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韋伶
「你誘惑我,華珞。是你請我將你送上床的,記得嗎?」
「沒有,我沒有……」她怯懦地搖頭。
「你有。」他修長的手指移進她的衣擺,細細地推撫她的腰肢。「對我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勝枚舉,你卻是我見過最狡獪的一個,不斷地撩起我的慾念,挑起我的渴望。你究竟想要什麼?我的人?我的心?還是伴隨權勢而來的榮華富貴?」
「你誤會我了,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
他瞇眼。「真的?」
「千真萬確……拜託……」
「那好,明天你跟我一起去覲見皇上,證明一切都是你惹出來的禍。」
「淇*——」她發出一聲驚詫的嬌吟,倏地以手壓住乳房上的巨掌,不讓它做出即將接下去的動作。「我去……我去,求你停手……」
「樂意之至。」依言,他徐徐抽回衣襟中的臂膀,擱在她雙頰兩側。「屆時,請注意你的措詞,我的爵位與封號全掌握在你手中,懂嗎?」
「懂。」她氣若游絲。
「然後,有多遠離我多遠,跟你那混帳表姊。」
他倏地從她身上翻身坐起,前一刻情色之姿不復再見,只剩唇角惡劣的譏笑弧形。
他遽變的冷漠宛如一桶冰水,潑得華珞狼狽不堪,腦中一片空白。
原來這才是他的「答覆」,是她曲解他的人格,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窘境,她真是太白癡了。
當然……他也夠混蛋的了!好可惡的男人……
***
紫禁城是三重垣宮殿之中地位最尊者,正門午門為九間重簷廡殿,其前門為端門,低一等,為九間重簷歇山。
城內主要分為前朝後寢兩區,朝以前三殿——奉天、華蓋、謹身為主,各殿功能與地位皆不相同。
華珞一身馨香華衣行走在迴廊中,只覺宮殿正宅處處燦麗,宛如一座鬼斧神工的世外桃源。
蓋華殿氣氛愜意,乾淨雅致,華珞才剛被太監們引領進來,身穿朝珠官服的淇*便出現在她面前,除了眼中壞壞的神色外,他丰采依舊,英姿煥發。
「我依約前來了。」她率先打破沉默。
「基於我們兩人間纏繞不清的關係,我諒你也不敢不來。」
「我不會食言,一個人的臉皮不就那麼薄薄的一層。」她避開他的凝視。
誠如她所說,經過昨天的事情,她勢必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絕不讓自己再做到顏面盡失的地步。
「你的口氣聽起來像在埋怨我。」他優雅地踱近她幾步。
「我不敢,只是替自己留一點尊嚴罷了。」
要不是他的出現,她跟恩羚表姊的親情可以圓圓滿滿;要不是他的出現,她跟其他王府的格格可以聯繫頻繁;要不是他的出現,她可以貴氣加身,讓那個狗眼看人低的店小二對她畢恭畢敬。
所有人都在生她的氣,說她這不對那不是,凡事只要牽扯上他,她肯定被打得滿頭包。埋怨?不,她何德何能?
「那麼,請你臉上有點笑容。愁雲慘霧的,簡直像我拿刀架你來似的。」他毫無預警地伸手抬起她的下顎,正色地端詳她小小的臉蛋。
華珞呆愣了下,一反應過來,立即動手想扳開他的大掌。
試了幾遍卻惱恨地發現他無意放人,箝得她下巴都疼了。
「武……喜郡王,這裡是皇宮不是客棧……你該適可而止了吧……」
她的聲音變得很可笑,刻意裝出的嚴肅聽起來竟像小孩子在鬧脾氣,聽得宮女、太監們竊笑不已。
他擺明耍著她玩。
「叫我淇*。」
一股強烈的落寞重重打在華珞心窩上。「是你要我有多遠離你多遠的,記得嗎?」她柔聲提醒他,眼中閃過強忍心酸的脆弱表情。
「兩碼子事,我不喜歡你喊我的頭銜。」
愕然,華珞差點沒氣昏過去。「你別太任性了,我不是你郡王爺逗著玩的猴兒……我是一名格格……你不能輕慢我……你、你聽見沒?」
「喔。」
「喔?喔還不鬆手,淇*!」
「今天的你特別美麗,眼是眼,鼻是鼻,好不迷人。」他讚賞著她,誘惑似地盯著她的唇。
華珞無可自制地臉紅了起來,試問這京城中有哪家的王公貝勒敢像他這樣公然讚美別家姑娘?就他做得出來。「你……放開我……我生氣了……」
「皇——上——駕——到——」
悠長而宏亮的通報聲傳來,珠簾由宮女掀起,浩浩蕩蕩十幾名宮殿太監順延兩側排開,接駕的氣勢威武莊嚴。
「臣,淇*,叩見皇上。」淇*拂袖跪安,宮殿太監同時順著他的話下跪請安。
「平身。」皇上示意起喀。
「喳。」淇*起身,宮殿太監則低頭屏息,垂手侍立,以示恭敬。
華珞先是捂著隱隱作痛的下顎呆愣地看著他們整齊劃一的動作,繼而忘了將頭重新低回去,一瞬不瞬地對皇上看傻了眼。
這就是皇上……果然如她所想的一樣,睿哲聖明,威風凜凜,一國之君的帝王風範莫過於此,撼動得華珞心頭一陣惶亂。
「你就是莊親王府的三格格?」皇上看著她,笑意吟吟。
「是呀。」
「見了朕,為何不稟安?」
「稟安……啊,對不起,我忘了。」華珞一張臉脹得通紅,解開摀住雙頰的纖手,慌慌張張地行屈膝安。「華珞叩見皇上,恭請皇上萬歲萬安!」
「平身。」
「謝皇上。」華珞依言平身抬頭,就在抬頭的一剎那間,瞥見在場所有人都奇怪地暗暗笑成」團,包括皇上都對她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
「誰欺負了你,華珞格格?!」皇上關心地問。
「呃?」
「你臉上有個大大的五指瘀青,右邊是拇指,左邊則是其他四指。」皇上頗感興味地說。
華珞簡直丟臉丟到家了,難怪她的臉頰從剛才就熱到現在,原來……她悻悻然地睞向淇*,不料看到的竟是他悠哉的哂笑。
這回竄上她臉龐的紅暈不再是羞怯,而是極度的難堪。
她開始懷疑起他報復的心態,仇視恐怕早已支配他所有的心緒,所以他對她冷淡的同時,又無所不用其極地不斷羞辱她。
「沒有人欺負我,是我罪有應得。」淇*,你實在太傷人了!
她的心緒交織著憤怒、尷尬、鬱結與羞憤。
「罪有應得?此話怎講?」皇上問。
「近來貴族宗室間所流傳關於武喜郡王的流言不是真的,武喜郡王絕非迷戀男子之人,害他纏上這樣空穴來風蜚言的人是我,他完全是為了救我……」
華珞雖然百感交集,仍傲然挺直背脊詳細說明事情的經過。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自動隱瞞,一席嚴而不華的說辭下來,成功地為淇*脫了罪,而她則再也沒臉抬頭面對皇上,甚至淇*……「所以,皇上,武喜郡王在整件事中,不過是個毫不相干的外人。」
她忍辱負重地作結,淇*聞言高高揚起眉眈視她。
***
鉦鼓聒耳,遊人雜杳,百貨俱備,目迷五色,東城隆福寺的廟會如往常般熱鬧喧嘩。
書坊——文春堂,一名衣著素雅的姑娘,正笑靨如花地將一幅山水字畫由店東的手中接過來。
「謝謝。」她跟店東招呼了聲,拿了字畫從容地走出文春堂。
「主子,我們來了。」文春堂外,不知何時聚集了六名馭騎的高大男子,其中一人在她步出文春堂前,已恭敬地佇候在石階旁。
姑娘將手絹塞入腰紕,表情一如平常。「今天她進宮去了,我要你們在她返回莊親王府的途中取她性命,不成功的話,你們就自動在我眼前消失。」她輕聲地說著,喜笑顏開的神情與她冷血的話語格格不入。
「屬下領命。」
「你們個個武功高強,要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易如反掌。不過,若是對付武喜郡王,那就難說了。」
「為了主子,屬下就算肝腦塗地也勢必達成任務。」
姑娘搖搖頭,凝視著他笑道:「謝了,不過我不要你們肝腦塗地,我要的是華珞·愛新覺羅,她才有價值。」
「主子說得是。」她的話令人臉上無光,男子顯得有絲汗顏。
深長一歎,她瞄都不瞄他一眼,逕自又說:「淇*……長年征戰沙場,警戒心肯定比一般人高,所以應該攻其不備,殺他個措手不及。」
「主子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看準目標一刀斃命。」
男子沉思了一晌。「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很好。」姑娘滿意地勾起唇角。「如果你們夠聰明的話,嫁禍給武喜郡王,衝著之前他與華珞格格的緋聞,由他來當替死鬼合情合理極了。」
屆時,她不僅可以一勞永逸地除掉華珞這個眼中釘,亦可不費吹灰之力就免除自己的嫌疑。
「請放心,事情必定圓滿達成。」
「小心為妙。」她斜睇與她面對面的男人。「我不希望沒見到華珞的屍首先見到你們的。」明媚的笑容尚徘徊在她唇際,「嘶」的二聲,剛才所買的山水字畫已然被她撕成四片,靜默地飄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