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未央
「呿!還不是他偷了人家的東西,現在可好了,一群凶神惡煞找上門來要他把東西吐出來,否則非殺了他不可,這就叫做現世報。」橫叉著兩條手臂,燕飛雪坐在地上沒好氣的說,怎麼不一刀把老頭解決掉,落得乾淨俐落?
「我也不想的……」童蕪抖著雙唇擺出一臉的無辜,想要博取更多的同情目光,好歹他也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怎麼可以帶一隊人馬專程來欺負他老人家?會給雷劈的,那些傢伙不知道嗎?
「那怎麼還沒死?」冷著臉,樓輕舞不帶同情的指了指床上半死不活的人。
這個禍害據她估計,最起碼還能危害人間二十年,不,被危害的人應該只有她而已,她的二位師妹恨不得離這禍害遠遠的。
「愛徒你這就有所不知了,那些傢伙好狠的心哪!居然對我這無害的老人下毒,可憐為師我年紀一大把了,外加還要被欺負得那麼慘,連死都要慢慢來……」童蕪聲淚俱下的控訴,讓樓輕舞與燕飛雪紛紛托著下頷沉思。
「嗯,這樣的死法的確是……高招。」樓輕舞緩緩頷首低吟著,而燕飛雪則是附和的點了點頭。
「沒錯,先毒再殺,這法子挺好的,讓老頭兒就連下輩子也刻骨銘心的記得偷東西之前罩子先放亮一點,別偷惹不起的人。」這個方法她會好好考慮考慮的,心裡已經開始在計劃屠師行動。
呃--眼前這兩個冷靜談論他的死法的女子,真的是他親自栽培到大的愛徒嗎?怎麼一點也感覺不出來?
「咳咳咳……徒兒們,為師就要一命嗚呼了……」被冷落的老人決定再來一陣天崩地裂的乾咳,只為引起愛徒們的注意。只不過膽汁都快咳出來了,還是被床前的兩人忽略得很徹底。
「誰是惹不起的人?」樓輕舞皺著眉問,心中浮升起不好的預感,她很懷疑師父是靠什麼本事活到現在的,下手的對象儘是些不好擺平的人,他老了不想活也別拖三個徒弟下水,尤其是她這個愛好和平生活的人。
「鬼域。」燕飛雪翻了翻白眼,說出了個讓人聞風喪瞻的名字,樓輕舞聽了之後雙眉便蹙得更緊了,一語不發。
世道正亂,朝廷與金兵打得不可開交,而北方自成一國的鬼域由鬼王歌寒與麾下的四大護法統領,固若金湯的堡壘與驍勇善戰的輕騎,就連金人都不敢輕易進犯,更別提氣數將盡的宋軍。
她的禍害師父--好個有膽識的偷兒,居然與那群野蠻人扯上關係,她真的不想管了,也管不了,更別期望她會犧牲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生活去幫這老頭兒。
「別告訴他們你有我這個徒弟。」腳底抹了厚厚的一層油,她走得比來時還要快,這時自保最要緊,反正這老頭活得夠久、造得孽夠多,該去投胎了。
看著急欲奪門而出的人,這屋裡的一老一少又開始上演慘絕人寰的哭功,童蕪還一邊搗著心坎大歎:
「我真是可憐唷……三個徒弟裡沒一個肯為我討回公道,活生生的要看我被人給毒死、殺死也不管,當初真不該把她們這群沒良心的撿回來養……」偷瞄了一眼還杵在門口死不回頭的大徒兒,皺紋橫生的眼角硬是擠出幾滴老淚來。
「我老了,不中用,就讓我毒發身亡好了,等到身體發臭你們再回來替為師收屍,免得鬼域的人找上你們,更不會讓世人指著你們三人的鼻子發指你們的不孝唷……」拉長了尾音,很入戲的泣不成聲,童蕪忘了自己只剩最後一口氣,又擰了床邊扯後腿的人一把,讓燕飛雪陪著一起乾哭。
擾人的噪音有如針錐般,一根根扎入樓輕舞發愁的腦袋與心坎,叮叮咚咚敲打那顆叫良心的小東西,最後忍不住,頭疼的撫著額際輕揉。
「夠了!」哪隻狗快來叨走她的良心吧!在她還沒鑄成大錯之前,讓她回去過她平靜的好日子。
「大師姊願意去向他們討解藥嗎?可是……」張著澄澈的大眼,燕飛雪不敢置信的問,卻遭來師父狠狠的瞪一眼後,乖乖地閉上嘴。
「為師就知道沒白疼你這個徒兒。」縐巴巴的老臉很快翻到安慰那頁,半垂的眼皮已經拉回正常的位置。
「你疼過我嗎?你是巴不得把我往火坑裡推吧?」樓輕舞說得牙齒癢癢的,玉蔥般的手指將門板捉得死緊。還是言甯聰明,連回來一探究竟都省了,哪裡會像她還傻傻的跑回來奔喪,結果自由的空氣呼吸不到兩天,就被打回原形,連懷念一下都來不及。
「輕舞……」為人師表的童蕪再度發出可憐兮兮的叫聲,呼喚著大徒兒碩果僅存的同情心。
「為何非要我去不可?又不是我偷了他們的東西!與我何干?」不耐終於在樓輕舞肚子裡炸開,她真是受夠了這個行為不檢點的老頭!以前老害得她要東躲西藏才能逃過別人的追殺,現在又要她去送死,憑什麼?他也不過把她「撿」回來養而已,她有腦子、有思想,更有權利逃離這躲躲殺殺的生活!
半瞇著眼,握緊雙拳,這次她是吃了秤鉈鐵了心,絕不肯讓這個禍害師父再有機會來迫害她。
「很不幸的,那個被偷的東西,正掛在大師姐你的手上。」燕飛雪帶著無比同情的看著大師姐。
「什麼?」被告知的人下意識的抬起右手,露出掛在皓腕上一隻黃澄澄的金鐲子。
金鐲由小巧雕飾的艷紫荊簇擁成環,在最大一枚突出的紫荊葉上鑲嵌了三顆璀璨的紫色寶石,葉心中央還留有一個小孔,樣式雍容之外更顯尊貴,就像為她量手打造一般,大小適中。
金鐲……就是老頭兒從鬼域偷來的?怎麼從沒聽他提過?
「這個……我戴了好幾年的鐲子,就是那天晚上你從鬼域偷來的東西?」她用另一手指著鐲子問,看著師尊與小師妹皆很有默契的向她點了點頭。
「那麼……」意思也就是說鬼域的人就算殺了老頭兒,還是不會放過她這個金鐲的擁有者就是了。
眼前的一老一少再次對她眼裡瞭然的神色投了沒有錯一票,還有志一同的搖了搖頭。
真是聰明的徒兒。
真是倒楣的大師姐。
「我非殺了你這個禍害不可!」樓輕舞氣沖沖的衝上前,一把揪住師尊的衣襟前搖後晃,真是可惡!這個臭老頭怎麼可以沒經過她的同意,就隨便拿她的小命來開玩笑!
童蕪被搖得眼花撩亂當場真的只剩一口氣,看得一旁的燕飛雪笑得快要岔氣,一點也不想阻止大師姐的暴行。
幸好戴上那只鐲子的不是她,因為鐲子自從師姐被師父強迫戴上後就打不開了,讓她想偷也偷不著。
「……住、住手……你、你把鐲子還他們不就得了……」這個徒弟詛咒他死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謀殺親師!真是有夠不孝喔。
樓輕舞手底下一愣。
是啊,還給他們不就沒她的事了嗎?
偷東西的人又不是她,當年她只負責把風而已,又怎麼會知道老頭偷的是什麼東西,所以不知者不罪,應該罪不至死吧?
鬼域的人肚量應該也沒那麼狹窄,對吧?
她應該也不會那麼倒楣。
樓輕舞臉上的表情瞬息變化萬千,由怔愣轉而擰住眉心,進而再舒展開來,最後還是一臉的氣忿。
她最不應該的就是有這樣一個禍害師父!
嬌顏罩上一層薄紅寒霧,慍怒瞪著眼皮底下的師尊,分明罪該萬死的人才是他!
「那……別這樣看我,當年你也有參一腳。」被瞪得全身快要著火,童蕪記憶力超好的提醒大徒兒,換言之,也就是在他掉腦袋之前會很不小心抖出他的共謀者是誰,他的嘴巴向來不怎麼緊的。
「你根本就是想拉一個倒楣鬼來做伴!」真想掐死這個小人!
童蕪很認真的拍著大徒兒用力過度的手臂,一點也不像在交待遺言:
「徒兒要這麼說也可以,為師只是想提醒你,鬼域給的期限是三天,還放話說要是不把紫荊鐲交出來,三天後要宰了咱們師徒四人,路途遙遠,再不起程就來不及了。」搖了搖頭,歎了歎氣,萬般無奈皆為一條老命啊。
「大師姐……你也不想看我年紀輕輕的就掉腦袋吧。」燕飛雪也算是被拖累的人之一。
樓輕舞有些動搖了,在看了一眼小師妹無辜的眼神之後。
她這個師尊總是任性妄為,卻要她們三個徒弟來收拾殘局,就算她們想把跟師尊的關係撇得清清楚楚,最後還是會被他給抹黑陷害。天知道,偷回來的東西全數都被這老頭污走了,好幾次的結果卻是連累她們三個被人追殺。
好個聰明狡猾的死老頭,原來把金鐲送給她就是為這一天鋪的路,就不知這老頭還從鬼域裡偷了什麼值錢的東西。
「算你狠!」腳步再如千斤重,樓輕舞還是硬著頭皮踱出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