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五月詩
終於一個人了,安靜闃黑的室內,空虛四處蔓延。
我會沒事的。她深吸一口氣,再度告訴自己。
門鈴響起。難道是子平?她轉身開門。
是他,她心裡的痛,滿臉風雨欲來之色。
還來不及問他深夜為何造訪,他就踏進門隨手將門關上,然後將她推到牆上,不發一語,低頭狠狠地蹂躪她的雙唇。
屋內只有一盞壁燈,隱隱照出他們糾纏的身影。
他的吻飽含強烈的情緒,重重的落在她唇上一點柔情也沒有,疾風驟雨般弄疼了她,明真回過神來用力推開他的胸膛,他呼吸急促地瞇眼看她。
"你半夜跑來我這裡發什麼神經?"她用生氣發洩自己的悲傷,也掩蓋自己的慌亂。
他又欺身上前,雙臂將她鎖在牆與他之間,俯視著她的眼神陰霾,"我不准你讓別人吻你。"
想到這段日子他的冷淡疏遠,她開口反駁,"我高興讓誰吻是我的事,你以為你吻過我就有資格命令我?更何況你都已經說過我們只是朋友,各不相干……"
黑暗中她的眼睛透著盈盈的幽光,紅唇因為方纔的吻如初綻的花瓣,他不讓她把話說完,便再次低頭掠奪她的柔軟,毫無理性可言,他就是無法忍受她依偎在別人的懷裡。
她抵抗的雙手被他按壓在牆上,他以身體鎖住她不讓她移動分毫,她輸在男女先天的差別上,只好任憑他懲罰似地再度蹂躪她的唇,不過賭氣似地咬緊牙根不做回應。
他的氣息沉重,毫不留情地啃咬令她又麻又痛,她報復似地張嘴咬他,卻不料一張口他的舌便無恥地乘機而人,在她口中攻城掠地,彷彿侵略者在宣示自己的領土權力。
她感覺自己是夜裡的豹捕獲的獵物,完全掙脫不開他的掠奪任他宰割,連吸一口氣的空間都不可得,這個侵略的吻讓她除了他什麼都無法感覺、無法思考,缺氧的腦袋令她昏沉,漸漸地她身軀發軟由牆上滑落。
他卻不允許她脫離他的懷抱,承擔她大部分的重量,他彷彿寧可將她揉進自己體內,也不願放開她,他的吻漸漸轉為舒緩低柔,擁著她發軟的身軀,他們雙雙倒在客廳溫暖柔軟的地毯上。
他的身軀陰魂不散地覆蓋上她,他的吻立刻再度落在她髮絲,額頭,眼睫,鼻尖,雙頰,最後來到已被他吻腫的誘惑上,他這次好輕好輕地降落,彷彿他萬分珍視,閉上眼,她低低逸出一聲輕吟。
他的柔情終於喚出了她的回應,她微弱地回吻他,雙臂輕輕環上了他的頸背,無言地懇求著他的熱情。
她的反應令他心喜,他將壓抑多日的熱情全數釋放在雙唇交疊的熱情中,直到他渾身火燙幾乎無法按捺,才結束了這長長的一吻,動也不動地緊貼在她身上,頭低埋在她的發間……
明真感到他的動情火熱,未曾經歷如此激情的她雙頰暈紅、眼波如醉,"你說過不再吻我的……"
她需要他的答案,他白日的冷淡和黑夜的熱情如此矛盾,她已經無法思考。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聲音才由她的頸窩處低低傳來,"我看到他吻你……"
事實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意志,夜裡獨自站在她家樓下等她,他告訴自己他只是想看她一眼而已,結果他等到她對著其他男人巧笑倩兮,她的唇印在另一個男人唇上……
然後他就顧不得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的忠告,他只想立刻抹去其他人的唇印,他要她只屬於他一個人……
"你以為這個世界上只有你想要吻我嗎?"她的聲音顯示她的怒氣,在他身下的她此刻用力將他推開。
他緊貼著她,使她的奮力成為徒勞,不過他微抬起身軀凝視她閃著火花的眼睛,他在其中看到自己無力的掙扎,"吻你是情不自禁,疏遠你是不想讓事情變得複雜。"
"那你現在幹嘛又情不自禁,又讓事情變得複雜?"她凶他。
他卻不回答她的話,反問:"為什麼這麼晚回家?還讓他在門口吻你?"語氣含著濃濃的佔有慾。
氣他的顧左右而言他,她瞪著他衝口而出,"不關你的事!"
"誰說不關我的事?"他熱切的眼與她交纏,"你是我女兒的老師,當然要潔身自愛、以身作則才行。"他逼自己說出這樣勉強的回答。
"你在暗示我不懂潔身自愛?"即使四周幽暗,她的眼睛仍然冒著火焰。
"我只是擔心你……"連他自己都說不出此時此刻出現在此的理由,已經告訴過自己要放開她,卻又控制不住自己在她家樓下等了一晚。
"你省省吧!照你這麼說,我要擔心的人不是子平,你'沈勳'才大有問題!"她特別強調他的名字對他挑釁。
"子平?"他的眼睛危險地瞇起,"你們剛認識就這樣親熱?"
"誰說我們剛認識,我們大學時候就在一起了。"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就是想要刺激他。
"你不是說過沒有男朋友?"沈勳仍舊緊緊覆在她身上,唇貼著她問話,姿態像佔有獵物的黑豹。
"那時候是那時候,子平告訴我他一直等著我回來。"沒錯,子平就是這樣暗示她的。
"所以你們要重拾舊夢?"他的聲音輕柔,隱藏住所有的情緒。
"沒錯!"
沉默,伴著他們交錯的呼吸聲。
"對不起,我失態了。"沈勳突然放開她,很快站起身。
驟然少了他的體溫,她感覺寒冷,冷到心底。
"等等!"她也很快坐起身,"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來?"她的聲音落在四周冰冷的空氣中,語氣中微弱的希望也立刻失溫。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沙啞地說:"我說過了,我情不自禁。"
然後他開門離去,留下她一個人在黑暗中。
第八章
我喜歡你,因為你的吻比冰淇淋還甜蜜。
對著室內的幽靜,她獨自沉思。
第一次他吻她,然後告訴她他很抱歉,他還沒有準備好。
第二次他吻她,卻立刻推開她,只說自己無法克制。
第三次他吻她,這次他說,他情不自禁。
所以呢?明真想了一夜。
他一定有那麼一些些喜歡她的,不然不會吻了她三次,這是她唯一可以確定的。他是喜歡她的,這個認知讓她原本放棄的心又悄悄地燃起希望。
她要好好想想,到底哪裡出了問題,讓他一再地推開她,不讓他們走到下一步?明明推開她的人是他,可是為什麼他的表情又是那麼傷心,彷彿被遺棄的人是他?
她想起剛開始的時候她把自己當成解救心亞的英勇武士,難道沈勳也困在自己的塔裡需要她拯救嗎?她本來專心在掙脫被他拒絕的難堪與痛苦之中,經過昨晚她突然抓到了什麼靈感,雖然他一手推開她,可是沒注意到他另一隻手卻又緊扯著她不讓她走開。
她還沒理清他矛盾無禮行為背後的心思,但她知道他是要她的。
她也要他,這個念頭清清楚楚地在她心裡。
他如果沒有勇氣面對他們之間美麗的吸引,那就換她勇敢一點吧,她一直學不會隱藏自己的感情,喜歡就喜歡了,何必想太多?她當然也有女性的矜持,可是那些矜持此刻全都消融在他分明受苦的表情當中,既然他對自己有情,那她就有了抓住他的勇氣。
媽媽說她是個小太陽,那就由她來給他溫暖,融化他的抗拒。
半睡半醒之間,天濛濛亮了,明真笑著打了個呵欠,等她擬定對策抓住她的男人,她要好好睡上一覺。
她不會再輕易被他三言兩語打發。
她振作了精神烤麵包煮桔茶,跟著收音機裡傳出的鄉村老歌輕哼,這些天來她首度這麼輕鬆愉快,等享受完這頓早午餐後,她準備要進行奪愛計劃。
一枝筆、一疊紙,坐在客廳桌前,她準備好了,把任何可能的靈感記下。
首先,她要找出沈勳害怕愛上她的理由。
她回想沈勳曾經告訴她有關他的故事,她知道他從小是個孤兒,然後被一個老兵養大,上了大學之後養父過世,他半工半讀拿到學位,然後就當兵工作娶妻生子。仔細想著沈勳的前半生,孤獨的時間佔大部分,他所愛的人都離開了他,除了女兒之外。
寧願孤獨,也不願再度失去所愛。她寫道。
他和冠伶雖然相愛,卻摻雜著他的抱歉和她的不甘。他們兩個都渴望工作上的成就,但冠伶為了照顧孩子而捨棄了這樣的理想,這成為了他們婚姻的危機……
她想起自己常在沈勳面前吐露自己的夢想."我要成立-個叫做'童童'的兒童藝術治療工作室!"、"我要當台灣第一個兒童藝術治療師!"、"我要幫助那些不快樂的小朋友重新快樂幸福!"、"我要……"
她跟冠伶很像!這個認知讓她一驚,她們都擁有自己的夢想,而且有能力也渴望實現這些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