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文心
想到姊夫,她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寒彥飛,這個名字才冒上心頭,她步子一亂,臉上也微微浮出粉色來。直到見到當窗而立的姊姊,她才省覺,這一段路,她竟不知是怎麼走來的,微微蹙眉,寒彥飛對她來說,真的是不同一般呢!可是,究竟是什麼地方不一樣呢?
咦!姊姊怎麼不對勁?!以為自己看錯了,於環仔細審視著姊姊,剛剛沒想明白的事,倒暫時放下了。
於玉這時也已經看見了妹妹,笑臉迎了出來,「環兒,今兒個怎麼有空來?」
雖是一閃即逝,但於環還是看清了剛才姊姊臉上的凝重,出了怎麼事了?姊姊怎麼會有這種表情?狐疑地打量著一如往常般平靜的姊姊,
心下暗忖,能讓姊姊掛心的,就只有姊夫的事了。
想著,她衝口便問了出來,「姊姊,姊夫怎麼了?」
此言一出,於玉的笑臉微微一凝,「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不對勁。」於環也不怕直言,「能讓你掛心的只有姊夫的事,有什麼事,說來聽聽吧,我也好幫你出出主意。過幾日我走了後,你可就沒個商量處了。」
於玉想一想,側頭看向窗外.「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能應付。」回過頭來又是如花笑靨,「對了,環兒,觀音日就在明天了,事情安排得怎麼樣了?你的行李可都準備好了?路費銀子可夠?你這一去,難道就真不打算回來了嗎?」
才剛扯開一點的思緒又兜回到她最緊張的事上,心頭一擰,「行李物件都收好了,路費銀子也夠了,大娘還給了我幾百兩的銀票呢,也不知道她是從哪弄來的。」帶著笑意的語氣好不輕鬆,卻沒瞞過知她甚深的姊姊。
於玉伸手拉開妹妹不知不覺間緊絞在一起的雙手,揉搓著她久已不沽丹蔻的手指,「環兒,你怕不怕?畢竟這是你第一次獨自離家,而且要去到那麼遠的地方。」
心底秘密植揭穿,於環一下子伸回手站了起來,在房中來回走了幾趟,望向姊姊,「我不能怕,這是我選的路。」
「可是你還是會怕的。」於玉極自然地接了下去,瞭然地笑了笑後,口氣溫婉地道:「這是難免的,不管什麼事,第一次去做,即使是期待已久的,也還是會怕。不光是你,我也有過這個時候。」
於環立時明白了,「是和姊夫……」
「是,可是真去做了之後,便發覺沒什麼好怕的,而且你還會發覺有想不到的好處.會讓你著迷,讓你完全忘了當日的怕,到了那時你就會明白,原來那害怕是如此無稽,如此地沒來由。」於玉眼光瑩然,整張腔容光煥發,一望即知她所言非虛。
知道姊姊是在開解自己的心情,於環還是被她沒說出來的話打動了,「姊姊,男女之情,感覺真的那麼好嗎?」她遲疑著,終是問了出來。
一直藏在心中的好奇.開始浮了出來,只是因為姊姊和姊夫之間的情意讓她動容嗎?她不去想這個問題,反正過了明日,也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吧!
於玉臉上是因妹妹這個問題而愈顯神秘的笑意。「好?哪裡只是一個好字便能道盡的呢。」她慢聲吟道:「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目光轉回到妹妹混雜了疑惑和好奇的臉上,又是一笑,環兒也該是情竇初開的時候了,「這可說不清楚了,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只待你自己去領會了。」
於玉忽然冒出了一句,「環兒可有了喜歡的人沒有?」
被姊姊一言驚動,心頭猝不及防地跳出了一個人影,熱燙燒上雙頰,口舌似一下子被什麼錮住了般,吶吶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真有了?」於玉是過來人,一眼便看出了,心中大大好奇,「是個怎麼樣的人?」
於環臉上幾欲著火,「姊姊!」一聲嬌嗔過後,她重申自己的堅持,「我才不嫁人呢,誰要被關在一個華麗的牢籠裡,白白折損了自己的才華、消磨了自己的精神。」原來並不堅決的語氣卻因想到了娘親而強硬起來,「我才不要這樣平平常常、沒沒無聞地過一生!」
於玉自是明白妹妹想到了什麼,輕歎一聲,「傻丫頭,你不能老用你娘的遭遇來看自己呀,以你的聰明,還怕不能找一條明路嗎?以女子之身走經商之道、從關住你的牢籠中飛出去,這麼難的事你都已經想出了法子辦成了,還怕不能想出既能得到心上人的男女情愛,同時又兼顧不被困鎖住的法子嗎?」
於環想了一想,片刻,搖搖頭,「我朝現時的律法,還是偏向男子的,對於女子,太苟了,我不敢去試這種太過冒險的事。」
「這話卻是無理了,若是那個男子根本不在意這些呢?你不是常去聽說書的嗎?難道說書人投有說,現今的江湖上,有多少俠女,仗劍風流、快意思仇,哪個敢管她們呢?」於玉眉一挑,見妹妹沉思起來,不由微微一笑,「依我看來,以我妹妹的聰明才智,根本不下於那些武藝高強的女俠,怕什麼呢?」好一會兒,於環從思慮中回神,好笑地看著姊姊,「姊姊,聽你這話,定是姊夫又要你來做說客了?」
於玉也笑了,「原本我就沒打算瞞你,是真哥看不過去他弟弟為情所苦,才找了這麼個為難的差事給我。可是,今兒個說這話,可不光是為了真哥的請托,有些話是我早已巳放在心底的,一直沒機會跟你說,可明天你就要走了,之後也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再見,所以才乘機跟你說清楚。環兒,我知道二娘的事總在你心頭擱著,可是你不能讓那件事捆著,你自己
的命,應該是你自己掌握著。」
她的神色凝重起來,「我就是不明白,你有勇氣想盡辦法從於尚書府這個籠子裡掙出去,怎地卻沒勇氣從二娘帶給你的束縛裡掙出去呢?」
這句話讓於環無言以對,她要好好想一想了。
姊姊的話一整夜都在她耳邊迴響著,因為娘的遭遇而決定不嫁人,是不是太過偏激了呢?如果遇上一個能懂得自己的優點,又不會困鎖住她的心上人,是不是就不會像娘那樣了呢?
輾轉反側了一夜,第二日,用「替受傷的姊姊祈福」這個借口出門時,她那一臉的憔悴和眼下的青黑還真像為姊姊擔心的妹妹。
前面另一輛車轎中的大娘和身邊的丫鬟宛兒也都知道今天會發生什麼事,這兩人的神色也是掩不住的緊張。
這樣,反倒讓不知情的人以為於府大小姐的病真是很嚴重了。
也不知大娘是怎麼跟爹爹說的,居然瞞過了爹爹,讓他以為受傷的人真是姊姊。而且朝中似有大事發生了,讓爹爹都顧不上家中的事。
一夜未睡的於環,在車轎規律的晃動中神志迷糊了起來,奇怪,事到臨頭她反而不怕了。
「小姐,大相國寺到了,把帽紗戴上吧。」宛兒急急地為她整裝,手因為緊張而微抖著,隨即跳下車轎,就要扶她下去。
於環輕輕搖頭,「宛兒,別急,你把東西忘了。」說著,自己彎身從座下取出一個包袱,這可是她的行李,沒了它,她今天可就走不了了!
「哦,對。」宛兒這才想起來,「小姐,我來就好。」
「罷了,瞧你丟三落四的樣子,也不知慌個什麼勁,我來就好。」於環自己提了包袱下了車轎,伸手擋丁擋耀眼的金芒,四下一觀望,果然不出她所料,大相國寺今日人山人海的。
對了,柳姊姊在哪呢?隨著大娘步向訂好的禪房,她用眼神示意宛兒去帶柳姊姊過來,柳姊姊今天穿戴的樣子和什麼時辰在哪個偏殿候著是早商定好了的,昨晚她也畫了畫像給宛兒看過了,宛兒應該能找得到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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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娘一早已燒完香,正在和於環約定好了的偏殿裡,臉上罩著面紗看不出來,心中卻是忐忑不安的,因為今天她能出來進香,還是因為答應了風嬤嬤,今晚任風嬤嬤找客人幫她開苞,才能借口求菩薩給她一個好恩客而出來的。
她身後亦步亦趨的,是樓中的保鏢輝哥——風嬤嬤也怕搖錢樹逃了,自然不會那麼輕易放過她獨自一人。
可是人山人海中,再怎麼小心,與人相撞也是難免的,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同她擦身而過,輕輕遞了句,「小姐叫你到茅房去,她會想法子的。」
柳玉娘輕輕點頭,回頭對輝哥說「我內急,阿輝,要不你就在這兒等我吧。」
輝哥自然不肯。
可是走到茅房附近,幾個衙役打扮的人擋住了去路,「於尚書家眷在此,閒人迴避。」
柳玉娘軟言央求,「眾位大哥行行好,小女子實在是急得很,讓我過去吧。」
那幾個衙役上下打量了一回,「女的能過去,男的不行。於大人家來的都是女眷,我們都不得冒犯,何況是你。」硬生生地把輝哥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