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王京玲
「百……川。」天啊！好噁心！
「嗯，不錯。以後就這樣叫我，別忘了。」他滿意地笑了。「你剛剛要跟我說甚麼？」
「喔！我是要問……我這個情婦的任期？」李茜茜突然想起自己剛剛想問的事。
「不一定，看情況吧。或許你不稱職，沒多久就被我開除了；也或許你表現良好，我會延長任用期限。」
延長？怎麼可能？她還想提早結束呢！李茜茜心想，絕對不能讓他滿意，否則她豈不是永無出頭天的日子嗎？
「呃……還有，房子過戶的事不急，你慢慢來。因為我的東西很多，要花很長的時間整理。」現在她祇能採拖延戰術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嘍！
「重要的東西帶過來就好，其它的等你搬過來後再買就行了。」楊百川沒讓她有理由拖延。
「可是——」她還想掙扎。
「好了，就這樣了，走吧。」二話不說，他拉起她就往外走。
這下慘了！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李茜茜現在心裡祇有一個問題——藍彬華那一關要怎麼過？
＊＊＊
「甚麼？你要搬出去住？為甚麼？」藍彬華睜大眼盯著縮在沙發裡的李茜茜。「茜茜，給我一個充足的理由，不然我不會答應的。」
望著藍彬華一臉驚訝的表情，李茜茜開始後悔自己答應做楊百川的地下情婦了。也許她當時應該極力向他說明一切，就不會有現在的情形發生了；但是一想到他生氣的樣子，她又遲疑了，才會有今天這種騎虎難下的窘境。
「……我們公司有位同事被調派到美國分公司，短期內不會回來，他想找人幫他看房子，所以我就自願幫忙了。」這是她想了一天的理由，不過說出來，連她自己也不相信就是了。
「叫他找別人去。」
「可是……我已經答應他了，而……而且住他那裡不用付房租。」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真的是因為房租問題嗎？」藍彬華充滿疑惑的口氣表現出她的不信。因為李茜茜一向沒甚麼金錢概念，一直都是藍彬華在幫她理財的。
「嗯，我想存錢出國去玩。」李茜茜不敢看藍彬華，祇是低著頭，輕輕地點了一下。
李茜茜心虛的舉動更令藍彬華質疑；再說，雖然李茜茜沒甚麼金錢概念，但她平常也沒甚麼花錢，兩年下來，她在銀行裡的存款絕對夠她出國去玩個了二十天了。
「茜茜，你有事瞞我。」
「我……」天啊！她怎麼這麼厲害？
「告訴我實話。」
「就是……是……哎呀！說就說嘛！還不就是因為偉哥已經回來啦，我不想當電燈泡嘛！再說……再說我也想有自己的空間啊！因為……因為我也會有男朋友啊！」這樣說總行了吧！李茜茜的手心已開始冒汗了。
「你有男朋友了？」怎麼沒聽她提過？
「沒有啦，我是說以後。」
藍彬華不語，看了她一會才開口：「茜茜，你不會妨礙我們的，真的。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話，我可以搬去阿偉那兒，把這兒留給你。所以，這些都是小事，你別想那麼多好嗎？」原來李茜茜在意的是這個。
「不要啦！這樣不是很奇怪嗎？好像是我在趕你走似的。彬彬，你就讓我去住看看嘛！萬一我住不慣，你還怕我不回來賴你嗎？」這次她以撒嬌功出擊。
「真要這樣？」
「拜託嘛！」
看她很堅持，藍彬華也不好再說甚麼。
「打算甚麼時候搬？」
「大概一個禮拜後。」
「這麼快？」
「因……因為他急著要去報到啊，想趕快在出國前把房子的事交代好。」
「那我叫阿偉幫你。」
「啊！不用……不用了。」李茜茜連忙揮手。「我東西不多，自己搬就好了，而且我同事會來幫我搬。」開玩笑！怎麼可以讓偉哥幫忙？萬一讓他看到楊百川，那豈不就穿幫了？
「好吧。記得把電話號碼及地址留給我，有空我會過去看你的。」她實在捨不得。跟李茜茜相處了五、六年，一直是形影不離的，如今她要搬出去自己住，她還真是不放心呢。
李茜茜一向不會照顧自己，三餐如果沒有人盯著，她一定都以泡麵、麵包來解決，甚至乾脆不吃，累積到受不了時才會去覓食。她雖然聰明，卻也迷糊，常有一些令人捏把冷汗的舉動。她真該讓她自己一人搬出去嗎？
「茜茜，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她試圖作最後勸退。
「彬彬，別這樣啦！我們遲早會分開的，而你總是要嫁人，不是嗎？況且我又不是搬到多遠的地方，想見面的話，坐計程車十分鐘就到啦！」李茜茜撒嬌地鑽進藍彬華懷裡安慰她。
「總是會捨不得啊……」藍彬華的鼻子酸酸的。
李茜茜也感覺到自己的眼眶濕了。
唉！早知道一個小小的玩笑竟會意來這許多風波，她寧可當個乖竇寶。
一個禮拜後，李茜茜沒有意外地搬進了她的新居。
李茜茜很滿意地環視自己一個禮拜來辛苦的成果。其實說辛苦是誇張了一點，這層公寓雖然比她與藍彬華合租的小套房大上兩倍多，但是原本的東西並沒有搬動過，祇是增加了一些她自己的東西而已。
李茜茜所必須整理的，祇有自己的房間。知道她要搬進來住，楊百川特地買了一座梳粧檯放置在她房間，其它的傢俱也一應俱全，所以李茜茜祇須把她的東西「歸位」即可。
搬進這裡已經一個禮拜了，沒有藍彬華的日子，剛開始李茜茜還不太習慣，常是一個晚上就抱著電話與藍彬華聊上一、兩個小時；後來，她漸漸習慣了，講電話的時間也減少了。
一邊吃著她今天的晚餐——泡麵（一個禮拜來都是一樣的），一邊回想起當初吳浩偉聽到她要「自立門戶」時的情形。吳浩偉的反應與藍彬華的加出一轍，畢竟是情侶呀，連反應都一樣。他甚至建議藍彬華搬來跟她一起住，李茜茜嚇得連忙以同事不喜歡陌生人進駐為由，才讓吳浩偉打消了這個念頭。好險！
經過這樣一鬧，李茜茜不禁開始自我反省：難道她真的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嗎？為甚麼大家一聽她要獨立自居就像聽到了太陽從西邊出來一樣，直呼不可能？想想她從上大學開始，就自己一個人到台北來生活，算算時間也有五、六年了；這五、六年下來，她依然白白胖胖的，不是嗎？由此可見，她是可以獨立生活的。
當然，她忘了一件事——在這五、六年的時間裡，身邊一直有藍彬華及吳浩偉在照顧她，且幫她打理她口中的一切「小事」。
再抬頭看看這棟房子，仁愛路名人巷裡的華宅，少說也要一、兩千萬；而這樣一棟價值不菲的華宅，如今已經在她名下了。想不到她年紀輕輕的就已經擺脫無殼蝸牛的身份了，說出去不知道羨煞多少人。當然，她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否則後果鐵定令她「好看」！
想得正出神的她，突然聽見開門聲；抬頭一看，來人竟是楊百川。李茜茜一時之間不曉得情婦乍見情夫蒞臨時，該是甚麼反應？她祇是呆呆地坐在原處，看著他走向自己。
「這是甚麼？」楊百川指著她面前的泡麵，兩道劍眉不悅地揚了起來。
「呃……晚餐。對了，你吃過沒？我也幫你泡一碗？」李茜茜以為他是肚子餓了，臉色才會不好看，立刻起身到廚房，準備幫他泡碗麵。
楊百川無聲地跟在她身後來到廚房，看見堆在地上的東西，眉心揪結了起來。
「這些都是你買的？」
「對呀！各種口味都有，每天吃不同口味的才不會膩啊！總經理，你要吃甚麼口味的？海鮮？牛肉？排骨雞？還是……」李茜茜一個一個問。
「你每天晚上都吃這種東西？」楊百川不曉得她是如此克勤克儉，臉色因為她的不愛惜自己而愈沉愈黑。
「嗯，方便又美味。」李茜茜很得意地笑。
楊百川快吐血了，抓起她就往外走。
「總經理，你要帶我去哪裡？」李茜茜被他莫名的舉動嚇了一跳。
「吃飯去！」
「可是……」
「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吃那種鬼東西，你想讓人家以為我楊百川的女人吃不飽、穿不暖嗎？」
「沒有啊！總經理，那是……」
楊百川停下腳步，回頭怒視她：「還有，別忘了該怎麼叫我！」
「呃……嗯……那個泡麵很好吃，也吃得飽……」李茜茜就是開不了口直呼他的名字，感覺怪怪的。
「不要再提吃泡麵的事了！」可惡！為甚麼不叫他的名字？「我沒給你生活費嗎？」
「有。」
「那為甚麼不去外面吃？」
「外面的東西不衛生、又油又膩。」李茜茜一臉嫌惡。
「那你自己煮啊！」
「……」李茜茜低下頭不說話。
看見她的反應，楊百川頓時明白。他走到冰箱前，打開冰箱，裡面果然空無一物；再回頭看看一臉心虛的她，他祇能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