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汪孟苓
〞小姐?你怎麼在這兒?〞見陳曦一臉的淚水,葉大朋驚疑不定地追問:〞你怎麼了?〞
他急切的詢問,引來了室中兩人的注意,在見到陳曦的一剎那,陳齊家和秦俊的臉上同時閃過一抹錯愕。
畢竟薑是老的辣,錯愕在瞬間即消失於陳齊家瞼上,換上的是一副憤怒的嚴肅表情,瞪向陳曦的眼神則充滿著指責。
〞我有教你偷聽別人的談話嗎?〞
他的指責對陳曦而言,如同火上加油,激起她全然的怒火和潛藏的叛逆。
生平第一次,她反抗地回瞪他一眼,同時火辣辣地回嘴:〞你是沒有,但你教會了我天底下所有的骯髒事,而你是其中最卑鄙無恥的一個!〞
〞你——〞陳齊家怒不可遏,揚起手,想懲戒膽敢衝撞他的女兒。
陳曦仰起頭,無畏地迎向他,憤怒的雙眸如利箭般與他對峙。她的氣勢竟凌駕過一向霸氣的陳齊家;他首次感到一股心虛油然而生,揚起的手因之而微顫,緩緩地垂了下來。
秦俊見眼前的情勢劍拔弩張,立即出來緩和場面,他試圖接近陳曦。〞你聽我說……〞
〞不要碰我!〞陳曦嘶聲怒吼,像躲麻瘋病患般的避開他。
他焦急地開口:〞陳曦,別這樣!你聽我說……〞
〞甚麼都不用說了〞陳曦怒沖沖地打斷他,以充滿鄙夷的眼神瞪著秦俊和父親。〞你們兩個同樣的無恥、卑鄙!〞
此刻,她的一顆心宛如激烈爆發的火山,滾滾的熔岩在她胸臆中沸騰、翻滾,威脅著似將吞噬她整個人。
她渴望能用更多、更惡毒的話來羞辱他們兩個,但卻發現那根本絲毫無法緩和她心中的憤怒和傷痕,她想逃……逃開眼前這兩個令人作惡的男人,最好永遠也不必再面對他們。
終於,她帶著不甘、受傷的心,轉身而去。
〞站住!〞
父親的威嚇,令她本能地停下腳步。
〞回你辦公室去,別做傻事,否則,我會讓你得到應受的懲罰!〞陳齊家以他一貫的滅嚴,面對女兒叛逆的容顏。〞別以為你翅膀硬了,能獨立了,要不是我,你也只不過是一個甚麼都不是的女人!〞
他充滿威脅與奚落的話,令她心中怒火更熾,她火辣辣地回嘴:〞我寧願做個甚麼都不是的女人,也不願再聽你的話了!〞說完,她轉身就走。
〞好!你走!不過在你走之前最好先想清楚;敢違抗我,你將來絕對得不到我分毫的財產。〞陳齊家冷冷的警告追了過來。
事到如今,他還是認為財富是萬能的嗎?陳曦不禁替父親感到悲哀。很可能有一天,他會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一個人獨守著萬貫的家財罷了;她實在想不通,這樣的人生究竟有何意義可言!
她在門前停下腳步,堅定地望著他,充滿諷刺地說道:〞你知道媽為何選擇自殺嗎?我想她當時的心情就跟我現在是一樣的——不惜一切代價,只求能自你身邊逃開!〞
丟下話,陳曦奪門而去。
〞該死!〞陳齊家失控地低咒,將滿腔的怒火發洩在葉大朋身上。〞你怎麼辦事的?怎麼會讓她有機會跑進來偷聽我的說話?〞〞我……〞葉大朋挫敗地放棄辯駁,面對這場無妄之災,他也只有認了。
〞伯父,我從沒見過陳曦發這麼大的脾氣,你想……她會不會真的一走了之啊?〞秦俊憂心地問。他倒不是真的在乎失去陳曦,而是不詳放棄這麼好的一個[晉身階];陳曦所代表的,可是他下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陳齊家眼中陰影重重。
〞說什麼也不能讓那丫頭跑掉,否則讓那些好事的記者知道,不知道又要寫成什麼德行了!〞他再度對葉大朋嘶聲怒吼:〞還愣在這幹嘛?還不快帶人看住那丫頭去!〞
@@@@@@陳曦順手抓起幾件輕便的套裝,狠狠地往手提袋裡塞;翻騰的腦海中,不斷重複著他方才偷聽到的每一句話,字字句句宛如鋒利無比的利刃,扎得她整顆心千瘡百孔、血流如柱。原來這許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謊言之中;而最可悲的是,她始終像小丑一樣,處心積慮地試圖討好那傷她最深、最重的騙子。
想到母親,陳曦隱忍已久的珠淚不禁悄悄滑落……母親是在她赴美深造的第二年去世的。當她接到噩耗趕回來時,只見到母親冰冷的遺容。她一直相信父親所言,媽是突然得重病而回天乏術,完全不理會外界一些繪聲繪影的報道,沒想到……她真痛恨自己愚昧地相信父親,相信一個眾所皆知、唯獨她被蒙蔽的大謊言。她吸了吸哭得濃濁的鼻子,勇敢地拭淨淚水,告訴自己,現在不是傷心、哭泣的時候,她該堅強地揮褪始終圍繞在她身邊的迷霧,逃離這個充滿謊言的地方,試著去尋回真正的自我。
她環顧著這舒適的房間,視線落在床頭櫃上放置的一本她正在閱讀的愛情小說,陳曦臉上下覺流露出一絲苦笑。
猶記得父親和秦俊譏嘲她是個多無趣、多冷漠的女人。其實,他們根本完全不瞭解她,不瞭解她內心有多渴望擁有愛情的滋潤;只不過為了讓父親以她為榮,她讓自己變成一具工作機器,只能可憐地自小說世界中尋求戀愛的夢幻。
一想到這麼多年來,她為了討父親歡心所做的讓步與所受的委屈,陳曦真是恨得忍不住捶胸頓足,但轉念一想——她能在踏上紅毯前,及早識破秦俊的真面目,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對於秦俊帶給她的傷害,陳曦有的只是怒氣和對他的不齒,再也沒有一絲的後悔與惋惜。事實上,她從來就不曾愛過他。
可儂與家明是否會有個美滿的結局呢?
她凝視著閱讀到一半的小說,暗自猜測著。
其實,她大可以直接翻到最後的結局一探究竟,但最後又打消了主意,因為她覺得享受過程的變化,往往比知道故事結局還來得重要。
她該帶走它嗎?
她很想,但隨即又否決了。帶著一本小說離家出走,這似乎是一種極為可笑的做法。
她將小說收入抽屜裡,提起手提袋,走出了房間。
來到樓下大廳,一眼看見站在大廳中央的葉大朋,以及守在廳口兩名父親的魁梧保鏢,陳曦心中的火焰再度狂燒而起。
父親派他們來防止她離家出走?不!她已經徹澈看透了他,不會再笨得往自己臉上貼金;她知道他並非真的害怕失去她,只是不想家醜外揚。他堂堂陳齊家可丟不起這個瞼。
陣曦決定突破這障礙,現在就算眼前阻礙她的是銅牆鐵壁,她寧願死,也絕不可能再選擇留下來。
她視而未見地朝門口走,葉大明一個箭步擋住了她。
〞你這是幹甚麼?請讓開!〞陳曦冷冷地看著他。
她的眼神冷得似冰,看得葉大朋一陣心虛;但一想到將面對陳齊家更可怕、更猛烈的怒火,葉大朋說甚麼也不肯讓開。
〞抱歉,小姐,這是老闆的命令,他'希望'你好好待在家裡。〞
陳曦憤怒地冷嗤:〞我現在最不在乎的就是——'他'的想法,他要我乖乖待在家是嗎?那好,就衝著這點,我是非走不可!〞
她試著想繞過他,葉大朋卻像影子似的跟著她移動;她氣不過地用手推他,他卻如同一聳石像般,撼不動他分毫。
陳曦挫敗地重重歎了口氣,眼中有著濃濃的無奈和懇求。〞讓我走吧!給我一點人類最基本的尊嚴和自由,可以嗎?〞
如果他不必靠陳齊家賞口飯吃,他一定會放她走的。陳齊家雖然很難伺候,總對他頤指氣使的,但至少在酬勞方面並不小器;他雖然同情陳曦,但還不到肯為她搞砸飯碗的地步。
他聰明地反過來懇求她。〞小姐,你就行行好,別為難我這下人吧!老闆的吩咐,我們能不照辦嗎?你走了,老闆怪罪下來,革了我的職,我一家老小可就得跟著我喝西北風去了!〞
見他一臉的為難,陳曦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說服得了他了,只得吞下滿嘴的苦澀,靜靜轉身上樓。
在轉身剎那,她明顯地看到葉大朋因她的妥協而鬆了好大一口氣,陳曦不覺感到有些許的罪惡感。
葉大朋注定逃不過父親的斥罵和怪罪的;因為她的妥協只是暫時的,無論如何,她一定會想法子走的,她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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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書印總算知道甚麼叫做望眼欲穿了,他一雙炯炯有神的瞳眸緊盯著入境室的出口,期盼著洋名[羅娜]的身影能陡然躍入眼簾。
她會來嗎?
老天!請你一定要讓她來……一向相信自己更甚於神祇的他,也不禁向上蒼祈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