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蔡小雀
馬車伕的話不啻又是一記重重打擊,子言倏然轉過頭來,瞪著他失聲道:「你……你說什麼?」
「我說……」馬車伕被他慘白的臉色嚇了一跳,「公子你沒事兒吧?臉色像是受了驚……要不要先尋個大夫瞧瞧再出城啊?」
子言心痛如絞……
誤會了,他從頭至尾都誤會她了!
難怪她在公堂上的神情會如此淒楚痛心,他根本是聽憑片面之詞就將她定了罪,絲毫沒有給她辯解的機會。
他甚至還讓人打了她三十杖的大板……
「到史藥錢賭坊!」他沙啞地低語,聲音隨即狂放了起來,「馬上,快!」
馬車伕嚇住了,「呃,呃,好……」
他熟練地駕御著馬兒,迅速掉轉籠頭回城—子言緊緊掐著窗邊,用力之大像是快掐出了血來!
他真是個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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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藥錢賭坊
子言一身白衣若雪,翩翩然地躍下馬車,急忙往裡邁去。
「噯噯噯,這位公子,這兩天我們不做生意,你要賭往別處去吧!」阿東急急攔住了他。
他心急如焚,誠懇地道:「這位小哥,我找愛愛……也就是你們史老闆,有急事,請你通融一下,讓我進去找她!」
阿東上下打量了這個英俊儒雅的書生,有些納悶,「我們老闆受了傷在休息,你有什麼事兒改日再來吧!」
「求求你,讓我見一見她……」他懇求著。阿東愣了一愣,「這……」
子言情急之下,飛快掏出了一錠三兩重的銀子塞進了他手中,「請小哥幫忙通報一聲,至謝至謝。」
阿東眼睛亮了起來—沒辦法,他們史藥錢賭坊上下一心,只要見到銀子就自動精神一振。
「既然公子都這麼有誠意了,我就去通報一聲兒,不過頂多是盈姑娘和多姑娘見你,愛姑娘怕是沒法子下床了,她前兒個被那個天殺的巡按大人打了三十大板子,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的……」阿東說著說著忍不住氣了起來,「哼!那個巡按大人就不要給我遇見,給我撞見他呀,我非得好好打他一頓,替愛姑娘消消氣不可。」
子言苦笑了,可是一聽見愛愛受傷如此之重,他又是心痛又是自責,一時之間冷汗滿額,恨不能能立刻化為鷹鳥飛至她身畔,好好地向她懺悔致歉,懇求她的原諒……
正在胡思亂想,心碎神傷之際,一個清秀淡雅的女子緩緩下了樓,清亮精明的眸子懷疑地盯著他。
「這位公子,聽說您想找愛愛?」
「是,還請姑娘通融。」他拱手為禮,滿面焦急。
盈盈打量著恂恂儒雅,猶如玉樹臨風的他,心底不禁喝了聲彩—
好一個翩翩溫雅的書生,他該不會就是……愛愛心上的那個人兒吧?
仔細觀察著他眸中的急切與幾優心,她更加確定了這一點,只不過人來得太蹊蹺,她還是不能就此放行。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與我們家愛愛是何關係?」她的目光咄咄逼人。
子言凝視著她,眼底閃過了一抹痛楚,溫和地道:「在下姓君名子言,如果愛愛願意的話,我希望成為她白首偕老、死生契闊的身邊人。
嘩!
盈盈呆了呆,沒想到一臉斯文的他竟然有膽子說出這麼大膽的話來。
「你很喜歡愛愛?可是我從未見過你。」她盯著他。
他沒有回答,只是焦急地祈求道:「可以……讓我見她一面嗎?」
盈盈又好氣又好笑,看著他頻頻抬頭,失魂落魄地望向樓上,就知道這個男人根本除了愛愛之外,其他事兒完全是聽不進耳裡心裡去了。
「要見她可以,」她眼珠子一轉,笑了,小手一攤,「得有過門費,五百兩銀票!」
她故意敲詐刁難,沒想到他想也未想,感激地一點頭,掏出了一張龍頭五百大票就交給了她。
「多謝姑娘成全!」話一說完,他就咚咚咚越過她直衝樓上了。
「喂?喂?」盈盈也傻眼了。
還真的……五百兩說給就給啊?看來這個人是非常有錢,被敲五百兩銀票連眉都不皺一下……
「愛愛,好樣兒的,這個很有錢喔……」她情不自禁替愛愛高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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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懸著一顆心上了樓,樓梯的盡頭處只有一個精緻典雅的房門,應當就是愛愛的閨房了。
他微顫著手,屏息著輕輕剝啄敲擊了兩聲—
「進來。」是愛愛柔弱的聲音。
他心頭一酸……
曾幾何時,活潑有生命力,隨時隨地像是抹燦爛陽光的愛愛變成這般虛弱……
都是他!
他推開了房門,一眼就見到趴在床上憔悴清減,意興闌珊的愛愛。
兩天不見,她變得瘦削衰弱,就連一向紅嫩嫩的臉蛋兒也蒼白了……
「……愛愛。」他輕輕地,試探地低喚,眼眶驀然濕熱了。
愛愛僵住了,她緩緩地,稍嫌困難地抬起了頭,隨即睜大了眼睛—
一股狂喜瞬間湧人心坎底……他沒走?
只是喜悅迅速被委曲與怒氣取代了,「你來做什麼?
她語氣中的敵意如此之重,子言胸口一緊,卻堅定地踏向前兩步,來到了她床畔,「對不起。」
她瞇起了眼睛,怒氣與受傷感未消,一股心頭火瞬間爆發,「你來做什麼?巡按大人?是不是來瞧瞧打得夠不夠重?如果不夠重的話,是不是還需要再補打幾板子?」
「對不起。」他緩緩地半屈了一膝,守在她床前執起了她冰冷的小手,低沉深痛地頻喚,「對不起,對不起……」
不知怎的,愛愛的眼眶迅速地紅了,鼻頭致命地酸楚了起來—
她滿腹的火氣和怨氣竟然漸漸在融化……
就因為他眉宇間深深刻劃留下的自責嗎?還是因為他玉面憔悴傷痛的痕跡?還是因為男兒有淚不輕彈,膝下有黃金,可是他卻癡癡地半跪在她跟前,讓抑制不住的淚霧蒙上了眼底?
「可惡!」她忍不住破口大罵,卻是邊罵邊掉眼淚,「你……你最會用這一招,你……為什麼你只要一難過,我就拿你沒有辦法了?為什麼?為什麼?難道我是天生欠了你的嗎?」
她哇地一聲哭了起來,哭得子言一顆心都被揉碎了……
他手足失措地幫她擦著眼淚,又驚又亂,無助地低喊著:「別哭……別哭……都是我不好,都是我混賬……是我誤會了你,又傷了你……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好不好?你想怎麼樣都行,就是……千萬別再掉眼淚了……」
她的淚水狠狠地燙痛了他的胸口、心房……
「哇……你不分青紅皂白就冤枉我,還叫人打我……」她滿肚子的怨氣和委曲一下子找到了宣洩口,哇啦哇啦地哭個不停,「你這個書獃子,是壞蛋,壞蛋……我偏偏還想著你……嗚嗚嗚……壞蛋啦你!」
他心底又是酸楚又是甜蜜,簡直就被她搓揉得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緊緊抱住了她,將她涕淚滿滿的小臉深深壓在自己胸口—
老天!
「對不起,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再也不會欺負你了,都是我的錯,」他深情地,暗啞地懇求低喚著,「你……能夠原諒我嗎?原諒我這個世事不懂的書獃子?」
她盡情地哭著,半報復性地把所有鼻涕眼淚通通揉在他昂貴的衫子上,經過這麼大哭大喊的發洩,尤其又見到他滿眼盈眶的深情溫柔之後;愛愛一顆心總算稍稍平衡了許多,不過……
她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指控道:「你冤枉我。」
「對不起,我全都明白了,知錯了。」他歉疚心疼地摸著她的額頭。
「你害我被打三十大板,差點連小命都沒了。」
子言更加內疚不安了,癡癡地望著她,「都是我的錯,你罰我。」
「還害我發燒生病,花了好多醫藥費!」她噘起小嘴,大大抱怨。
「我會補償你,大大的補償你。」他緊緊抱著她,只要她肯原諒他,肯留在他身邊,他什麼都願意!
「你之前說喜歡我,都是騙我的吧?」她趁機打探。
他睜大眼睛,急忙搖頭,「不不,沒有騙你,是真的,都是真的。」
「你很有誠意嗎?」她一臉質疑。
他點頭如搗蒜,誠摯深情無比,溫柔的眸光亮晶晶,「此情此心,天地可證,日月為鑒。」
她臉兒驀然躁紅了起來,腦袋瓜還是不忘算計,「那是多少啊?根本看不出來嘛!」
「呃?」他一怔,不甚明白。
「唉呀……我最近好虧喔,花了好多錢,吃了好多藥,身子還是好虛弱,都是被某人給害的……」她故意唉聲歎氣,眼兒偷偷覷著他,「唉—喲,真的花了好多好多錢喔!」
他恍然大悟,心頭一鬆,忍不住笑了起來。
「明白明白。」他急急點頭,眉開眼笑,「先奉上銀票一萬兩讓你補補身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