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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文 / 微光

    楔子

    春日,園中百花盛放,微風一吹,樹上桃花就像紅雨般翩翩落了下來。

    一名少女手提長劍,靜靜站在其中,花雨滿身蓋下,就在落花碰上她面頰的那一刻,手上劍招也飛快舞出。

    乍看之下,少女像是在花間舞著長劍,劍招無定,僅隨著她的動作起落。定睛一瞧,卻讓人發現,每一次出手,劍尖都點上一片花瓣。

    少女舞著,其實是飛快的在花雨裡練著基本的刺擊,優美的姿勢讓人一點也無法聯想到是招招致命的殺招。

    「不夠快,要是裴叔在,不曉得能不能碰著每一片花瓣呢?」少女蹲在樹下,細細看著刺中的每片花瓣,心裡明白自己的功夫還未到家。

    想起父親的好友,也就是她的劍術師傅,少女就忍不住笑意。

    裴叔的劍法精妙無比,也許是當世第一的高手,卻難得的不慕名利,奉行祖先遺訓,一家人隱居在山林裡。

    劍是殺人利器,若非父親苦苦相求,裴叔也不會答應傳她武功,但是在她學武的同時,也向裴叔立下誓言,若非為自保,她絕不讓劍身染血。

    「裴叔,你什麼時候再來找爹呢?」裴叔已經一陣子沒有進京了,從去年秋天到現在,都沒機會再見到他。

    將視線從飄散的花瓣移開,她看見父親小心翼翼的環顧四周,手上拿著一個木匣,從書房走出,直直朝後院而行。

    心裡奇怪父親的態度為何這麼可疑,她悄悄跟了上去,用的是從裴叔身上學來的輕功。眼看著父親走進祠堂,她不出聲的從窗外偷看,想不到看見的卻是她不知道的秘密。

    只見父親掀起神桌的桌布,鑽到桌下細細摸著,然後掀起了一塊和地板完全密合的石板。伸手往裡頭藏著的圓環一拉,他掀起一個銅蓋子,再小心的將手上木匣放入地洞。

    任流霜靜靜的在屋外看著一切,不敢出聲,怕被父親發現。一直到將地板恢復原狀,離開了祠堂,父親都沒發現她偷偷躲在外頭。

    直到父親走得夠遠,她才小心的走入祠堂,依著父親方才做的重來一次,銅蓋子很重,但她練武後力氣增長不少,雖費了點工夫,還是順利的打開蓋子。

    小心的從地洞中拿出父親方才捧著的木匣,她打開一看,沒料到放著的是一疊信和幾本冊子。

    抖開第一封信,心中雖有些罪惡感,但父親的行為實在可疑,她無法不偷看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何要這麼慎重的藏在地洞裡。

    進之兄足下:

    愚弟……

    今得知何黨貪贓枉法,每年得茶、鹽錢十餘萬,證據……

    弟恐遭不測,盼兄能代……

    鄉弟寧人拜啟

    進之是她爹的字,寧人則是與她爹同鄉的一位叔叔。從這封信的字跡看來,寧人叔叔寫信時,一定十分匆忙,以至於信中有部分文字讓墨跡暈疊,看不出原來的字句,但是留下的部分已經足夠讓她瞭解,叔叔所託何事。

    天啊!爹該不會捲進不得了的事情了吧!

    愕然的收起信件,依著爹收藏的方式放好,她將一切恢復原狀,與來時一樣,悄然無聲的離開祠堂。

    第一章

    兩浙轉運使溫懷南駐節杭州,身居要職的他一向深明保身之道,也因此在朝中不但沒有樹敵,更結交了不少權貴。

    今日是溫老夫人六十大壽,憑著溫懷南在朝中的地位,壽宴的豪華自然不在話下,更別說前來賀壽的人有多少了。

    溫府偌大的廳堂上儘是賀客,當中不僅是冠蓋雲集,更不乏許多閨閣千金奉父命遠道而來為溫老夫人祝壽。

    兩名少女混雜在人群中,雖然特意選了較不顯眼的位置,但從她們華美的衣飾看來,必定也是出身名門。

    「表姊,好熱鬧啊!」

    「溫府夜宴,果然不同凡響。」

    年紀較幼的少女有著一張圓臉,配上嬌小的身形,看來甜美又討喜。年紀長的女子身材較高,看得出她有著玲瓏有致的身段及一張貴氣冷淡的面孔。

    兩人並不與其他千金站在一起,看來若不是身份特殊,就是關係不同。

    溫老夫人身邊圍著一群群祝壽的人潮,陪在身邊的還有她的長孫,也就是溫大人的長公子溫耀廷。

    「表姊,你不覺得他長得獐頭鼠目、骨瘦如柴嗎?」話是從圓臉的少女口中說出,與她甜美的外表極不搭配。

    任流霜聽著這話從一向敦厚的表妹口中說出,還真是讓她有些驚訝。

    「我以為你會說他英俊挺拔、玉樹臨風。」她轉頭看向表妹口中的男人,那男人的確是瘦了些,長相也流於脂粉氣。

    一般人看到溫大人的公子,應該都會稱讚他俊美瀟灑。可是她們表姊妹在這方面倒是有志一同,兩人從第一眼看到他,就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也許是他的眼睛,讓她覺得心術不正。

    「表姊,我真的不喜歡他,那雙眼怪邪氣的,他看我的眼神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蘭心皺起眉,看著自己還未定名分的准未婚夫。

    「的確。」任流霜看向舅舅屬意的表妹夫,心裡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他的眼光。

    舅舅貴為王爺,也許在挑選女婿上會有其他方面的考量,如果這麼解釋,那就說得通了。

    溫大人身為兩浙轉運使,一向與人為善,在朝中結交的權貴不少。看這氣派非凡的大廳,今日前來賀壽的又多是權官,溫耀廷的確是前途不可限量,難怪王爺會有意將女兒嫁給他了。

    對這樁婚事溫大人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能娶王爺的女兒,溫家算是高攀了。既然舅舅有意結這門親事,自然沒有旁人說話的餘地,更別說她現在是寄人籬下,有什麼資格提出意見。

    「表姊,我們去向老夫人拜壽了,好不好?」蘭心扯了扯她的衣角。

    她肯定的點頭,兩人一同上前去。

    前方人潮稍微散去,兩人乘隙擠入人群裡。

    老夫人身後的婢女朝她耳語,稟報前來祝壽的兩位小姐是何身份。老夫人原本滿是笑意的眼中,似乎又多了些奇特的光彩。

    當她將眼光轉到兩人身上時,任流霜發現,老夫人看她的眼光變得極為深沉。她很清楚為什麼,因為她是罪人之女,五年多來,她已經習慣這樣的眼光了。

    「祝老夫人松柏長春、日月長明。」

    「祝老夫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兩位小姐同聲祝賀,清脆、甜美的兩道聲音令人如沐春風。

    「好、好,過來老太太身邊吃些糖,陪我說說話。」老夫人朝兩位小姐招手,丫頭們在一旁備了些糖糕、蜜餞。因為兩人身份不同,又在老夫人身邊多加了兩張椅子。

    老夫人滿是笑容的伸手拍拍蘭心郡主,嘴裡不停說著些好話,看來很想結成這門親事,其姿態無疑是宣告身旁的姑娘就是她未來的孫媳婦。

    「郡主這趟來杭州還喜歡嗎?」老夫人笑彎了眼,滿臉期待的看著蘭心。

    「我早聽聞杭州是『駢檣二十里,開肆三萬家』,這次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和表姊走通濟渠接邗溝下江南河,進了城才知道,杭州原來是這樣繁華,就是還沒有機會到聞名的西湖看看。」蘭心微笑地說,雖然一半是場面話,但杭州的繁華,自然不在話下。

    「這倒是,不然明日我讓耀廷帶郡主到西湖看看可好?」老夫人高興的提道,蘭心這番話是正中她的心意,她早想讓他們多加親近了。

    「老夫人客氣了。」蘭心朝老夫人笑笑,轉頭朝任流霜問道:「表姊,明日咱們做什麼好?」這番話自然是求救了。

    見到郡主有意將表姊帶入話題,老夫人也就順水推舟,向任流霜問道:「任小姐這番到杭州,應當還沒四處看過吧!明日就讓耀廷作東,帶兩位四處走走可好?」

    「謝老夫人好意,那就有勞溫公子了。」任流霜淡淡答道,毫不意外在表妹眼中看見失望的神情。這也不能怪她,蘭心不想嫁給溫耀廷,自然盼她能夠回絕,但她怎能在此失了禮數,何況以她的身份,在溫老夫人眼中已是被看輕。

    「那就──」老夫人才欣喜的接口,一旁的婢女就打斷了她的話。

    「老夫人,樞密使齊大人、知州白大人,還有秀水莊步公子來了!」看婢女敢打斷溫老夫人的話,就知道來人身份非同一般。只見老夫人聽到來人名號,便作勢要起身迎接,才說到一半的話也就此打住。

    杭州知州也來了!

    任流霜強壓住心頭的興奮,她這回南下要找的人可多了,那白崇安就排在頭幾個。五年前他也在京城,而且他還是「那個人」的同黨。

    這一次,她非要找到證據不可!

    隨著高官到來,前廳起了一陣騷動,多是為了樞密使齊大人離京一事。雖然今日來向溫老夫人拜壽的高官不少,但樞密使竟會因此離京,其後原因,不得不讓人多作聯想。

    來者三人各異,最左邊的就是杭州知州白崇安,他年約三十,身著官常服,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從進門起就不停和左右招呼,一臉巴結的樣子,讓人看了不大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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