沒有被我掐死的話。」織夜悻悻地說。
「回來以後,你還會逼他繼續做殺手嗎?」羽夜小心地問。
這個癥結若是解不開,南宮禪就是被姐姐五花大綁回來,總有一天還是會再度離開的。
「他不想做的事,我逼得了他嗎?」三年來無數的慘痛經驗迅速在腦中閃過,織夜大大搖頭:「不不不,我才不想要一個見了我就跑的夫婿,天知道那傢伙會跑到哪裡去。」
「終於開竅了!」羽夜祝福道:「姐姐,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找到他。」
「他有告訴你他要去哪裡嗎?織夜終於想起妹妹與南宮禪的好交情。
「沒有。他說他要告訴你的,全寫在信裡了。」
「信……」
織夜回想那封只有兩個字的信。
也想過是否有什麼機關,可是不管火烘水沾都沒有反應。
何況他也不像是會這麼會轉彎抹角的人。
「那若依字面上的意思……也就是說,他也期待與我的再會……所以,他一定是待在我猜得到他會去的地方……他會認為什麼地方是我認為他會去的?」織夜垂首苦思,努力抽絲剝繭。
過了好半晌,織夜興奮地跳了起來,抓住妹妹的手就是一陣亂搖。
「我知道了!去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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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之濱。
南宮禪呆呆地坐在岸邊,黯淡的目光鎖著夕陽。
「都過了三個月了,怎麼還沒來啊?」
「大哥哥在等誰呀?」
一個十歲不到的小女孩從他背後冒了出來,笑嘻嘻地一把搶過南宮禪手中的釣竿,提起來檢查。
「哎呀呀,大哥哥又沒有裝釣鉤了,我昨天才幫你裝好的。」
「我不習慣用釣鉤。」南宮禪笑著撫摸她的頭。
「不用釣鉤怎麼釣魚?你這不是傻了嗎?」
小孩子直來直往,本是童言無忌,卻是無意中勾起了南宮禪的傷心事。
「我可能真的是傻了呢,跑來這麼遠的地方看海數日子……」
「幹嘛要數日子呀?」
「等人哪。」
「等誰等誰?是不是我娘說的,海裡的公主?」
「不是海裡的,是我的公主。」說著,南宮禪幽幽一歎。原本還以為那三年的日子最是難熬,來到此處,他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藍天白雲、籬院竹屋、抬首看雲、低頭垂釣、隨性發呆……這不就是他夢中的退隱生活嗎?為什麼他只覺得日子難過得很?
是因為聽不到那熟悉的怒喊?
——藍星!你上次出任務是八個月之前,混了八個月時間也該夠了吧?我手上有個任務要給你……喂喂,別跑啊!
對他那個好像總是在生氣。還是因為見不到那窈窕的身影?
——藍星,你給我站住!我的毒蛇毒蠍嗎?你居然遠遠見了我就跳上屋頂,溜去其他地方!我哪有那麼可怕呀?
對啊,那個人其實很可愛呢。或是因為觸不到那魅惑的嬌軀?
——果然,還是讓你抱著舒服。這種鬼天氣真是要熱死人了!明年夏天也有要麻煩你嘍……
明年、後年、大後年……就是一輩子,他也樂意啊。
結論是,我一點也不快樂。
剛開始還有些為搞到手的自由感到興奮,滿心想在組織找上門之前,充分享受眼前這南國風情。
可,隨著時間過去,初時的興奮也逐漸消退。
萬一她並不如他想像中地喜歡他……
萬一她根本不在乎他身在何方……
萬一她找過一陣找不到便放棄……
南宮禪愈想愈是心灰意冷,把頭埋在雙膝之間,整個人顯得有氣無力。
「大哥哥想睡了嗎?想睡覺的話,要回家去睡。」小女孩拍著他的肩膀。
「我也想回去,可是我回不去啊。」
「那我帶你回去!反正就在隔壁。」
「不,不是這個家,是另一個……」
這下南宮禪更憂鬱了。
就在剛才,他才赫然驚覺,自己早就把流星樓當成「家」來看!是因為那裡有織夜吧?
可是,不先確定織夜的心意,他根本無法回去。
織夜……
「好想念你啊……」
「我們天天見面,大哥哥還會想念我嗎?」小女孩好奇地問。
「不是你,是……」又是深深一歎。
南宮禪起身,一手拿著釣竿,一手牽著小女孩。
「走,我們回家吧。別讓你爹娘等久了。」
「大哥哥明天還會來這邊等你的公主嗎?」
「會,我會一直等下去。」
一直,一直等……
尾聲
久別重逢的畫面,絕對沒有想像中感人。
事實上,甚至有點暴力。
織夜一看到南宮禪就給了他一腳,直接把他踢進海裡。
「這麼久不見,你怎麼對我這麼凶?」下半身還浸在海水中,南宮禪驚喜中帶點幽怨地埋怨著。
「這還算客氣的了!」織夜雙手叉腰,架勢十足地站在岸上:「我本來還想拿你來試試我那柄匕首呢!」
「我在這裡每天想你,你忍心這樣對我嗎?」南宮禪喜見戀人,一股腦爬上岸,蹭到織夜身邊就想伸手抱她。
但那充滿渴望的手卻被無情地揮開。
「瞧你渾身濕淋淋的,別把我也弄濕了。」
「織夜……」委屈得活像只被主人踢開的小狗。
「幹嘛?」
「你是來接我回去的吧?」
「當然不是。」織夜冷哼。
南宮禪頓時沒了聲音。
半晌,才擠出一句:「那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是來看某個失蹤一年的混蛋過得怎麼樣。」說到「一年」這兩個字,織夜惡狠狠地瞪了南宮禪一眼,續道:「順便來回答你的問題。」
「問題?我問過什麼麼?」南宮禪強忍心頭難過。苦候一年的人兒終於等來了,卻不是來找他回去,這教他如何能不悲傷?
「我的答案是——沒錯!」一字字吐出,緩慢而鏗鏘。
「什麼沒錯?」
不消說,南宮禪根本搞不清楚狀況。
織夜又是狠狠一瞪。
「我想了那麼久才想好答案,你好意思說你不記得問過我什麼?」
「呃……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一年前,你問我,要是按照計劃,由你取下天子的性命,那大小姐我不就得嫁給你了,記起來了吧?」
「有這回事嗎?」南宮禪努力猛想,天子這件事記得,其它還是想不起來:「這真是我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