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汪孟苓
「她活該!』程羽蝶不馴地回瞪著他,祈威的妄加指責,只有令她吞下解釋,甚麼話也不想說。既然他沒腦子弄清事實,她更懶得為自己辯解。
艾苓裝腔作勢,哭得更凶,而且滿嘴謊話:「她威脅我要我走,否則她絕不會讓我有一天日子好過。祈威,你就讓我走嘛!就算是在外面流淚,也好過這種沒尊嚴的生活!」
祈威安撫地保證:「艾苓,你安心留下來,我絕不會再讓任何人這麼對你。」
看著祈威那冷漠的眼神,程羽蝶的心宛如有千萬根針在刺。他竟然不分青紅皂白,把一切錯誤全歸咎於她?但她太驕傲得不肯解釋,而且她相信,就算她試圖說明,祈威也未必會信,畢竟……他眼見她最糟糕的一幕。
糟糕卻絕對地過癮!她忍不住暗暗在心中加了這麼一句。艾苓所受的一切,全是她咎由自取,她無法感到絲毫的愧疚。
凝視著程羽蝶完全不知後悔,甚至還有一絲得意的臉色,祈威心中不禁盛滿失望和怒氣;他終於一臉陰鬱卻堅決地對她下最後通牒。
「如果你真容不下艾苓,我想,我們也暫時別再見面了。」
他的話,將她的心都給捏碎了。程羽蝶很傷心,但更生氣,怒氣令她武裝自己,護衛自己的自尊。
「很好,我也不想再理你這超級大白癡!總有一天你會被艾苓給賣了,而且還傻得替她數鈔票,到時候我也絕不會把半點同情心浪費在你身上!」
程羽蝶惡狠狠地瞪了他們一眼,驕傲地轉身離去。
***
祈威忐忑不安地朝程家豪華的大宅走去;這是他第一次上羽蝶家拜訪,而且是不請自來。
當然,這並非導致他不安的原因,而是一想起上回他和羽蝶,是在那麼不愉快的氣氛下分的手,恐怕待會他連開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就已被她拒於大門之外了。
那天,當他一冷靜下來,便對自己在衝動之下對她的疾言厲色而後悔。再加上由浩唐那聽來的轉述,說明那天她為何會與艾苓發生爭執的原因後,他不禁更後悔自己當時沒有要她解釋,便一味地指責她。
他質問過艾苓,艾苓當然否認了一切,但由她的支吾其辭,以及閃爍的目光中,他至少能肯定一點,那絕非是羽蝶單方面的錯。
所以,他這會才會在這,一心想懺悔自己的錯誤,並求得羽蝶的諒解。而除了愧疚外,他還感到強烈的思念,思念羽蝶,思念在艾苓尚未突然出現時,他和羽蝶所共享的那段快樂的時光。
他決心挽回一切。
站在程家大門前,祈威正想抬手按門鈴,門卻突然開了。有個老先生手拿著花剪,顯然正打算修剪牆籬上的花籐。看他的衣著打扮,很可能是程家的傭人。
「對不起,請問程羽蝶小姐在嗎?」祈威有禮地詢問。
他上下打量了祈威一會,終於說道:「我們大小姐是在家,不過……」
見他面有難色,祈威開始有點不好意思了。「我來得太唐突,是不是她現在不方便見我?」
「也可以這麼說啦!」那老頭再次好奇地打量他,最後忍不住直接問道:「你是我們羽蝶小姐的追求者?」
見祈威沒有否認,他那雙小小的眼睛裡多了一抹不耐,似乎很看不起他,急著將他打發走。
「告訴你吧!你沒機會了!我們羽蝶小姐正在屋裡招待重要客人,他可是咱們老爺商場上大客戶的兒子,兩家財力相當、門當戶對。今兒個老爺特別安排他們相親,我想我也不用通報了,你還是走吧!」
祈威的心,重重往下一沉。
看來,真正在乎這段情的只有他。他們也只不過睹了幾天氣,羽蝶轉身便將他忘得一乾二淨,迫不及待地相起親來了。
看來,他也不必在這裡自討沒趣、自取其辱了。二話不說,他便沉默地轉身而去——***
程羽蝶百無聊賴地凝視著窗外,暗自生著悶氣。
此刻,她被迫坐在二樓明亮、氣派的起居室,陪著老爸招待那一對腦滿腸肥的父子。尤其是他那討人厭的兒子,除了炫耀自己外,老是拿一對死魚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在她身上打量,看得她差點沒把午餐全給吐出來。
可惡的老爸!她不禁恨恨地低咒。他竟然背著她,連讓她反對的機會都不給,就私自替她安排了這場「交易」。
沒錯,她就是這麼想的。這種相親和交易有何兩樣?她現在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是拍賣會場上的一頭牛,等著人出高價來買。而對面那個該死傢伙看著她的那種專注眼神,就好像正在精打細算,生怕自己出的價錢太高,會賠錢似的。
她發誓,她會教老爸因這麼對她而付出慘痛的代價,總有一天。
她忍不住再次咒罵。男人就是男人,天下烏鴉一般黑!老爸出賣她,正坐在對面的傢伙令她作惡,而祈威更過分……他扼殺了她的心!
想到祈威,她就連生氣的力氣也消失了;試想,一個人連心都死了,哪有體力發威?
不顧老爸警告的眼神,程羽蝶已不知是第幾次不安地微動,宛如這張椅子會咬她似的。她再次將眼神轉向窗外,相信就是看老張在院裡剪花、剪草,也勝過看她對面那個油頭粉面的傢伙……咦!老張站在大門跟誰說話呢?她好像沒聽到門鈴聲嘛!
就在這時候,老張瘦瘦的身軀往旁邊挪了挪,程羽蝶終於得以看清站在大門口的人是誰了。
祈威?
程羽蝶不敢相信地彈跳而起,粗魯地把身後的椅子都給推倒了,轉身就要跑出去;但她老爸眼明手快地拉住她。
「羽蝶,李少爺在問你話呢!你這麼急著上哪去?」
老爸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她的眼神則充滿了警告;但此刻程羽蝶甚麼也不在乎,只在乎祈威。祈威來找她了!祈威來找她了……這比甚麼都重要!她感覺自己瀕臨死亡的心,又整個復活了!
「我……我內急,可以吧?」掙開老爸的手,她飛也似的奔下樓。
待她奔到大門口,老張已關上了大門,剪起他的花草來了,根本不見祈威的人影。
「他人呢?祈威人呢?」她急匆匆地質問老張,見老張被她的急切嚇得無法反應,她只得捺著性子解釋:「剛剛來找我的那個男人呢?」
「哦,你說那個啊!」老張終於有了反應,而且很得意。「小姐,你別擔心,我不會讓他壞事的。我告訴他,他沒機會了,你正跟有錢人家少爺相親呢——」
「你說甚麼?」程羽蝶忍不住尖叫:「你告訴他了?哎喲!我會被你害死!」
她一跺腳,急急拉開大門,追了出去。
她終於在路口追上了他,但祈威發現她後,臉上的表情竟然是比花崗石還堅硬、比刺骨的北風更凍人。程羽蝶被他這麼一看,一顆溫熱的心頓時凍結成冰。
看來,她是太樂觀了。或許祈威今天不是來和解,而是不甘心那天她打了艾苓,今天特地來「報仇」的。
「你來幹嘛?」她學著他的樣子,「酷酷」地問。
祈威比她更「酷」,看她的眼神冶若冰霜。「那已經不重要了,不過我很後悔我來了。」話一說完,他轉身就走,毫不遲疑,彷彿怎麼也無法再多忍受她一秒鐘。
程羽蝶不甘心地追過去。她這個人心裡是擱不下任何事的,有事就得說清楚,就算……要分手,也得斷得清清楚楚、幹幹脆昅。
「喂!你別走!」程羽蝶一把拉住他,不畏身高、體型上的差距,一副想找他打架的樣子。「今天我們倆把話說清楚!」
「我們倆已經沒甚麼好說的了!」祈威居高臨下地對著她低吼。「我原先想來道歉,因為我在乎你,以為你也在乎我。結果呢?原來是我一廂情願,沒兩天,你程大小姐轉個身,就把有關我的事忘得一乾二淨,開開心心地相起親來了!l程羽蝶急急申辯:「相親又不是我自願的,那是——一「那已經不干我的事了!」祈威冶冶截斷她的話,嫉妒的怒火在心中狂燒,燒得他已經無法冷靜下來,聽進任何解釋。「我祈威是沒甚麼錢,但我還有點骨氣,絕不會讓自己淪為你這千金小姐的玩物。程羽蝶,我們完了!」
她被甩了!
她現在的感覺,奸像祈威親手將一把利刃,狠狠地刺進她的心窩上,刺得她鮮血淋漓。
她竟然被甩了!為了一件她沒做錯的事,而被自己唯一所愛過的男人甩了!
見她不說話,祈威又忍不住接著說:「我對愛情要求的是絕對的專一,而顯然你並不認同,所以,我們之間已沒有甚麼好說的了!」
她沒甚麼時間用來傷心,祈威的絕然已激起她驕傲的怒氣。程羽蝶硬生生眨去盈眶的淚水,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