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韋伶
反倒是嫿惠,精神好得很,還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水珠,已經悻悻然跑到玉靈面前,深表不滿地對她發飆。
「你是故意跟我唱反調是不是?我都叫你不要插手了,你幹麼硬要跑進來攪局?」
玉靈拭開臉頰的水漬,不想跟她吵,掉頭就往山莊裡走去。她得換件衣服。
她不作聲,嫿惠卻有一肚子的牢騷要發。「你啊你,就是這一點讓人討厭,仗著自己漂亮,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卻從來沒想過別人的感受!」
「你別無理取鬧。」
玉靈冷淡地回她一句,步伐絲毫沒緩下來的意思,所以嫿惠只得在後面吃力地追趕著。
「是誰無理取鬧了?都告訴你我要讓富揚公子英雄救美,從此墜入我的溫柔鄉了,你還破壞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你也聽見他不會游泳了,我若不救你,你就變成浮屍了。」
玉靈喚來山莊的丫鬟,示意丫鬟去找兩套衣服來給她們換下。
丫鬟於是領著她們進入廂房,從衣箱裡翻出兩套質料講究的袍子。
只見嫿惠將濕漉漉的行頭重重甩到地上。「變成浮屍總比變成深閨怨婦好吧?我將來如果沒成功嫁給富揚公子,全都是你的錯!」
「那種男人不要也罷。」玉靈冷冷地說,扣上最後一顆花扣。
「宋玉靈!」嫿惠怒瞪著眼喊。
玉靈用眼尾輕睞她一眼,不以為意地開門就出去。
「不要走!我們話還沒說完!」嫿惠急急忙忙整裝完畢追出去。「我──呃……富揚公子,你怎麼來了?」
她粗大的嗓門,在冷不防迎上富揚那張玉雕粉顏時,瞬間收斂起來,成了小鳥依人般的吟吟細聲。手中的帕子在指間扭呀扭的,一副害羞模樣。
富揚甩開胸前辮子,亮出一口自以為迷人的白牙,清了清喉嚨說:「玉靈格格,多謝你的救命之恩,不曉得……本公子是否有榮幸和格格交個朋友?」
他擺出了調情聖手之姿,故作瀟灑地對她勾起一邊嘴角。
他的意圖太明顯了!
嫿惠怒騰騰的目光倏然掃向玉靈,清清楚楚寫著──你敢?!
玉靈短暫一笑,不即不離地說:「富揚公子身份尊貴,玉靈恐怕結交不起。」
「本公子豈是如此勢利之人?」
話語之間,他主動拉近與她的距離,膽大包天地將大掌罩住她的柔荑,來來回回摩挲。
嫿惠看得幾乎快吐血。「宋玉靈!」
「若格格賞臉,馬車就在山莊外,我們可以私底下好好地聊聊。」無視於嫿惠存在,富揚逕自對玉靈百般討好。
玉靈冷睇一眼他的祿山爪,淡淡地笑道:「好啊!」
「你真的背叛我?!」嫿惠還在叫。
「請隨我來。」
「宋玉靈,我們的交情到今天為止,我跟你絕交了!」
儘管嫿惠在一旁又叫又跳,但富揚依然配合著曖昧言辭,朝玉靈輕輕一笑,揮開扇子,風度翩翩地就往水廊對岸的大門走去。
「宋玉靈,我們的友誼完了!」
「呵……」
富揚邊走,邊還回頭對嫿惠笑,一副對自己的魅力極為滿意的模樣。卻沒想到走了幾步,玉靈犀利的眸子凜然瞇起,翻起袍擺一個俐落動作,冷不防將富揚再度踹下水池。
「啊啊啊──」
「賤!」
在富揚的尖叫聲中,玉靈「哼」的一聲,走遠了。
留在原地的嫿惠則花容失色尖聲叫喊。「富揚──富揚──!」
第二章
閒倚在樹蔭下的挺拔身影,收回鎮鎖在水廊那一頭的目光,有感而發道:「有點同情富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只是順從自己的慾望罷了。」
玄親王悠哉地笑道:「你放心,我對你非常仁慈,在尋找菩薩像的事情上,你除了與玉靈周旋,大可不必應付嫿惠。」
兩個女人搭起來,是會將人逼瘋的。
「是啊,你沒將她們兩個一起丟給我,真是感激不盡。」襲簡親王府的西凰貝勒,漾起俊絕無雙的感性笑容,假意地恭維道。
他的眼神始終停留在玉靈身上,毫不保留地欣賞著她俏然迷人、又蘊涵著高傲氣質的綺麗模樣。
無怪富揚對她一見傾心,誰教她只消泛出一抹淡淡笑意,一雙美眸立刻綻出冷艷的瞳光;誰教她眉頭一展,臉蛋即散發出柔和的光彩,教人不將注意力投射在她身上都難。
她的樣子美,氣質更美。
「哪裡。」
玄親王留下一抹愜意的笑,遂一派從容地以最優雅的姿態踱開了。
西凰勾起笑容,走入山莊外設置的蹴鞠場。
「喂,西凰,大夥兒全等著你呢!」
場內的年輕男子對西凰大聲喊道,象徵性地舉起球杖往天空揮舞。
「就等你開球了,快來吧!」
「這不就來了?」西凰灑脫地笑道。一在灰白色的馬匹上坐穩,即倏地策馬衝向場中央,箭矢般的速度立刻揚起漫天塵沙。
「來吧!」
他高喝一聲,揮動手中球杖,迅疾奔馳,突然間,橄欖形皮革縫製成的圓球一飛沖天,被他擊落在對手門前,險些一桿進洞。
「快搶球!」
「說比做的容易,先過我這一關再說。我抄!」
「可惡!搶回來!」
雙方陣營的人爭先恐後角逐爭球,奪得球的這一隊立刻展開反擊,以球杖擊球在相互間傳遞。另一隊則以各種兵陣攔阻,比賽之激烈,不可言喻。
這種娛樂性的蹴鞠之術,乃源自中國古代,原本只是玩的人排成一列,用腳傳遞,流傳至唐代,演變成用木製棍棒擊球,其中又以馬球最為壯觀。
球場三面圍以矮牆,四面彩旗飄揚,騎士分成兩隊,球場兩端則各設一球門,供盜分之用,先將球擊入對方門中者為勝。
眼前這群王公貝勒爭相競玩的,正是此項遊戲。
場內擊鼓沸騰,場外歡聲雷動。
「西凰貝勒加油──加油──」
「小心球──」
「富揚公子加油!加油!」
身軀圓潤的嫿惠此時突然擠進人群中,一股腦地死命為心上人吶喊加油。
其他女賓們皺眉道:「他又沒上場,你加什麼油?」
「你們沒看見嗎?他正努力要爬上馬背,我當然替他加油!」即使見到他落水的狼狽樣,但嫿惠對他的仰慕仍絲毫不減。
「呿,神經!」
諸位格格不約而同,給了她一記「你夠了!」的表情。
嫿惠依然熱情不減。「加油!加油!」
一名嘴裡含著蜜餞的小格格,突然想起某事,一逕對姊妹淘們吃吃笑著。「說到富揚,你們大概不知道我曾經從背後抱住他,哥哥、哥哥的喊個不停吧!」
格格們眼睛大瞪。「不會吧,你什麼人不抱,怎會去抱他?」
說著說著,大家露出了一臉鄙夷的表情。
「我認錯人了,把他當成我哥哥。」
大家一聽,自然而然轉頭分別看了一眼西凰及富揚。
一名是正在球場上與對手競馳廝殺、銅筋鐵骨的硬漢子;一名則是連馬背都上不去的小白臉。
「差那麼多,怎麼可能認錯嘛!」
小格格快意地哈哈大笑。「沒辦法嘛,我哥哥太多,所以常常搞錯人。」
「再怎麼樣也不至於把他們和富揚搞混啊!」小格格的哥哥們個個俊帥迷人,富揚那只軟腳蝦怎麼比得上呢?要搞錯,除非不長眼睛!
「對了,說到你那幾位哥哥,倒是讓人想在夜黑風高時,溜進他們房裡,吃了他們!」女眷們忍不住開起玩笑來了。
「好啊,歡迎!」小格格也跟著鬧了起來。
「那就約定今晚了!」
女眷們說完,噗哧一聲,全都放聲笑出來。怎麼可能嘛!她們自己都覺得好笑。
「你們說的是真的嗎?」
站在一旁、和小格格一般嬌小的宋玉桐,大皺眉頭質疑地詢問。一大群女人相約溜進男人的房間裡,還能活著出來嗎?
「真的!真的……」
話還沒完,她們卻越笑越大聲,聽得玉桐一頭霧水。「你們不怕爹娘發現?」
「少呆了你,這種事誰會去跟自己爹娘講?」
「嗯!嗯!」
小格格對她猛點頭,順勢再送一個蜜餞入口,味道真絕。
見她們一個個煞有介事的模樣,玉桐掩不住內心的震驚,無比認真地對她們說道:「這事太驚世駭俗了,我得好好的想想。」
「這種事還用得著想嗎?」
「難道你們的答案是肯定的?」
「人不輕狂枉少年。」隨口開開玩笑,又不犯法!
「是嗎?」玉桐一臉傻相。
「不然你平時都是怎麼跟我們混的?」她們一副看到怪物出現的樣子。
「混?我沒有混啊,即使和你們在一起,我一樣很認真呀!」
「啊──」鶯鶯燕燕難以置信的叫成一團。「這怎麼可能呢?」
玉桐不斷地眨眼睛。「難道你們不是這樣嗎?」
有人趕緊澄清,按著玉桐的肩膀,正色解釋道:「我們都很「混」!該學的琴棋書畫都有學沒錯,但我們通常都是應付過關。琴,隨便彈兩聲,做做樣子就算了;棋,沒人跟我們下的,不懂、瞎搞,也沒人知道;書嘛,我們只看稗官野史,女兒經是拿來墊茶杯的;至於畫,花個幾兩銀子,要多美有多美!普天之下,沒有人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