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舞夜
噢!即便同為女子,白玉瓏也幾乎欲把「揚州第一美人」的頭銜甘心相讓了。
軟玉溫香近在側旁,毫不設防,倘若她白玉瓏真是個男人,恐怕也難正襟危坐太久,興許一個轉身就──
說來,這楚憐真忒地膽大。
現下這張座榻,其實是一張常見的羅漢榻,只不過用幾塊方正的錦墊區隔成兩個寬敞座位,人若是坐懶了、倦了,只管把座位間的長方軟墊拿開來當枕頭,座榻馬上就變成床榻。而楚憐竟和那些男人相並而坐,難道不怕酒過數巡後被野獸忽然撲倒,造就憾事?
「爺?龍爺!」「啊?」恍惚間,她被一張嬌媚的笑靨喚醒。
「碟子都已經滿了,怎麼您還不動筷子呢?」楚憐柔柔問道,把一杯茶捧到客人鼻尖前,「您的精神好像不大好,來,先喝杯茶提提神。」
「喔,好,謝謝。」白玉瓏接過飲下,眼睛仍巴著美人的花容不放。
相似的氣質,幾近相同的眼眸,到底她……是不是他?
「這壺茶不但能提神,還可以去油解膩,對身體有益,您再喝一杯吧。」
「好。」接過杯子,她又連喝了兩、三杯。反正只是茶,千杯也不怕醉。
看她有些失神的模樣,楚憐一哂,舉起象牙筷子夾了一口鮮蝦粉腸。「既然爺不想動手,那麼就讓奴家伺候唄。」
美食已經到了嘴邊,卻不見張口納入,楚憐怔了一下,爾後輕莞,把食物又放回碟中。
「聽聞龍爺覽遍花叢,素來是以坐懷不亂著稱,可怎麼今兒個好像失了自持,一直盯著奴家呢?」美人嬌赧地偏過頭去,低垂。「真教奴家好生為難了……」
白玉瓏愕醒了神,趕緊搖手解釋,「不是的!在下一時失態,並不是因為貪看楚憐姑娘的美貌,而是因為姑娘頗為神似一個我始終不能忘懷的人,所以我才──」
「讓龍爺始終不能忘懷的人?」美人微訝,「不知是哪家好福氣的姑娘?」
「也說不上是個姑娘,事實上……」一半試探、一半打聽,白玉瓏把自己同「金軒」的兩次會面娓娓道出。
「兩度錯過,教我一直抱憾,偏偏又沒能打探到關於那人的確實消息,不知該到哪裡去才能找到他,跟他正式拜會……」
「原來如此。那可真是遺憾啊。」楚憐水眸流轉,若有所思。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原來白龍不但對只晤面過兩次的「他」念念不忘,甚至還期盼能夠再見……
「爺真的想再見到他?」
「自然是。」白玉瓏滿是期待的眼神骨碌碌地對著美人繞,卻怎麼也沒等到一句解謎的暗示。「楚憐姑娘?」
「只要爺希望,或許真有一天會再見也說不定。」美人秋波投來,柔媚一笑,「不過,說到想見的人,奴家倒有個小小心願,不知爺是否可以慷慨成全?」
她也有想見的人?玉瓏好奇了,「楚憐姑娘請說,只要能力所及,在下自當盡力。」
「奴家想見大名鼎鼎的飄零四爺,不知爺可否替奴家引薦?」
白玉瓏一聽,臉色頓時垮下,「飄零四爺?」
「是。就奴家所知,自家小姐會和四爺的弟弟訂過親,龍爺和四爺各為兩方的兄長,想必認識彼此,故而想請爺幫幫忙。」
「好好的何必去沾惹他?姑娘難道沒聽說過,那人的薄倖在青樓裡是惡名昭彰?」提起這輩子最討厭的人,白玉瓏面露不悅。
美人漾著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四爺可能是風流了些……」
「風流?」白玉瓏冷冷一嗤,「怕是拿下流當風流吧!天生一隻狂蜂浪蝶,見花就碰,就算哪天落得個跟西門慶一樣精盡人亡的死法,也不為過。」
「不知四爺是哪裡得罪了您,使您這般厭惡?」
白玉瓏撇開臉,淡道:「凡用情不專的男人,白某皆唾棄。」
「是嗎?太可惜了,看來是沒辦法了……」楚憐幽幽輕語。這廂可好,他們是連朋友都當不成了。
「沒錯。在下根本也不會和那人見過面,恐怕沒辦法幫楚憐姑娘這個忙,只得說聲抱歉了。」
白玉瓏挑眉望去,見那張本該蓄滿失望神情的花顏上,卻掛著一彎異常燦爛的笑,教她沒來由地發凜。「楚憐姑娘?」
「龍爺,您聽過『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詞嗎?」
白玉瓏不解地點點頭,微笑,「當然聽過。」
「想見的人,原來就在你最無意看顧的地方,真諷刺,是不?」
什麼意思?白玉瓏依舊困惑。
交睫一瞬,美人的笑容已然轉冷,「時間到了。」
「啊?」時間?什麼時間?是說花魁待客的時間嗎?還是……
尚未來得及解析出楚憐的語意,白玉瓏但覺渾身一軟,整個人驟似被去了骨一般,滑溜溜地往後半癱榻上,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的意識仍然清晰,可全身不知怎地,竟綿軟得連手臂都抬不動半分!
「楚憐姑娘……」在外走闖數年,頭一回,她感到恐慌。
「這壺下了軟骨散的茶,一杯的效用是兩個時辰,你喝了四杯,看來不到明兒個日出,你是走不掉了,小龍。」一道低醇磁柔的男嗓不知從何處飄來。「軟骨散只會讓你不能動彈,卻不會消弭你全身的感覺,今晚的一切,你絕對畢生難忘。」
「誰?是誰?!」白玉瓏一驚,原來這房裡匿著一個想暗算她的人?「有種就給我出來!這樣背地裡陷害別人,算什麼男人!」
「男人?哼哼……你很快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男人』。」
笑謔的聲音迴盪在房裡,卻不見半個人影出現。她只看見楚憐還端坐著的背影,嫻雅地扯下了額上的白絹圍巾,隨後半轉腰身,壓了過來……
不!不會吧──
白玉瓏頭皮發麻,「楚──唔……」
剛開啟的兩片紅潤唇瓣,竟真被另外兩片緊密堵住,不留縫隙。
楚憐吻她?楚憐居然吻了她?!瞠大杏眸,白玉瓏錯愕至極。
啊啊啊──她被一個女人給吻了!怎麼會這樣啊……
什麼叫「很快就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男人」?那個暗算她的死小人到底想怎樣?想藉由楚憐來摧毀她「白龍公子」潔身自愛的君子形象嗎?
怪了,她自愛她的,幹那小人屁事啊!幹啥這樣算計她?害她竟然被女人吻了……
震驚歸震驚,白玉瓏很快就恢復鎮定,漸漸的、漸漸的,闔上了眼簾。
無法掙扎的她,也不想掙扎了。
算了,只不過被女人吻而已,算不上什麼損失。再說,這感覺……還挺不錯的……
濕潤柔軟的唇,有一點胭脂的甜味,輕輕摩擦的鼻尖,交流著溫熱的氣息,她還可以嗅到楚憐臉上的香粉味,些微錯落的喘息聲拂過耳際,兩人的唇舌互相吭著、纏著,舔舐著對方平滑的貝齒,很舒服……很醉人……
芬芳的味道,迷人的香軟……莫怪男人總要醉紅顏了,原來竟是這般舒酥的享受。
也不錯,趁早體會一下,有朝一日在床第間,也才瞭解該怎麼對待表哥嘛!
唇上的吻,輕緩地移上臉頰,然後轉至耳朵,她可以感覺到楚憐已經跨坐上她腰間,衣服脫了一件又一件。
到底她身上還剩什麼呢?單衣?抹胸?還是全脫光了?
她不想管,也不在乎,反正楚憐有的,她一樣也沒缺,沒有看的必要。
身上的人兒用舌點舔她的耳廓、用齒恣嚼她的耳珠,然後是她的粉頸,溫熱的綿掌則在她泛著酡紅的嫩頰上貼撫。
一種酥骨的戰慄感泛散週身,襟扣正一顆一顆地鬆脫,她知道,卻還是不想睜眼。
是啊……她知道……但那又怎樣呢?頂多被人發現白龍公子原來不是個男人,是個女人而已嘛,反正對方也是女人,不要緊的……
上身有些涼,是上衣被掀開了,從玉頸間往下挪移的吻忽然打住。
呵呵,是發覺她喉頭少了男人該有的硬突,以及她胸前特製的「裹胸巾」,所以怔忡了嗎?
咦?怎麼又把她的裹胸巾解開?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
沒關係,她對自己的豐滿渾圓頗具信心,不怕楚憐看。
「妳──妳是女扮男裝?」耳邊極度詫異的,日三個男人的聲音。
「嗯……是啊……」
嬌軟微啞的聲嗓陡然住口。
離她最近的明明是楚憐,為什麼傳進耳裡的卻是……男人的說話聲?
白玉瓏猛然睜開眼睛──
跨坐在她腰肢,雙臂撐在她兩邊肩頭的,確實是華妝末卸的楚憐,雖然紅唇胭脂因方纔的吻而消裡,一張明艷玉容仍是很美。
可是……為何「她」光裸的前胸會那麼……平坦?突然增寬寸許的肩下,直到有力的勁腰之上,平坦得只見結實的肌理。
又為什麼「她」的咽喉上,有著男人專屬的突起……喉結?!
她赫然覺得頭昏,好不容易硬擠出一句,「你──你是男扮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