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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汪孟苓

    「你——」祈軒挫敗地咬牙,試著平復翻騰的情緒,奸好地跟她講理。他緩下口氣:「艾苓,祈威對你有多好,你心裡一定比誰都明白,你就不能懂事地成全他和羽蝶嗎?」

    「成全?」她不屑地冷嗤:「我成全他們?那又有誰來成全我?」她臉上的訕笑清失了,整個人激動了起來,粗魯地低咒:「你說甚麼他媽的屁話啊!你在叫我退讓、叫我委屈自己?為甚麼要?我受的委屈還不夠多嗎?老天爺虧待我,所有人都對不起我!你還要我為別人想?那麼誰又為我想?」

    祈軒握著艾苓的雙肩,試著讓她平靜下來。心中除了對艾苓的怒氣之外,還忍不住替她感到惋惜。

    「艾苓,你為甚麼變成這副德性?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希望,當我們再見面時,能看到你活出自我,超越以往的自己……」對艾苓的怒氣消失了,只剩下滿滿的惋惜和關心。這是自艾苓回來後,他首次毫無遮掩地表現出對她的關心。

    銜接上祈軒那誠摯的眼神,艾苓卻彷似無法忍受般的一把推開他。接著,好像為了掩飾自己方纔的脆弱和失控似的,艾苓再次發出那種嘲諷的誇張笑聲。

    她一面笑,一面輕浮地扭動身驅靠近他,大膽地貼著他磨贈。「原來你這麼關心我啊!你該不是想將我自祈威身邊搶走吧?我是不可能放棄祈威的,但是……」她主動地圈住他的頸項,露出蠱惑的媚笑。「但是我不反對偶爾跟你偷偷情,因為我知道,你是個相當出色的性伴侶。」

    祈軒氣煞地一把推開她,憤怒的火焰再次在心底蔓燒開來,瞪著她的冷漠眼光充滿鄙夷。

    「你這賤貨!這就是你用來回報祈威對你好的方式?你霸著他不放,卻又背地裡勾引我,這麼下流的事你也幹得出來!」

    艾苓以更加鄙夷的態度響應他:「你怎麼有臉這麼批評我?你的記憶力不會這麼差吧!別忘了,你可是我第一個男人唷!」

    祈軒登時就像被利劍刺中要害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乘勝追擊,更加以嘲諷:「如果祈威知道,他從路上救回來的可憐少女,竟被他自己的弟弟給『吃』了,你想,他會不會宰了你?」

    祈軒依然無言以對,因為艾苓說的全是事實。當時,他也不知道為甚麼會鬼迷了心竅,竟對艾苓激起了慾望,而艾苓當時的柔順,更讓他無法壓抑那分渴望。

    事情發生後,他非常後悔,開始藉機躲避她。所幸沒過多久,她不告而別了,讓他大大鬆了口氣;只有在午夜夢迴時,他才難得地偶爾想起她。

    艾苓從他那閃爍不定的雙眼中,看出他明顯的不安,這不但沒有稍稍消滅她心中的怒火,反而更激增起對他強烈的恨意。

    因為,她明白他的不安並非起源於對她的愧疚,而只是深怕她揭穿一切後,一祈威將會要他負起他所不願承擔的責任。

    「哎喲,放心吧!我不會去說的,要說當時就說了,又何必等現在才扯這筆爛賬呢?」

    滿腔的怒火全隱藏在輕佻的面具下;她故意偎近他,拿一雙狐媚的眼睛在他結實挺拔的身軀上亂轉,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一刻也離不開男人的花癡。

    「喂!你真的決定不再招惹我?」她嬌柔得令人作嗯的嗓音中,充滿大膽的挑逗意味。「我保證你會後悔的,我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像死魚一樣的小處女了。這些日子在外頭,經過其它男人的調教後,我可是脫胎換骨,『功力』大增哦!想嘗嘗嗎?」

    「你該死!」祈軒憤怒地撥開她刻意逗留在他身軀上的小手,忍無可忍地轉身奪門而去。

    他走後,艾苓臉上所有偽裝的表情全消失了,一張小臉僵硬得像具冰冷的面具。

    她並不想這麼污蔑自己、傷害自己,但在潛意識裡,她總認為……或許,她表現得愈墮落,祈軒對她的內疚就愈深。

    如果這是能讓祈軒注意她的唯一方式,那麼,她願意繼續這麼做下去。

    ***

    夜深人靜,祈軒獨自站在後陽台上猛吸著煙。他看起來眉頭深鎖,一臉凝重,彷彿心裡有千頭萬緒,怎麼也理不清。

    祈威偷偷在他身後注視了許久,在他再次伸手掏煙之際,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他搶下了他手上的煙,低頭瞥了一眼地上快成堆的煙蒂。「你到底在這裡站了多久?抽了幾包煙?」

    祈軒隨意聳了聳肩。天底下的男人都—樣,心愈煩,煙就抽得愈凶。

    祈威親暱地拍拍弟弟寬闊的肩,以輕鬆地調侃來表達自己的關心。「你一向風流倜儻,這種『憂鬱小生』的形象不怎麼適合你喔!」

    祈軒忍不住綻出一抹苦笑。可不是嗎?他一向瀟灑不羈,頗怡然自得,很少把煩惱往心裡藏,但一想到艾苓……他又怎麼輕鬆得起來?

    「告訴老哥吧!為甚麼心煩?」祈威關切地看著他。

    打死他也不會主動提艾苓,但他心裡倒是另有一件掛心的事,決定告訴祈威。

    「老哥,你知道我這次帶團去夏威夷,碰到了誰嗎?一「誰?」

    「祈飛。」

    在祈威因驚訝而一時無法反應時,祈軒強調地點頭。

    「他的樣子沒怎麼變,所以即使十年不見,我仍然一眼就認出他來。他還是帶著一身藝術家的孤傲氣質,但我想他至少對我還不錯,肯花了半個鐘頭陪我這親兄弟敘敘舊。」不自禁地,他話中帶著濃濃的譏諷。

    要說他們兄弟不怪祈飛也太難了,就算不為自己,為了葉夢荷,他們也無法輕易諒解他。

    祈威沒有說話,只是點上煙,想藉由尼古丁來壓抑此刻翻騰的心結。

    「他說很高興看到我們都已經獨立了,我則很想告訴他,這都該歸功於與我們毫無血緣關係的夢荷。」祈軒露出一抹挖苦的短暫笑容,忍不住低咒:「老天!你知道嗎?除了暗暗生著悶氣,我竟然不知道該跟他說甚麼!他對我而言,只像個陌生人,一個我甚至不層在他面前表露真實情緒的陌生人!」深吸口氣,他乾澀地接著說:「我勉強按捺自己,淨聽他說他在攝影藝術上的斬獲和成就。他顯然相當以自己為榮,卻從來沒想他的自由,是夢荷潣費十年青春歲月所換來的……」

    「他有提起夢荷嗎?」祈威再也沉不住氣地開口了;祈軒每多說一句,就令他心中怒火愈熾。

    祈軒臉上的表情如同他一般的陰沉。「沒有。他身邊帶著一個亮麗動人的金髮美女,兩人看起來相當親密。」

    「哼,我一點也不意外,我從來不以為他會為夢荷『守身如玉』。我倒是好奇,這十年來在世界各地,他到底『造就』出幾個像夢荷這樣的女人。」祈威的嘲諷像刀子一樣鋒利。

    「最後反倒是我沉不住氣,主動提起了夢荷。你知道嗎?當他知道夢荷這麼許多年來始終在等待他時,他做出甚麼樣的反應嗎?」祈軒忍不住地低咒:「那該死的傢伙竟然只是輕描淡寫地聳聳肩,淡淡地反問我『是嗎?』,好像那只是一件最微不足道的小事,根本不足於掛齒!」

    祈威握住鐵欄杆的手,緊得幾乎泛白,此刻的他真恨不得祈飛就站在他眼前,他手中握的不是欄杆,而是他的頸子。

    「最後氣不過,我故意告訴他夢荷已有美滿的歸宿,就快結婚了,而他——」

    祈滅搶著接口:「而他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對嗎?」他早已由祈軒那憤慨不已的聲音、表情中,猜到了答案。

    祈軒重重地點頭,心中有著無限的感慨。「夢荷曾說過,祈飛就像一陣風,注定要飄泊終生,我很高興她終於看破一切,浩唐是個好男人。」

    隔了好半晌,祈威才勉強從激動的情緒中平復了下來。和聲叮嚀:「祈軒,別跟夢荷提起這件事,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幸福,我不希望這件事影響了她待嫁的心情,甚至節外生枝,你懂嗎?」

    祈軒很快地點頭。「我知道,我就當作根本不曾遇見他,反正,他早已自我們生命中消失了長久,我們早該習慣了,不是嗎?」

    祈威安慰地輕拍他的肩,即使祈軒外表裝得很瀟灑,但神情中卻有一抹掩飾不住的失落和惆悵;不管再怎麼說,祈飛總是他們的親手足,這種血緣關係是永遠割捨不下的。

    而祈威自己,又何嘗不是這種心情呢!

    程羽蝶抱了一大箱葉夢荷訂婚時需要用到的物品,來撳祈家的門鈴。

    這些東西原本是邱浩唐今晚要帶過來的,程羽蝶特地自告奮勇地扛下了這件工作;說實話,她這麼做還是有點私心的。一想到那天她當眾打翻醋罈子,現在如果主動回頭,面子上似乎有點掛不住;幸虧她聰明,靈機一轉,想到這個可以名正言順,再度大搖大擺走進祈家的好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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