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王京玲
「神經!」拍掉腰間的「毛手」,程佳羽撫著下巴端詳了他一會兒才開口:「光光,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怎麼?你要跟我求婚了嗎?」汪仲華兩眼發亮:「我答應、我答應!你說什麼時候就什麼時……嗚……」話還沒說完,他的肚子就吃了一拳。
「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少給我嘻皮笑臉!」程佳羽收回拳頭,若無其事的拿起果汁啜了三口。這傢伙從小就跟在她屁股後面嚷著要「嫁」給她,沒想到長大了依然是這副死樣子。
「我也是說正經的啊。」汪仲華撫著肚子咕噥。
「我是問你有沒有結婚的打算。如果有,也該開始物色對象了。」唉!這種人怎麼會是第一名畢業的優秀人才呢?怎麼看都不像。
「喔。」十幾年前他就有這個打算了。
「喔什麼喔!到底有沒有啦?」
「有。」
「對嘛,這就對了。有對象了嗎?」明知是多此一問,她還是順口問了一下。「如果沒有,我可以……」
「有。」
「……可以幫你介紹,有幾個老師……啊?你說什麼?你已經有對象了?!」什麼時候的事?為什麼她一點也不知道?「是誰?我認識嗎?」
「你當然認識,而且還很熟。」他別有深意的看她。
「很熟?」難道是逸君?
「是誰?」
「就是你。」
汪仲華話才說完,肚子又吃了一拳。
「哎喲!佳佳,你好狠。」他舊傷未癒、又添新傷。
「汪仲華,你今天自己想辦法回去!」敢耍我,氣死人了。
???
餘怒未消的程佳羽騎著機車在街上穿梭了一陣子,最後將車子停在河堤上,自已則呈大字形的倒在河岸邊的草地上。
夜風徐徐吹來沁人心肺,好舒服啊。夏天的夜晚她常常到這裡來,除了清涼的夜風可以消暑外,滿天的星光及聲聲的蟲鳴讓她的心情可外的輕鬆,運氣好的話也許還會看到幾隻螢火蟲在草從間穿梭。另外海當她有什麼招式練不會,也會跑到這裡來一練再練,直到練會了為止。而通常這時候,光光也會在一旁靜靜地陪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她練拳。
想起小時候那個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跟在她身後的跟屁蟲,實在無法跟現在的光光聯想在一起。雖然喜歡跟在她身後的習慣依然沒變,但是至少他不再愛哭了,人也長得比她高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細細回想這二十年來,光光也挺倒楣的,為了免於被其他人欺侮而依附在她身邊,結果反而要被她欺侮。她總是對他凶巴巴的,心情不好時還拿他當沙包練拳;高興時帶他一起到處玩,不高興時把他當菲傭使喚。不過如果有人欺侮他時,她可是很盡責的保護他喔;有一次,他還為了保護他而被一群高年級的小朋友打得流鼻血,而他則是哭啞了嗓子,真不知道是誰挨打!想到此,程佳羽忍不住一笑。其實她還真感謝這一路上有他的陪伴,讓她的童年生活增色不少。抬頭看向天邊漸漸西沉的明月,再看看手錶。
不早了,該回去了。
她起身伸個懶腰、甩甩頭,轉身欲往河堤走去之際,突然聽到橋下隱隱約約有聲音傳來,那聲音好像是打鬥聲。
尋著聲音來源,果然發現靠近河堤的橋墩下有五、六個身影正在打鬥。由於光線不佳,無法看添打鬥者的面孔,只隱約看出他們應該是國中生,因為他們身上穿得很像是「永安」的制服。
正在猶豫要不要出手干預時,一輛汽車駛過河堤,明亮的車燈快速掃過他們,雖然只有短短兩、三少的時間,卻足夠讓她看清那是由五、六個「永安」的學生圍攻一個「太平」的學生;而很不幸的,那位「太平」的學生正是她的學生——白浩天。
看來他處於弱勢,非得由她出面不可了。不過以她老師的身份對學生出手,未免……啊!有了。
「嘩!嘩!嘩!」
「統統不許動!警察。」頭戴安全帽的程佳羽,手持警棍,吹著哨子警告打鬥中的人。
「條子,快閃!」五、六個學生一哄而散。
「別跑,站住!」程佳羽還刻意叫囂了一下,讓那些小鬼跑得更快,頭也不改回。
嘻!想不到小時候硬跟外公A來的警棍跟哨子也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拿下安全帽,程佳羽走向倒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白浩天。
「嘖,嘖!莫非你身上這些就是今年流行的人體彩繪呀?」
「是你,」白浩天抬眼看她:「你冒充條子。」
「不這樣,我怎麼『美人救狗熊』。你應該慶幸老師我記憶力夠好,只看過你一次還能記得你是我『失蹤』已久的學生。」
真是一點都不可愛,程佳羽也不奢望他領情。看他一副即將解體的慘況,好心的向他伸出手:「來吧。」
「哼!」白浩天冷哼一聲,撇過臉,不臉意接受她的好意。
這個不知感恩的傢伙,好吧!看你能逞強到幾時?程佳羽雙手抱胸,在一旁冷眼旁觀,任由他吃力的爬起又跌,跌了又爬起來。就這樣跌跌爬爬了三、四次,程佳羽的耐心開始流失。
「喂!老兄,能屈能伸大丈夫,別再逞強了。」真是倔啊,白浩天依然不理會她,再次爬起來,以手支牆,吃力的撐著自己虛弱的身體,顛顛跛跛的走著。不過走沒兩步,他又跌倒了。
「真是死要面子。」程佳羽忍不住搖頭,來到他面前再次伸出手要扶他:「走吧,為師的不介意扶你一把。」
「不用,我自己會走。」白浩天低吼。今天讓她看笑說,他認了,但是別想他會向她求援。
可惡、可惡、太可惡了!沒見過這麼臭脾氣的小鬼,程佳羽氣得牙齒都快咬斷了,好,文明的方法對他無效,那她就改用野蠻一點的手段了。看著他顛跛的背影,程佳羽心想……你自己會走是吧,艱——
她衝到白浩天面前,在他還分不清她要做什麼時,迅速的朝他肚子揮出一拳。白浩天為突如其來的劇痛,身體反射性的向前傾,程佳羽倏地轉身讓他順勢靠向她肩膀。
「怎麼樣?這下你不能走了吧!」
「你……」肚子的疼痛讓他一時無力反抗,也說不出話來。
「你看,這可是你自靠過來的,我可沒強迫你。」程佳羽得了便宜還賣乖,一吐剛剛的不快。真是不應該呀,她可是個作育英才的老師,竟然用這種不光明的手法。沒辦法,誰教她遇到的對象是他。
就這樣,在程佳羽的半強迫下,白浩天這塊頑石終於讓她押上車,揚長而去。
???
「你要做什麼?」白浩天幾乎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因為程佳羽竟然要脫他的衣服。
「廢話,當然是看你救得活、救不活啦。如果救不活的話,也就沒必要浪費我的藥了。」由於白浩天死也不肯讓她送他回去,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把他「運」回自己家裡。
「放心,這點小傷死不了人。」他的口氣依然很臭。
「也許我該一拳把你打暈,這樣會比較方便一點,對不對?」程佳羽關節嘎嘎作響,一臉嗜血的狠樣步步逼向他:「順我者生,逆我者慘,閣下選哪一種?」
「你這算哪門子老師!」白浩天試圖做垂死的掙扎,他是衰透了才會落在這個女魔頭手裡。
「真是的要我用五『拳』憲法?」她的拳頭已經呼之欲出了。「脫就脫,誰怕誰!」要不是他已經無氣大傷,哪容得她在此耀武揚威。
「對嘛,識時務者為俊傑。如果心裡不爽,等你傷好了,隨時歡迎你來踢館。」她將他按坐在沙發上檢視他身上的傷。「哇!你身上這幅畢卡索的抽像畫可真精彩啊。」
「少幸災樂禍。」臭八婆,這筆帳他記下了。「喂!你幹嘛……」他竟然在他身上亂摸一通。
「深呼吸。」她把手放在他肋骨上。「會不會痛?」
「不……不會。」他呆了呆。
「幸好,肋骨沒斷,只是一些皮肉傷而已。」她釋然一笑,聽他還有力氣吼她,應該沒什麼大礙了。
她起身拿來醫藥箱及藥酒,小心翼翼的幫他處理臉上及身上的傷口,並用藥酒推揉他身上每一處的瘀青。
而他竟出奇的安靜,靜靜地讓她上藥、靜靜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靜靜地看著她專注的神情。靜靜地,一股暖流悄悄滑入他心田,一顆不知名的幼苗緩冒出。他的視線竟然收不回來了。
「好了。」鬼魅的氣氛結束於他爽朗的聲音,也拉回他的神智。
「可惜了一張俊臉,沒半個月是恢復不了嘍。」她拍拍他臉頰。「打架是不對的。」
她起身收好醫藥箱,然後從廚房的冰箱翻出兩包快煮拉麵。「餓不餓?陪我吃宵夜?」
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顧自的煮了起來。五分鐘後,兩碗熱騰騰的拉麵已經擺在桌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