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惜奴
她略微吃驚。「我料想你遲早會來找我,只不過不該是道歉,而是一一談判,或者,這該是你來找我的另一個原因。」她沉穩從容的說。
「好像沒有什麼事能逃過你的眼睛。」崔平笑道。
路小瑤也笑了,有些無奈。
「好!我也用不著拐彎抹角,就直截了當的對你說了。」
他繼續接口說:「不管你和東方傑之間有多深的感情,你必須明白你是絕不可能會成為東方家的三少奶奶,東方傑的正室。」
「那誰該是呢?」她忽然問。
崔平完全未料到她會有此一問,竟然愣住了,一會兒才醒覺大嚷:「這還用問?當然是崔雪兒!他們自小就訂了親的,如今一個是欽差之子,一個是富商之女,郎才女貌,是最最相配的一對,沒有人可以阻礙他們的結合!」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我……」他頓覺語塞,自覺討了個沒趣。
路小瑤用平靜的語氣說:「我以為現在的你該努力平雪滅門的深冤,而不是為這種小事情來擔憂。」
崔平愕然的睜大了眼困惑的說:「什麼意思?你是在提醒我什麼嗎?還是你知道些什麼?」
她搖了搖頭,接著開口說:「我知道的不比你多,不過如果我是你,我會從金陵池家開始著手。」
他臉上的錯愕和疑惑更重了,直視著她沉聲道:「你在懷疑什麼?可以告訴我,你懷疑的理由嗎?」
她看著他,微微一笑,「直覺,信不信由你。」
崔平怔怔的注視著她好長一段時間,然後他吁了口氣,就做出啼笑皆非的樣子來。
「我實在佩服你,你的千方百計的確很有說服力,我幾乎信以為真了。但現在我懷疑,你這麼做的目的,其實是想把我給支開,好繼續你居心叵測的計劃。他故意的說。
路小瑤聽了倒也不生氣,反而粘著頭承認道:「你猜對了,我心裡是早有計劃,只是不知道你想的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她看著他早預料會變色的臉孔。
「倘若你傷害到雪兒,我絕不饒你!」
她歎了口氣,「顯然我們想的不同。」語畢唇邊泛著一絲苦笑,「你放心,我不會做出任何對東方家不利的事情,等到我完成我想做的我就會離開,絕不會和任何人爭東方傑,這麼說,你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了呢?」
「我來並不是想趕你走。」崔平沉穩開口,「既然你已經答應我不會傷害雪兒,也不會做出不利於東方家的事情,那你和東方傑未來會如何發展,我絕不會過問的。」
「一旦事成我就離開。」她篤定的說。
「離開?去那兒呢?」
路小瑤輕輕的說:「從哪兒來便回哪兒去。」
崔平沉默了一會兒,正張口想再問時,路小瑤卻先開口:「四少爺本是江南人士,有個地方兒歌不知你是否聽過?」她說著便哼唱了起來:
蟲蟲飛,
飛到大園裡,
花兒美,
淘氣忙採蜜,
見不到媽媽,
眼淚慌,
好吃蟲蟲
媽媽吃一口。
崔平一下子掉入回憶中,他記得母親教自己唱,他又教三歲的小雪兒唱,而她總是唱:
蠱蠱飛,
飛到大園裡
花兒美
淘氣忙採蜜
見不到哥哥
眼淚慌,
好吃蟲蟲
哥哥吃一口
崔平教了又教,卻總改不了崔雪兒的習慣,只好由著她哥哥長哥哥短的,久了,就連崔平也同著她唱一樣,如今竟成了最美的回憶。
他看著路小瑤,不覺有些迷惘,他倒寧願相信她是有著魔法的,否則如何解釋他此刻的震撼與感動?她給了他很不一樣的感覺,但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他卻又說不上來,當崔平將這種感覺轉述給東方傑,卻料想不到竟會引發一場風波,令路小瑤墜入痛苦的深淵。
話說這天夜裡,東方傑來到絳芸軒,打從他忙於陪伴崔雪兒遊山玩水開始,路小瑤就不曾見過他的面,雖然他曾為傅正賢傾贈一事,用刻薄的言語刺痛過她的心,但此時此刻,她見到他的心情卻是歡喜彭湃的,剎那間,竟有股上前投入他懷抱的衝動。
「你來了!」她說,聲音因激動而有些顫抖。
「是,我來了,我來問你對崔平說的那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又有何居心?」
路小瑤腦門一聲悶響,怔住了,這才發覺他肅穆無情的臉原來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難為她錯想成……她忙撇開頭,以免眼神洩漏了她的心事,她冷冷的說:「我和崔平說了很多,不知道哪一句令你不中聽?」
他冷哼一聲,低聲嘀咕幾句,因離他有些距離,所以聽不清楚,接著就聽見他大聲的說:「不論你和崔平談些什麼或是談得多愉快,這些我都管不著,但是有關於金陵池家和崔雪兒的事,你最好不要干涉,因為那都與你無關,不需要你來妄加搞測。」
說完,東方傑掉頭舉步離開,但走到門邊又突然停了下來,他看向她的神情有些莫測難明。「崔平確實是很好的選擇,我和傅正賢所不能給的,相信崔平都能給你。」話一落,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路小瑤佇立在原地,兩眼直勾勾的看著門外,當然,此時東方傑的身影早已無蹤,她怔怔愣愣的,直到兩行熱淚滑下才觸動了她的知覺,感到痛徹心肺。
這時忽然有雙手握住了她的,是紫鵑,紫鵑對她輕聲勸慰:「哭吧,這些日子,你總悶著,哭出來會好些的。」
這句話果然使路小瑤徹底崩潰,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滾滾而下,她緊緊抓住紫鵑,像溺水者攀得了浮木,求救的說「他誤會我了,為什麼他總是曲解我的話呢?為什麼不聽我的解釋?不給我機會把話說明白呢……」
她掩面痛哭,頹敗的向後退去,低喊著:「天哪!原來在他的眼中我是一個……一個水性楊花,朝三幕四的女人……他始終不明白我的心,為什麼?難道我的提示還不夠明顯嗎?他是真不懂還是裝糊塗?還是他……他真的愛上了出身富貴的崔雪兒?所以他不再在乎我的感受!」
「路姑娘,你別太傷心,我想三少爺會明白的。」紫鵑服侍路小瑤的日子雖不長,卻十分明白她的心意,可惜自己身份低微,此刻也只能說些敷衍寬慰的話。
「不!」她絕望的搖頭,嘶聲吶喊:「他什麼都不明白!永遠也不會明白的!」她抽吸一口氣,「與其教他誤會和嫌棄,不如走了乾脆。」
突然間,路小瑤猛地向門外跑去,紫鵑聞言大驚,見她果真往外衝也連忙衝上前,一把抱住她的身子,緊緊的不敢放手。
「路姑娘,你別嚇紫鵑,這會兒你要上哪兒去呢?」紫鵑慌張的嚷:「你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呀。」
聽完這話她渾身一震,整個人就僵立在門邊,淚水靜悄悄的淌在臉上,好久好久,路小瑤才幽幽的說:「是的!我不能走,一切真相未明,豈能為兒女私情左右?我……」她歎口長氣,「我怎麼忘了,怎能如此失控?我本來就是被『幸福』拒於門外的人,我不是早就已經認命了嗎?早明白我和他是不會有結果的。」
「路姑娘,」紫鵑納悶的問:「你說什麼呢?夜裡風大天涼,你還是先進屋,有話到裡面再說。」邊說邊忙著攙扶路小瑤進屋。
「紫鵑。」路小瑤反抓住紫鵑的手肘,輕喃:「其實你也認為他們很相配,對不對?」
紫鵑一怔,誠惶誠恐的忙說:「這哪是我能說的呢?路姑娘,你也別想太多,你何必折騰自己呢?」
路小瑤一臉蒼白,說話又奇怪異常,紫鵑見了,更是慌張的忙將她往內室送。
路小瑤也沒有反抗,只是順從的由著紫鵑,但嘴上又自顧自的說:「他愛她,她也愛他,這樣也好,就像崔平說的一個是欽差之子,一個是富商之女,兩家門當戶對,兩人珠聯璧合,誰能說不好呢?」她又歎一聲,接著猶如耳語的道:「這樣的『崔雪兒』該是最好的。」
就這樣壘這了數個平靜的日子,除了水靈和偶爾訪視的介蘭外,不再有其他的人踏過絳芸軒,慢慢的,就連介蘭和水靈也來得少了,因為府裡開始籌辦喜宴忙壞了所有的人。
這場喜宴自然是東方傑和崔雪兒的,雖然東方傑的兩位兄長都尚未娶親,但一則是介蘭盼孫心切,一則是金陵池家頻頻催婚,兩相促使下,一場盛大的喜宴就緊羅密鼓的展開籌備。
但就在這時,卻傳來崔雪兒身體抱羌的消息,而這項傳聞也從介蘭派人請路小瑤前往紫菱院給崔雪兒治病後,得到證實。
路小瑤探完病,剛由內室走出來時,介蘭便急忙上前的忙不疊追問:「怎樣?雪兒生的是什麼病?要不要緊?該吃什麼藥,再貴再難得的,咱們也會想盡辦法弄到!只要能治好她的病。你說,她究竟是生了什麼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