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柔雪融千負

第7頁 文 / 雯琪

    「孩子,爺爺雖病,可還沒病糊塗,方才說的全是肺腑之言。」

    這可真好,慕容雪不敢相信爺爺竟然胳臂往外彎。一想到尹千負心裡一定很得意,她就不甘心。

    「爺爺,我不早告訴過您,我是不肯嫁的……這時候別提這個成不成?」

    爺爺怕外人見了笑話,他只想趁他還有一口氣在,把她的終生大事先給定下來,若再拖個幾日,只怕到時他已向閻王爺報到去了。

    「我一直擔心,你該不是私下許了士巖那孩子吧!他人品是好,可惜就是窮了點兒,爺爺並非嫌貧愛富,只是……」

    「爺爺,您再胡說,我可要生氣了。」慕容雪被逼得沒法兒,只好板起面孔阻止爺爺再提起她的私事。

    聞言,尹千負的神色肅然了些許,他不得不承認,他很在意慕容雪對這事兒的解釋。

    「你曾與人私定終身,或者該說……你已有了私定終身的對象?」他望向臉色凝重的慕容雪,表面雖平靜,卻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明明沒有這回事兒,可慕容雪偏想賭氣,竟無中生有:「回少主的話,奴婢的確已和一個一塊兒長大的青梅竹馬私定了終身,此生非君不嫁。」

    本以為尹千負會被惹怒,開始對她「嚴刑逼供」,可他卻神態自若,反而猖狂的笑道:「可惜那位仁兄沒此福分,這世上偏有人喜歡棒打鴛鴦。」

    爺爺當真以為她不知羞,竟堂而皇之的說出這種敗壞德性之事,顯得太無教養,且還在外人面前失態至此,不禁繃著一張臉,責備起她來:「你這孩子何時變得這般胡鬧?還不快向尹少爺賠不是。」

    慕容雪向來孝順,自然不敢稍加忤逆,何況自己因任性而胡諂了那些話,現在想想又有些後悔,只好低頭認錯。

    「少主,是奴婢失言,您別往心裡去。」她的目光不願與尹少負有所交集,這些話聽來倒像是在虛應一般。

    尹千負要的不是她的歉意,而是想弄清楚這事兒的來龍去脈,此刻,他想起那天她手中把玩的玉石……

    那塊玉石會不會,有沒有可能是所謂的定情之物?

    這會兒,當著慕容爺爺的面不好問,日後有機會,他要慕容雪一個明白的解釋。

    第四章

    自從被調撥來服侍尹千負後,慕容雪和柔卿便有了許多接觸的機會。

    慕容雪發覺柔卿是個心細如髮,溫柔得像水一般的女子,凡事總會逆來順受,大概也只有她伺候得了個尹千負那麼難相處的主子。

    尹府的待客之處可分大廳和偏廳,大廳裡的擺設簡單但十分雅致,一進門便可看見一扇四面錦玉堂長壽四扇屏風,屏風的正前方擺著一張太師椅,兩側各有四張有流蘇靠椅相對,角落還有一隻擺飾了奇珍異寶的百寶格,顯得氣派非凡。

    此刻尹千負正和羅祥在大廳商討大事。

    而偏廳裡則擺了一扇富貴如意紋三折屏風,屏風內則是一張燕尾翹頭案,一旁擺著雕花紅木矮桌和扶手靠背椅,有時尹千負會在這兒接見友人。

    每回尹才負和手下談論有關幫內事務時,總不喜歡有女人在場,所以柔卿便帶著慕容雪來到偏廳,在花瓶裡插上今早從花園裡採來的小雛菊。

    「雪兒,其實……少主真是對你一見傾心。放眼天下,還沒有一名女子如你這般幸運,你該多順著他點兒。」柔卿這番話已憋在心中許久,眼下是個好時機,終於可一吐為快。

    慕容雪停下撫弄花兒的手,原本輕鬆的神情立刻消失殆盡。「你想為主子盡忠,也犯不著用這法兒。」

    「不!你誤會了,我只是……第一次看見少主為情所困,如果你並非與眾不同,根本不會影響他絲毫。」

    「他為情所困?我看他倒樂得很。」慕容雪覺得尹千負只會彈精竭慮,想法子給她罪受。

    「不是這樣的,你不瞭解他,他……原來對女人是不屑、憎恨的,遇見你之後,他改變了。近幾日,他還和羅護法去了伎坊,粉碎了外人認為他有斷袖之僻的流言。對我而言,他是高不可攀的天……我願意我一生服侍他,但他的內心是我永遠無法觸摸的聖地,只有你能啊!」柔卿激動的想說服她改變想法,情緒差點兒失控。

    慕容雪平日見柔卿說話細聲細語,如今一反常態肯定有理由。「你……早把心給了他?」

    柔卿知道她冰雪聰明,既然瞞不過,只好承認:「他便是我魂牽夢縈之人,我和眾多女子有著共同的想望,可他看不見。他日理萬機,每日要忙的事那麼多,哪有心思放在我身上?可你卻引起了他的注意,你……真教人好妒忌。」

    慕容雪呆然的動也不動,再三思考柔卿的話。像尹千負那種只知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人也會有心嗎?倘若他真有心,為何在她面前卻隱藏了?

    她已經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愛、是恨,或者兩種皆不存在,她只知當他受傷時,她的心便會莫名其妙感到惴惴不安;而當他將她強摟在懷中,以口餵她喝藥時,她雖抗拒,內心深處卻彷彿被點燃了一把火,不受控制的拚命燒著……

    這算是愛嗎?她不承認,但說恨又太沉重,他蠻橫不講理且粗魯無禮,可……她怎麼就是無法真正恨他?

    這些日子以來,她真的好矛盾,沒有人能夠告訴她怎麼做,所以她逃避,對他給的好一概回絕,或許等到她再也逃不動、躲不開,再放任自己淪陷一回吧!

    ***

    春風得意樓為飛龍幫經營的伎坊,裡邊兒的姑娘以往只聞得尹千負的大名,始終沒機會見見他的廬山真面目,沒想到近日他竟帶著手下前來尋歡,倒教姑娘們忙得更起勁兒,拚命想在他面前表現自己。

    不過,尹千負打破多年禁忌來此,並非想找樓裡的姑娘解悶,而是單純想個地方消遣,手下們知道他的心思,便讓人安排幾名女樂人至此唱曲助興。

    只見其中一位手拿琵琶撥動懷中的螺鈿紫檀五弦琵琶,另幾位則手持豎箜篌、編磐、簷鼓奏出龜茲樂。

    之後,又一名女樂人用著清亮的嗓音唱著:

    一更初,自恨長養往生軀。

    爺娘小來不教授,如今爭識文與書。

    二更深,孝經一卷不曾尋,

    之乎者也都不識,如今嗟歎始悲吟。

    ***

    平日柔卿伺候尹千負慣了,縱使來到此種專屬男子的地方,也會在一旁伺候著。

    「羅祥,聽說這名女樂人名叫銀娘,如果你喜歡,我便買下送你,如何?」尹千負想將銀娘當成賞賜送給下屬。

    羅祥連忙謝過尹千負的好意,因為在眾多手下中,只有他能夠與少主平起平坐,這已是無上的光榮,何況……他的眼角餘光不禁飄向閑靜溫馴的柔卿。

    尹千負馬上看出端倪,什麼都瞞不過他的銳眼。「莫非你已有意中人?」

    羅祥平日是條鐵錚錚的漢子,對兒女私情倒顯得駑鈍起來,尹千負的問話讓他有些侷促不安:「屬下……呃……少主,您多慮了。」

    柔卿沒見過他這副慌亂模樣,忍不住偷偷瞄了他一眼,卻與他正好再次投射而來的目光撞個正著,心頭頓時像被什麼猛撞了一下,忙不迭低下頭,白皙的雙頰飛上兩朵紅霞。

    這是怎麼回事?她百思不得其解,伸手輕輕按住心口,想止住莫名的狂亂心跳。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羅祥發現自己只要見著柔卿,就會強烈感到緊張,想他跟了少主多年,什麼陣仗沒見過,從來皆能處變不驚,眉頭也不曾皺一下,可這會兒……

    她居然不費一兵一卒就令他臣服,這約莫只有鬼使神差才做得到,而她……只消回眸一笑便將他俘虜了。尹千負將這事兒暫且記下,日後若有好時機再成全這樁美事便是。

    一早尹千負便去了春風得意樓,慕容雪總算可趁這個空檔喘口氣,伺候他不是件好差事,她不像柔卿花了好些年才摸透他的習性,所以做起任何事來備感辛苦。

    不過跟隨在他身邊至今沒幾日,他倒還未怎麼找她碴,只是一想到未來,她就安不下心來。

    主子不在,她竟突然變得百無聊賴,在府中隨意繞繞,便走出了尹府後門。

    現在她才發現,原來尹府後面是一大片樹林,置身寂靜森冷的林中,長風吹過,顫動了樹梢沒入黑暗中的葉子,由遠而近齊聲鳴響,猶如鬼哭神嚎,震人雙耳欲聾。

    遠處,彷彿隱藏了一間以竹搭建成的小屋,獨立在這片煙霧瀰漫的樹林中,更感詭異。

    正當她想前去探個仔細時,卻被突然出現的手搭上了肩。

    「誰?」她花容失色的差點失聲叫喊出口,猛地轉身,想求證這隻手的主人到底是人、是鬼?

    「是我,婉秀。」婉秀被她的反應給嚇著,略顯駭怕的說。

    慕容雪定了定心魂,大有如釋重負之感。「原來是你,你如何會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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