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主子看過來

第25頁 文 / 尉央

    她咬著下唇,將淚水鎖在眼眶中,固執的不肯讓它落下。「這也是你的秘密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光芒,終於讓她在今晚看得一清二楚。

    抿緊唇,古奎震繃著一張臉沉默以對。

    「沒有。」她扯著一抹難看的笑容,「是不是?」

    他收回手,剛毅的臉部線條被夜色遮隱了所有的思緒,他只是想在此刻專心的看著她。

    見他將兩人的距離劃分開來,畢顏受傷的將手覆在眼上,不想再看見任何有可能讓她傷心的景況。

    今晚,她才明白他眼底那抹她總看不清的光芒裡,是太多他刻意隱藏的悲傷,而讓他悲傷的理由,不是她。此刻她終於明瞭在他眼裡,所有藏住不願讓她知道的情緒,全是因為另一個女人而起。

    「你和她一樣……都這麼說,你們都說相同的話。」鳳琳是鳳琳,畢顏是畢顏,兩個不同的人卻說出相同的話。

    「我不是她!不是她!」導致他哀傷的緣由,是那個叫鳳琳的女人,教她如何不難過?

    「我叫畢顏,不是鳳琳。」

    「我知道,可是我卻差點將你推人和她一樣的境地。」古奎震喟然歎息,「她也是因我而死……我永遠忘不了。」

    一雙黛眉收攏得緊緊的,畢顏眼裡洩漏出萬分的不甘。「這我曉得。」他對鳳琳的思念攤在她眼前好清楚,看得她滿肚子醋意。「因為你喜歡她。」

    「對,因為我喜歡她,所以沒辦法接受她的離開。」他的歎息聲飄散在夜色裡,聽來悠遠縹緲。「我太喜歡她了。」

    他的坦白赤裸裸的展示在她眼前,逼得她無路可退,只能渾身顫抖,被滿腔的嫉妒當頭澆熄怒氣。她有苦,卻不敢傾訴。

    「這些年來,我不管身在何處,只要是她的忌日,我一定會回到這裡,沒有一次例外。怕她認不出我,我還會刮去刻意掩人耳目的鬍子;怕自己忘不了她,所以離開這裡到處流浪;怕會有和她一樣的女人,因此總是孤單一人……我做了很多很多的事,都是為了她。」

    她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藉著這動作讓自己忘記心痛的感覺,可惜無用。

    她勉強扯起嘴角,「你真誠實。」

    此刻,她終於體會出他先前的隱瞞,其實是為她好,她是個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傻得以為他坦白對她才是最好的。

    「我以為只要時間夠久,逃得夠遠,就什麼也想不起來,也看不見,我真是這麼想的。」可他這一逃,就是十二個年頭。

    兩手覆上唇,畢顏縮著身子不敢哭出聲,將眼淚逼退去。她不要在此刻滴下眼淚,卑鄙的想博得他的同情。

    「直到你為我擋下那一刀時,我以為自己又將你推向和她相同的下場,在那一刻裡,我終於明白不管逃得多遠,時間流逝多久,忘不了的永遠也忘不了。」

    「我不是她!我和她不一樣,不要拿我和她比較。」畢顏嘶聲喊道,這對她一點都不公平。

    「是,你和她不一樣,只是錯覺讓我以為你和她是同樣的人。」但不是,她的三日一行在在說明她和鳳琳是不同的人。「你不是……不是她。」

    「你失望嗎?」為什麼要到現在,她才曉得自己是另一個女人的替身?「我讓你很失望?」

    古奎震沉默,沒有回答她的話。偶爾躍至她身上的那道浮影會殘留在他眼底,偶爾她說過的話他曾經在很多年前聽過,偶爾她一個小動作會讓他想起鳳琳……這叫替身嗎?

    「若真是如此,我感到很抱歉。」半晌,她故作鎮定的笑了笑,連一滴眼淚都不願落下。

    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在他的心中只是個替身,更不願知道這些日子以來,他看著她的時候,只是眷戀她身上那道重疊的影子,他透過她去看另一個女人,甚至是思念著那個女人。

    「你沒有辦法代替鳳琳在我心中的位子,永遠。」

    畢顏用力咬著唇瓣,直到溫熱的血液落入喉中,她才驚覺溫柔的他,也可以如此的殘忍傷人。

    「畢顏。」古奎震伸手撫上她的唇瓣。「不要這樣,聽我說。」他的嗓音低沉悅耳,聽進她的耳裡卻顯得太過尖銳。

    她欲閃過他的手,不想再貪戀他掌心的溫度。

    「這些日子以來,我察覺到很多自己從來不曾想過的事,有些想法漸漱與以前不同,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不介意她的閃躲,將手收回身側。「嗯,讓我想想是從什麼時候……是你嗎?或許是你,我才知道不需要任何外力,我就可以忘記那些可怕的記憶,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某個人身上,站在她身邊,儘管腳下土地曾經發生風風雨雨,我的心仍舊平靜,我的視線仍然鎖在她的身上。」

    他的目光藏在夜色裡,教畢顏看不清楚,也不明白他話裡的含意。

    「不管我如何努力,我抹不掉你在我心中留下的痕跡,我以為留下足印的是鳳琳,可在此時我雖仍記著她的畢顏,卻再也憶不起和她之間發生的點點滴滴。」他傾身向前,帶笑的雙眼凝視著她,「很奇怪,對不對?」

    畢顏被他怪異的說法給弄得一頭露水,拚命忍住的淚終於滑出眼眶,「我聽不懂。」

    古奎震伸臂將她攬進懷裡,「沒關係,以後……以後你就會瞭解了。」

    「我們重新開始,好嗚?」埋首在他的便裡,她哭得唏哩嘩啦無法停止;此刻的她,就是想落淚,找不到原因。

    他將她擁得更緊,不讓她見到自己臉上的掙扎,「我答應你……重新開始。」

    從現在開始,他要為她著想,要對她很好很好,讓她不再受罪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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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沁涼夜風輕撫過溫熱的土地,來得無聲無息,走得不見痕跡,逗留得極為短暫,離去卻顯得過於匆匆。

    古奎震牽起韁繩,「走吧,也被人家伺候得夠久了。」

    他無奈的看著仍舊杵在原地不肯合作的黑馬,或許它覺得待在這裡比跟在他身旁好上千百倍,這畜生還真是夠聰明。

    黑馬甩頭噴氣,就是不肯邁開腳步。

    「你希望待在這裡?」他拍拍馬背,試著安撫它的脾氣。

    黑馬再次甩甩頭。

    「不是?」古奎震試著解讀它的意思,他向來對馬很有辦法,或許是長年征戰的關係,對付它們自有一套方法。「不想留在這裡,也不想和我走,我想不出你還有第三個選擇。」

    黑馬左顧右盼,目光頻頻看向馬廄門口,像是在找尋什麼,腳沒有踏出半分。

    看見它古怪的模樣,古奎震過了一會兒才會意過來。「別找了,只有我。」他笑了笑,拍著馬背。

    他話一說完,黑馬連氣都沒吭一聲,將目光鎖在他身上。

    「我希望她過好一點的生活。」這畜生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聰明有靈性。「沒必要拖她一個女孩家陪我火裡來水裡去的,對不對?」垂下頭,它在原地踏步,甩著馬尾。

    「你會諒解的,是不是?」古奎震拉起韁繩,這回他毋需花半分力氣就將它牽出馬廄。「就算是減輕你的負擔,沒什麼不好的。」

    聽聞他的話後,它扭過頭冷冷掃了主子一眼。

    他忍不住輕笑開來,這畜生夠古怪!

    馬廄離主屋有段距離,只要小心點不會有人發現他的蹤影。他想走得無聲無息,至少不用聽見任何慰留,或是阻止的聲音,而且也不會尷尬。只是這一幕讓他感到熟悉,十二年前,他也是走得這般寂寞傷心。

    古奎震抹掉臉上哀傷的表情,再抬起頭來時,臉上恢復一貫的冷漠無溫,見不到半點失控的情緒。

    牽著馬朝後門走去,只要他離開這裡,就能保畢顏永遠平平安安。他所能為她做的、留給她的,只剩這麼多。古奎震在心底說服自己,不要回頭,絕對不要。

    就在他欲推開門時,一聲輕微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他反射性的轉過頭,只見一道碩長的身影停在他眼前。

    「不和我說一聲嗎?」

    「晉熹,你怎麼在這裡?」

    「為你送行。」晉熹斯文的俊容浮上淡淡哀愁,「你還是老樣子。」

    「我不喜歡離別的場面,會讓我渾身不自在。」

    「和我一樣。」他淺淺一笑,「但我更討厭不告而別的離去。」

    「我別無選擇。」

    「你確定這樣對她好嗎?」

    「或許是,我不確定。」握緊拳頭,古奎震臉上閃過一抹掙扎。「至少我和她都將重新開始,她獲得新生命、新生活,而我也會繼續新的旅行。」

    「她會恨你,一輩子恨你。」

    「沒有關係,我不在意。」比起跟在他身邊卻沒有半點保障,他還是認為這個決定對她最好。「因為你會待她很好,能提供她安定富裕的生活,能讓她有個無風無浪的停泊港口,她會過得很好。」他忍不住苦笑,「而我,卻什麼也不能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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