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難忱

第17頁 文 / 文聞

    蘇君以為他說了笑話就不會要她繼續想,怎知他並沒有像以前那樣輕易地算了。他要她想,她當然不敢不想。只是當大伙到達廟裡,看著虔誠的男男女女擎香祈福,她又忘了……***

    過新年,慶元宵;吃湯圓,提燈籠;求好年,好姻緣。

    過一個年,除夕是重要的開場戲,再來是初一、初二、初三這三天的拜年、賀年活動,過了這三天,十五的上元夜是大家最期待的日子。

    這一天,吃湯圓是必備的儀式,再來便是花燈展示和提花燈的重頭戲。

    說到提花燈這項活動,當然是愈晚愈好,花燈會愈顯得明亮、美麗。因此,蘇君和小棋子碰面的時間也約在日落黃昏。

    「好多人喔!瞧不著他們了。」蘇君站在城門樓上,偎緊樂靜驤,她低頭看著出入城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幾乎人手提著一個燈籠。

    有的燈籠簡簡單單純粹應景,有的燈籠畫得十分美麗,有的還有造型:像是千嬌百媚的仕女燈籠、活潑可愛的動物燈籠,還有清淡素雅的蓮花燈籠……各式各樣層出不窮。

    不過,今年最有名的燈籠還是「四君子」的書畫燈籠,聽說一隻燈籠叫價到百餘兩。當然,憑著靜驤和他們的交情,她手中的燈籠毋需銀兩,同時也是他們兩人聯手的佳作之一。

    「別急,他們若來了,我們瞧不著,宮奎也會瞧到,絕對不會錯過的。」他接過她手中的燈籠。

    「手提這麼久,一定很酸了,先休息一下。」

    「才……好奇怪喔,那是花轎嗎?」蘇君放開燈籠,纖指指著離城約一里外的模糊影像。

    樂靜驤驚詫她的好眼力,隨即想到她小時候,鍾冠文曾教過她一些強身的武功,雖沒什麼功力,這一年來又幾乎遺忘,但她的眼力顯然沒有退步。

    「沒錯,那是花轎,只是大過年的,居然會有人迎親嫁娶,倒是少見得很,還沒瞧見那喜牌,不曉得是哪府的喜事。」樂靜驤低頭答覆蘇君的問題。

    跟著樂靜驤一起出來湊熱鬧的傅蔚儒也眺望了一眼,搭著蘇君的話尾說:「這可說是新奇又古怪了。不是常聽人說:『有銀有兩,娶個娘子好過年;沒銀沒兩,借個銀兩過好年。』怎麼兩家硬是跟人不一樣,居然趁大伙都圖個過年大團圓的日子,才來辦嫁娶的事?真是教人好奇到底哪戶人家這麼著急這樁親事?」

    實在是怪事年年有,今年這樁最怪。從古至今,還不曾看過才正月十五就有人迎親嫁娶。當迎親的鼓樂陣愈接近城門,圍觀的人愈多;大夥兒原是來賞花燈、提燈籠,如今全被這迎親隊伍給吸引了。

    「哇!什麼人居然今兒個嫁娶呢?好熱鬧喔!」

    晚來的小棋子拉著齊樹謙跑上城門樓,見到蘇君他們望著遠處,好奇地與他們一同觀望。

    「你來了!」蘇君回頭望著小棋子。

    「是啊,我晚到了。不過這不能怪我,要怪——怪他,原本說好要出門了,但是他居然忘了幫我弄個燈籠,所以我們又上『書畫樓』那兒;沒想到……那兒……說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四處都是人,擠得水洩不通,想上樓隨意拿個燈籠,也都找不到一絲隙縫。原以為今年就要掃興了;沒想到突然想到一個好法子。」

    小棋子抬高她手中的燈籠給蘇君瞧。「你看,這燈籠比起你手中的『書畫燈籠』怎麼樣?」

    蘇君仔細地瞧著她的燈籠,又瞧瞧自個兒手中的燈籠,造型上相差不多,該是同一師傅的手工,但是上頭的圖案畫法則有些不同。蘇君與小棋子好似兩個孩童,開始比較兩人手中燈籠上的書法、構圖和墨色,討論得不亦樂乎。

    「來了,來了……新郎騎馬來了,請大家好心讓讓、好心讓讓……新娘的花轎也來了,快點讓讓,別誤了新人的時辰,就誤他們的好姻緣……」媒婆走在花轎和新郎之中,扯開喉嚨吆喝著。

    蘇君聽到這麼大的嚷嚷聲,好奇地又看向迎親隊伍。

    「他……」

    好熟悉的畫面,好熟悉的面孔,好熟悉……一切都好熟悉……是啊!她對那人的模樣應該是熟悉的,甚至……連心痛都是熟悉的。

    「蘇君。」樂靜驤抱住哭倒在他懷裡的身子,她不哭出聲,只是捂著臉和心,滾燙的淚逐漸浸濕了他的衣服,手中的花燈任風吹下城樓。「蘇君?」她不語的哭,他不知該說什麼。

    早在隊伍來到半里外時,他已看清新郎的面貌。這幾日他雖知道鍾冠文又進京城,但不留心鍾冠文的行程,因為蘇君的記憶一日沒有恢復,就一日不能找鍾冠文解決事情,留意不留意等於白費心思。只是……他沒想到鍾冠文這次上京城是來娶親的,而這支迎親隊伍的新郎就是他。

    早先他也沒特別去看新郎的面貌,待發現為時已晚。不過,他看她和小棋子專注地看花燈,沒注意到隊伍的前進,他以為沒喚她來看,她便會錯過鍾冠文;沒想到她還是看到了。

    「蘇君?」他沒有聽到她的啜泣聲,想她是平靜下來了。推開她的身子一看,才知道她緊咬著手流淚。「你……何苦呢?」

    「他……他是……冠文哥……」她泣不成聲地說道。

    「你想起來了?」他驚詫得差點問不出口,雖然一直很希望她快點恢復,然而他的心還沒有準備好,如今看她哭成這樣,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煩惱?

    蘇君用著淚眼望向他,許多話梗在喉頭想說,最後只來得及吐出一句,「靜驤哥哥——」身子再也承受不了悲慟,流著淚任思緒被黑暗淹沒……

    第八章

    「小芷兒、小芷兒,你在哪裡啊?快出來,娘和爹要走羅!芷兒、芷兒……快點出來,馬車要走了,我們要上馬車了,你別再躲了……」

    小小的圓臉、濕漉漉的圓眼直瞪著漸行漸遠的少婦身影,嘟著小嘴喃喃自語:「我不要,我不要離開這兒,我不要去蘇州,我要留在這兒和小柳兒一起長大,我才不要去蘇州咧……」

    她心情沮喪,肥短的小腿踢著地面的小石子,忽然——

    「喔!終於找到你了!」

    「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放……娘、娘、娘……爹……救救我、救命啊!救我……」她一直掙扎、一直掙扎,小小的身子就是掙不開那大手的箝制。「娘……娘……放開我啦!」她邊哭邊喊邊踢著小腿,一在那人身上贈了好幾個腳印子。

    「芷兒乖,冠文哥沒有欺負你的意思。你別慌啊!」鍾冠文摟緊懷裡的人兒,怕她這麼用力掙扎,一不小心摔到地上。「芷兒……好、好、好,我放開你。」

    「芷兒,他是少爺,你怎麼可以……少爺,真是抱歉,芷兒還小,她是怕生,才會——」少婦抱著整個人都投進懷裡的芷兒,滿臉愧疚地望著鍾冠文。

    「乾娘,不要緊的。芷兒還不懂事,不是有意要踢我的,何況是我不好,明知這十來日的相處,她還是很怕我,偏偏我就愛逗著她玩,只是……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麼怕生的人,都相處十幾天了,她怎麼還是像第一天見到我一樣,老躲我躲得遠遠的,我真的長得很可怕嗎?」鍾冠文臉上帶著尷尬的笑容,自我解嘲地問著少婦。

    「少爺怎麼會長得可怕呢?」少婦抱著芷兒和鍾冠文一同走到宅子外,上了馬車。

    鍾老爺早閉目等著他們,看他們上來,便要馬車伕上路。

    「少爺長得和老爺很像,都是俊得讓人看了眼睛就移不開的人,恐怕再過兩、三年,不少名門千金都要爭著嫁給少爺了。倒是我家小芷兒……現在長得可愛是可愛,可是她的臉啊!像她爹倒還好看,偏她就像我多了些,以後長大了,真怕沒人願意娶她。」少婦看了看馬車裡的父子倆,比較地說。

    「乾娘怎麼這麼說呢?芷兒還小,現在是看不準的。何況乾娘也長得不錯,否則進叔在鍾府看了這麼多的丫頭,偏偏就等你入了鍾府,才點頭答應娶你。而且我倒挺愛瞧這小丫頭的,看她那小圓臉,這麼小就透露出固執的樣兒,以後長大了,該是一個認真的人。」鍾冠文坐在馬車邊,看著車外的風光,這是他第一次到京城,很新鮮、很吸引他,這種感覺就像小芷兒給他的印象一樣。

    「這點倒真的和她爹很相似,只要她一認定了,什麼人想要她改變都很難,她還這麼小就這麼固執,長大以後怕要為此嘗苦頭啊!」

    「乾娘,你想太遠了,芷兒現在才七歲,離長大的日子還遠,說不定等她長大了,個性反而像你一樣,懂得隨遇而安。當年,你陪娘嫁到鍾家時,不也以為一輩子都會待在蘇州,誰知後來進叔娶了你,反而讓你千里迢迢到京城來,一住就是七、八年。」鍾冠文又試著拉拉小芷兒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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