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影子新娘

第17頁 文 / 王莉

    須句懷冷冷地笑了。"很可惜,我少了一點點你以為的天真。"

    瞬間,卜明達彷彿老了十歲,面色蠟黃,溫厚的容顏不見了,貪私的野心亦被擊潰,只剩下狼狽的皺紋。他看著女兒,聲音沙啞,"一輩子為人奴才,我怎麼甘心呢?」

    卜鈺蕾要崩潰了,父親居然真的——

    "你好厲害,我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你卻摸得一清二楚,為什麼?"他問須句懷。他藏了許多年,連妻兒都不知曉。

    "因為我從來不曾對你放心。而那些與你接頭的人,不少都是我的安排。"

    至此,朝顏完全明白了,為何須句懷說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很久……因為他要清算!

    她更訝異的是,自己待在他的身邊這麼久,竟絲毫不知。他把一切一切藏在心裡,暗暗反撲。

    "反間計,好厲害呀……你比你爺爺還行,青出於藍,是我低估了……"卜明達面容扭曲地笑看,腳步踉蹌。他戲演得好,唬過了須句智柏;須句懷更行,一個轉眼便扳倒了他。而最悲哀的,莫過於卜鈺蕾了。

    她不安地走向須句懷,近乎絕望地問:"你對我從不是認真的,只是利用我?」

    他的表情沒有變化,不見對她的一點憐惜,這才是他對她真正的感覺。

    "對你們來說,我的意義不也僅於此?"

    "不是!懷……"她乞憐地喚著,"我是真心的,你明知道。"

    "你只是你父親的棋子。"

    "我什麼都不曉得!"

    "是呀。所以我過不會委屈你的,鈺蕾,我說話算話,你的經理位置還是保得住,不必擔心。"

    這是什麼?一點施捨?她怎麼可能還待得下去!

    "你……根本沒愛過我,只是騙我而已,你好殘忍。"卜鈺蕾不能接受事實,須句懷居然跟她演了八年的戲!

    "恨我之前,先看看你那偽君子父親吧,他也騙了你。"是的,卜明達雖然表面裝作不敢高攀,但最初鼓勵女兒和須句懷親近的正是他自己。

    卜鈺蕾好不堪,哀痛地流淚,突然,她面向朝顏,眼中有些怨恨。"你早就知道了?」

    "我……"

    朝顏才開口,須句懷已擋在她面前。"你不必問她,這跟她扯不上關係。"

    "怎麼沒有,你培育她就是為了接替我!"難怪她會被外放,還愚蠢地替人作嫁,像個傻瓜。她不顧須句懷的阻擋,逼著朝顏,再也沒有親切可人的笑臉。"你不可能不知情,你一定早就知道了,為什麼不告訴我?故意看我的笑話嗎?枉費我把你當自己的妹妹一般!"

    對父親的失望、須句懷的殘酷,她一古腦全轉到朝顏身上。"天,我早該相信自己的直覺,你一直都是我的威脅。"她她那張清純無暇的面孔,是她搶走了她的一切。

    "蕾姊——"

    "你不要臉!"

    對於她的指控,朝顏不想辯駁,也無話可說。因為須句懷的決定就是她的選擇,此時此刻任何辯解都只是虛矯。

    "夠了沒?我沒多餘的時間耗在這,你們還是及早退席得好。"須句懷冷冽的聲音更勝冰刃。

    對這家人他已用盡最後的耐心,再也不想看上一眼。卜鈺蕾沉痛地望著他。

    咚!

    "明達!"卜夫人驚叫。

    "爸爸!」卜鈺蕾回頭,慌張地扶住父親。

    卜明達捂著胸口,臉色漲紅,艱困地喘氣。"藥……我的藥。」

    須句懷看他痛苦的樣子,面無表情,冷血到了極點。"叔叔,你的心臟不好,真的該休息了。"

    "懷!"卜鈺蕾崩潰地大喊。

    "我的藥……"

    朝顏找到藥瓶,迅速遞過去。"監事。"

    "你滾開!"卜鈺蕾推開她。

    須句懷拉起朝顏,對眼前的景況只有冷眼。"老而不死謂之賊。"

    她走進他的房間,他正站在窗前。

    "監事住院了。"她反覆思量,還是告訴他。

    須句懷轉過來.對這消息沒有反應反而認真地盯著朝顏,深沉的神態有幾分詭魅。「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今晚發生太多的事了,朝顏到現在還一團混亂,她不解地問:"為什麼這麼問?」

    "你一直站在門邊,像是怕我。」

    她搖頭,"我只是沒想到事情會這樣變化,一切都太突然了。"

    "我不告訴你,是不讓他們對你有戒心。"

    她有點意外他會對她解釋,他也在乎她的感覺吧。

    "你看起來仍在驚疑之中。"他說。

    "我……本來已經死心了。」她輕聲坦白。

    他喜歡她這句話,伸出了手。"過來。"

    她依言靠近,在半步之前被拉入他懷裡。

    "其實我的確可怕,你今天也看到了。"

    「我不怕。」她眸光如水,浸受他的一切。他的性情她是清楚的,如果恐懼,不會還乖乖留在這裡。而須句懷真的可怕嗎?其實可怕的應是那些戴著面具暗暗算計的人心!今晚朝顏已見識到最確實的例證,雖然下場令她同情。

    他微笑,揉撫她滑細的頸肩。"你是不應該怕,因為所有的人我只相信你,你是我萬中選一,唯一的。"

    他從來不曾這樣溫柔、親暱,將臉頰貼住她的,汲取她身上清新的香氣,薄熱的嘴唇吻著她的顴骨、下頜,到嫩紅的唇瓣。動作如此輕緩,帶著深濃的愛惜。「我喜歡你穿上我選的禮服,你是我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放開你。"

    朝顏眼迷離地看他,所有情思,盡展眼底。不知何時,她的白色禮服垂落,她還來不及因突然的涼意與羞怯顫抖,身子已被擁上柔軟的床。須句懷的眼睛竄著異樣的火。這對朝顏來說是陌生的。是的,因為他還不曾真正佔有過她。

    而她的心,就和身體一樣沒有防禦。他滿足她全心承迎的姿態。她靈美的氣息教他著迷,摟抱她入懷,總使他染上那一份安謐、自在。

    "你呢?」

    朝顏張開眼,須句懷的臉龐就在身前,他的臉也是紅的,但她知道不是害羞。

    "……我愛你。"

    他撥開了她額上的發,他們之間不再有一絲空隙。"吻我。"

    屋外吹過一陣暖風。

    第九章

    那是一種沉重、窒息的感覺,惡作劇般重複地壓縮。須句懷睜開了眼,汗沁額心。

    陽光真實地穿射進來,照亮整個房間,他蹙眉瞇眼,一偏頭,看到依偎身邊熟睡的人兒。黑暗中他總是孤單一人,四周空無一物,沒有聲音、沒有溫度,只有一雙手,纖細青白,緊緊繞著、纏著,一雙要把他拖入地獄的手!他環住朝顏的身體,下意識用她暖潤的膚觸驅走可怖的情景。

    以為已經遠離了,原來依然存在。這是第一次,在她的身邊,他還會作這個夢。

    她也不夠可靠嗎!還是心裡的陰影真的太深!他默默端詳她的睡容,她真的長大了,完完全全是成熟的模樣,而且溫順、美麗,一如他的預期。她愛他……她是屬於他的,無庸置疑。

    須句懷眼色深濃,小心翼翼撫摸柔細的肌膚,那潮紅淡褪的光澤,訴說昨夜甜蜜的佔有。然而他輕微的動作還是撩醒了她,朝顏嚶嚀一聲,張開眼晴,看到他兩頰本能地染上了紅暈,但無一絲羞窘與尷尬,一切發生得如此自然。

    "醒了?"他的聲音一如昨晚呵護的溫柔,令人心悸。她學他,將手放到他頰上,他反手覆蓋她的柔美,深深纏綿地一吻。

    想起他曾經的狂襲,比起來,須句懷更適合這樣的溫柔,她不可自拔的心隨之再陷落幾分。

    愛他,從初遇那一刻,就是注定的事了。身與心結合,更多的情愫衍生、明朗,纏繞住兩人,比清晨的陽光還要溫暖。

    「朝顏,朝顏。」

    她應聲,然後發現須句懷只是反覆念著,享受地咀嚼她的名字。

    「感覺很有活力,誰取的?」

    她甜甜一笑,"是溫暖的院長,當年他是在圍牆外的花叢裡看到我,那天天亮得特別早,而且晴朗,他是出來澆花的,沒想到卻發現了我,聽我比其他的孩子反常,不但不哭,被他抱起的時候還笑得十分開心。早晨的笑顏,他覺得再貼切不過了。」

    他專注聽著,能夠瞭解,她的笑容確實有晨光花露的味道。她原該屬於陽光的,和他不一樣。

    「看到那張老臉還笑得出來,你的確很反常。"

    她眨眨眼,忍不住辯解,"其實院長不愛錢,只是孤兒院的經濟壓力太大,他很有愛心的。"

    「我知道。」他點住她的唇。看他溫和的表情,朝顏才明白須句懷在逗她。

    她握住他的手腕,衷心地;"希望……我能帶給你笑容。"

    他給了她一個微笑。"你可以。"

    "我說的是真正的笑。"

    他的笑意消失了,別開臉,起身坐在床沿。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有一點點無奈。"有時候我真希望你的觀察力不要這麼敏銳,我不喜歡。"

    朝顏知道須句懷討厭和人談論自己的心情,即使對象是她,那塊禁地,似乎連他自己也不任意觸碰,隔在一道道的鎖後。她看著他的背影,由後環抱住他。"可是我從來都看不見你快樂的樣子,從來沒有。"那讓她忍不住覺得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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