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五月詩
心亞?明真的心突然怦怦跳著,難道是他?
"媽,我在房裡接。"她急忙應著,拿起話筒,"喂?亞亞嗎?"
"喂,老師,我是心亞,祝你新年快樂。"心亞的聲音聽起來似乎很……開心。
"亞亞也新年快樂。你在哪裡?"她忍不住問道。
"我在外公家,爸爸帶我來的。"
"那……爸爸呢?"她緊張地坐直了身體。
"爸爸回台北了,他說他要上班,要我陪外公、外婆過年。"
沈勳一個人在台北?連通電話也不肯打給她?她又跟心亞聊了幾句才將電話掛上,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突如其來的難受讓她毫無招架的餘地。
再也不要喜歡上一個人了,好難過,她把臉蒙在被子裡面。
門鈴聲響起,她沒聽見。
"妹妹,媽媽在廚房忙,你去看看是誰來了!"
"知道了!"她喊著,也不管自己髮絲凌亂、臉色蒼白,懶得披上外套就跑到院子,隔著大門大聲問道:"哪一位?"
"是我。"
她夢裡的聲音——
畢業了三年,明真想像過許多次再回到成大校園的場景,但她從來沒有想像過,這個畫面竟是她與沈勳在冬陽初露的午後,安靜地並肩漫步。
方纔她顧不得媽媽好奇的眼光,匆匆披上外套便拉著沈勳出門,他說他是搭飛機來台南的,明真於是到巷口攔截計程車,一上車她就告訴司機:"開到成大。"她需要和他單獨對話,但不是在家裡、媽媽的好奇窺伺下。
事實上,她還沒有從突然見到他的驚訝中恢復過來。她猜不透那雙深黝的眼睛後面藏著哪些心思,但因為他來了,所以她的臉上出現淺淺的笑意,有些苦的微笑。
"你不問我為什麼來台南找你,或者問我怎麼知道你台南的地址?"他們走了一段路,沈勳才終於開口,深黝的目光專注地望著她。
"我在等你告訴我答案。"她誠實地說。
他沒有回答,只是轉過頭來專注地凝視她,"為什麼一句話也不說就跑回台南?"
你在意嗎?她在心裡問著。
"要過年了嘛。"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好望向不遠處的大片榕園,綠色可以安撫她此刻焦灼的心思。
他也不勉強她,"我今晚住在台南大飯店。"
"你今天不回台北?"她有些訝異。他的工作怎麼辦?
彷彿明白她的懷疑,他主動解釋,"我請了長假,本來過年期間也是我工作比較輕鬆的時候,政治新聞少了許多。"
她點頭,還是沒勇氣開口問他,經過了那一晚,現在的他們到底算哪一種朋友?
看著成功湖畔一隻隻曬著太陽的烏龜,那些回憶自然讓她找到了話題,"以前念中文系的時候,早上下了課喜歡跑來這裡吃早餐,順便看烏龜曬太陽,那些烏龜很有同胞愛喔,大的烏龜會背著小烏龜游泳呢!"
沈勳看著她溫暖開心的神情,也跟著露出淺淺的微笑。
他們走到拱橋的中央望著碧綠的湖面,水波蕩漾,平撫著明真此刻紊亂的心緒,她想起過往一段插曲,"我大二那年,同學們為班上一個男同學慶生,大家一時興起,就合力把他丟到湖裡,他從湖裡站起來的時候渾身泥巴狼狽不堪,大家都笑到肚子痛,現在想起來還真不可思議,年輕的時候什麼瘋狂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她有感而發。
然後她帶沈勳去看自己從前上課的教室,現在是寒假,教室空蕩蕩的,"我上課都坐在前排,因為每次上課我都會遲到,到教室的時候後面的位子早被同學搶光了,所以只好坐前面,老師們因此以為我是個愛上課的乖寶寶呢!"
"你不是嗎?"他輕笑問道,他知道她很緊張。
"我都假裝認真做筆記,實際上寫的都是一些心情隨想雜記,這樣晚上回到宿舍就不必寫日記了。"她露出淘氣的微笑。
"中文系的學生進行文學創作,還算是盡本分嘛。"
"對唉,我怎麼沒想過這種說法,早點認識你就好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一直說著這些言不及義的話,為什麼他不趕緊告訴她,他為什麼來台南找她?
"你走的那天早上,我在你家接到你朋友晴美的電話。"
晴美?"她告訴你我台南的地址?"她恍然大悟。
他點頭。
"我的答案是好。"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前後不通的話。
"啊?"她以為自己漏聽了什麼話。
"對於你那天下午的問題,我的回答是好。"他深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她。
那天下午她問他:"看在我這麼愛你的份上,你能不能也愛我一點點?"
他說"好",這個答案所代表的意義逐漸滲透了她空白的心思,明真突然覺得天旋地轉,雙腳虛軟乏力,她一時間無法反應,跌坐在教室的桌子上。
他是真心的嗎?她專注地在他臉上找尋答案。
他走到她面前,雙手捧起她的臉龐與她對視,"能不能再告訴我一遍你那天下午對我說的話?"
她被他眼中閃動的脆弱吸引,"我說了什麼?"在這樣的凝視中,她願意答應他任何的請求。
"你說,你會愛我愛到五十年後。"他的嘴唇幾乎要貼上她。
"不。"她搖頭。
他愣住了,沒料到她會拒絕他的請求。
"我會愛你愛到我一百歲。"她輕輕地說。
"明真……"他輕輕歎息,剛剛他幾乎要退縮了。"你還答應要跟我生小孩。"他低語著,這是這幾天來他腦子裡不斷旋轉的話語,也是讓他鼓起勇氣到台南找她的動力。
"不。"她再次拒絕。
按住他正要出口的疑問,她露出一抹夢幻般的微笑,"生小孩之前不是應該先談一下戀愛,還是我弄錯了順序?"
她的笑意沾染上他的眼睫,他同意地點頭,"沒錯,乖寶寶,生小孩之前是應該談一下戀愛。"
說完,他就情不自禁低下頭吻住了她,他吻得專心一致,把自己的虔誠和對她的渴望全都灌注在這一吻。
透過他的吻,她感到他的纏綿溫柔,美好得不像真的,他捧著她臉龐的力道,他的唇壓在她唇上輕輕地摩挲,彷彿她對他而言是珍貴無比的寶貝,這種溫存的吻她第一次嘗到,讓她想哭。
終於,他的唇離開她的。
"這一吻算是我們的定情之吻嗎?"他氣息不穩地低問。
"嗯。"她低垂眼瞼,女子的矜持和害羞這時冒出頭來,她微微地點了頭。
雖然聲音微弱,他還是聽得真切,霎時一陣溫柔安心的喜悅逸蕩在他心湖間。
"你有話要問我吧?"他忍不住再嘗一口她的甜美,憑他對她好奇個性的瞭解,她一定會將他這幾天的心情轉折問個水落石出的。
她凝視著他,想不出自己會有任何問題該問他,她只是盯著他的唇微笑,彷彿她需要的是另一個令她喘不過氣來的吻。
她渴望的表情令他融化,她讓他感覺自己像個年輕小伙子,他幾乎無法抵擋與她在教室親熱的慾望……不行,他們應該先把話說清楚.然後才能再進一步,他的明真在這方面是個小女童軍保守得很,這是他最近才明白的事情。他如果再次貿進,可能又會把她嚇跑了。
"我們再去你的校園散步吧。"他牽起她的手。
她順從地任由他帶領往教室外頭走去,此刻她還渾身輕飄飄地停留在不可思議的喜悅當中,他答應她了。
"我不知道你的膽子到底是大還是小。"他在開滿粉紅花瓣的羊蹄甲樹下問她。
"為什麼想這個問題?"
"說你膽子小嘛,你又明明曾經對我大膽告白,甚至還穿著性感睡衣勾引我,說你膽子大嘛,我們明明什麼事都沒做,只是在同一張床上睡了一晚,你就驚慌失措地躲回台南不敢見我。真真,我該拿這麼矛盾的你怎麼辦才好?"
他還記得那晚她的穿著!天啊,明真再度感覺那種雙頰忍不住的燒燙,她又想要躲起來了,沒錯,她是個膽小鬼,根本敢做不敢當!
她沒有勇氣迎向他的目光,只好盯著他的嘴唇說:"人家本來只是想推你一把嘛,誰要你老是像個烏龜一樣縮在殼裡不肯面對我,誰知道才小小鼓勵你一下,你就……變成了超級無敵大色狼,害我……差點……"她越說越小聲。
他支起她的下巴,溫柔地說:"我發現你每次-害羞就不敢看著我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盯著我的嘴巴瞧,總是讓我想要徹徹底底的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